艺妓院的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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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日本政府开始全面执行禁止卖淫的行动。富吉艺妓院的杂佣凉子姑娘却决意要当一个艺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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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子不管去哪里都是一路小跑，整部影片她都处在一种奔跑的状态中，折射出她对生活和工作的积极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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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奋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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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学艺
 

深作欣二可以說是黑澤明之後日本首屈一指的技匠派大師，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地方在於一生罕有失敗作品，從《無仁義之戰》這一類敢挑釁《教父》的史詩黑幫片到《柳生一族的陰謀》，《赤穗城斷絕》這一類為日本時代劇重振雄風的大製作再到氣勢磅礴的神話時代劇《魔界轉生》，《里見八犬傳》，就連改編文學作品的《道頓崛川》，《火宅之人》，充滿庶民人情趣味的《莆田進行曲》，華麗的歌舞片《上海浮生記》，大製作科幻片《復活之日》對他來說同樣是游刃有餘，可見對電影敘事的宏觀調控，深作欣二並不亞於被譽為“電影天皇”的黑澤明。

進入九十年代，深作欣二的創作精力稍微減緩，除了犯罪動作片《起尾注》以及古裝片《阿部一族》這兩部冷門的小成本作品外，他嘗試老片新拍，將之前拍的“忠臣藏”題材基礎上又加入《四谷怪談》的野史，在有高岡早紀淒厲，無奈，溫婉，怨毒等多層次情感轉折配合下，絢麗奪目的美術設計以及刻意陪襯的西方古典樂，令原本這部小格局的作品竟然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雄渾氣勢，讓老掉牙的故事重新煥發出空前奇異的神采。

而夾雜在《忠臣藏外傳之四谷怪談》與“伊索寓言”一般的遺作《大逃殺》中間卻是一部以藝妓為主角的文藝片《藝妓院的涼子》，這對一貫以動作片起家的深作欣二來說，似乎就是万綠叢中的一點紅，想不到洋溢著陽剛氣息的深作欣二居然也會拍出如此陰柔委婉的作品。

(或者說日本人就有這樣顯著的兩面性，意象高雅純潔的櫻花與象徵著不安殺戮的武士刀成為世人皆知的最能代表日本這個國家給人的第一印象）。

《藝妓院的涼子》編劇是另一位擅長創作藝妓題材的大導演新藤兼人（值得玩味的是，他的恩師溝口健二非常擅長有關藝妓的作品），這部電影以藝妓院打雜的少女眼光來看待這鶯鶯燕燕的美麗與哀愁。女主角涼子是藝妓院的女佣，她委身於這個風月場所打工只爲有朝一日能成為紅牌藝妓養活貧困的一家人。

而在藝妓院里，有這滾滾紅塵之中闖蕩數十年豪氣干雲的媽媽桑，有為男人爭吵卻關鍵時間同氣連枝的姐妹淘，有遊戲人間的無情嫖客，也有在不知不覺中越陷越深的可憐人。

這樣的老套故事，似乎充斥了各種陳腔濫調，但新藤兼人卻通過三個藝妓身上充滿自信的尊嚴以及世故的媽媽桑那份貼心與關懷，令陳腔濫調的故事煥發出一股堅韌而光明的生命力，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釋然，也有一份不言而喻的無奈，詩意神聖卻也悲涼的無奈。而深作欣二要做的是突出整個政治，經濟都動盪不安的五十年代的時代背景，這種由上而下的變動，令整個故事格局變大，令小人物絕地逢生的處境有了承擔時代的重量，就好像開場涼子的奔跑，就像走時空隧道，從歷史課本走進虛構的銀幕世界，再走進藝妓院，隨後和真實世界脫離，所有的快樂與哀愁，猶如藝妓臉上厚厚的粧粉，都是可以脫落的裝飾。

這種類似橋段在美國人手中或許只不過是一部不夠深刻的《藝妓回憶錄》，外表包裝得精緻華麗，但就是少了味道，但深作欣二卻能毫無顧忌，不怕老套地炮製煽情，在藝妓起伏有致的言談之間挖掘出一份關懷的美，在少女回家省親所面臨的難堪中釋放出一份細膩的善，之後，在少女即將破身之前悄然造訪暗戀的少年那種無言之中，達到一份細緻的真。

以動畫配樂的天野正道，以為人熟悉的《小蜜蜂》童謠作為整部電影的主旋律，開場結局皆是呼應少女的無邪的身影，開場的奔跑，結局的破身，一樣的旋律，卻呼應出少女心境的轉變，深作欣二更採用昏黃色的暖色調拍攝濃妝艷抹，趨近沉默，猶如儀式般殉道的少女破身過程，用類似迷濛夢幻的氣息將即將失去初夜的少女拍成猶如白鴿一般的聖潔天使，而肅穆的媽媽桑以及墻上面具的笑臉，尖銳而間接刺穿了藝妓院華美脆弱的假象，但這時恩客房間所散發出的迷人香氣，卻令天使得以在這一刻，展翅飛翔，超脫現實。

       绝大多数的观众，会把视线放在主角おもちゃ身上。但影片中最感动我的还是那位妈妈桑。

    京都艺伎是不会随便卖身的，就像片中的三位姐姐，她们有选择的权力，即使对方是个穷光蛋。如果对方是个龌龊的人，即使再年轻俊美再有钱，也会被艺伎拒绝，甚至冠以“强暴”的罪名，上门去大闹一番。

    妈妈桑这样的阅历与年纪，对女儿们周旋于各种男人的生活早已厌倦。于是她有了所谓的“赞助人”，事实上也就是类似于“夫妻”的关系。

    不用浓妆艳抹被唤去欢场陪酒，只是穿着日常的衣服，在自家约会见面。不用强装笑颜，哪怕吵嘴赌气也没关系。甚至像妈妈桑的姐妹那样，生个孩子，做个最最普通的女人。

    片中有几处细节最为精妙。一开场おもちゃ回到家里，看到廊下放着男士皮鞋，无疑表示“爸爸”来了。接着是妈妈桑和情人吵嘴，话题自然是家里的正牌妻子如何如何，“爸爸”的本意是想来“分手”的。妈妈桑虽然年老，但娇嗔的模样却比年轻艺伎还要动人。然后到了晚上，おもちゃ再次回到家里，听到妈妈桑和“爸爸”在房里醉醺醺地唱歌，笑声阵阵。おもちゃ和老仆不禁偷笑，暗示这种“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另一处细节：おもちゃ去“爸爸”的和服店拿生活费，随后正牌妻子和女儿走进来，问“爸爸”要一件“艺术家设计的蓝色和服”，说是要穿去参加茶会，“爸爸”支支吾吾说卖掉了。之后场景转到妈妈桑的家，在讲述几件琐事之后，妈妈桑让おもちゃ拿一件“艺术家设计的和服，蓝色的”。细心的观众才能恍然大悟，和服没有卖掉，是被“爸爸”送人了。

    当“爸爸”为了儿子和艺伎过夜的事闹上门来，妈妈桑很镇静地要求分手。其实要说她与这个男人没有感情，我绝对不信。且不论十年的感情和“爸爸”后来和儿子调笑的言辞，他为妈妈桑买下了房子，每月支付的生活费，还有赠送的各类物品（那件和服只是个引子），在感情上也必然是妈妈桑的依靠。おもちゃ跑去“爸爸”那里领生活费，回家后妈妈桑便仔细询问她“有没有说别的话？有没有说晚上要过来？”，显然，她盼着“爸爸”的到来。

    妈妈桑最动人的戏就是和旧情人在旅馆的那段。因为和“爸爸”分手，拿不出足够的钱为おもちゃ举办出道仪式，无奈之下只好约了旧情人试试运气。其实这个老头也算是个痴情种子，不仅不计较当初被抛弃，甚至都不要她付出什么。不过与英俊风流的“爸爸”相比，眼前的老头的确很猥琐。但妈妈桑还是遵守了所谓“艺伎的道德”，把这当成一种交易。回家后，妈妈桑躺在浴缸里，内心的落寞和伤感浮现在脸上，这是最打动我的一幕。

  我更愿意把它当作一部记录片，带着深作欣二强烈的个人色彩。
  如《东京圣战》那样带这绝望后的希望。在深深的令人窒息的时候，还透出一丝光。

   凉子很从容，带着义无反顾。理由只是想家里人能过的好一些。
   放假回家时带回的一盒寿司，就可以让全家满心欢喜，其乐融融。

  无论是否把处女之身献给一个老者，都是要折断梦想的翅膀的，只是方式的区别。
  
  她留下眼泪的时候，很淡定，这种心理准备是从始至终都有了，异常坚定，不能回头。
  
   她仍带这一颗感恩的心来面对这一切。
   
   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只是为自己少一点，为别人多一点。

这是一部关于理想的电影。一个勤劳善良的日本小姑娘从小立志当舞妓，她在艺妓院里勤勤恳恳地实习四年，终于获得了老板娘的认可。但是要当舞妓，必须把初夜献给赞助自己的老板，而她的最大赞助商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于是，在献出初夜之前，这个叫凉子的姑娘赶去锯木厂，隔着铁道远远地看着那个她所暗恋的男孩。然后，在一个光线柔和的傍晚，她在老者面前骄傲地褪光了所有的衣服，缓缓闭上眼睛躺下。老者很奇怪，问：“你为什么微笑？”
在锯木厂外的那一番静静的凝视，让人不禁想起张爱玲的那个关于爱情的著名句子：于千万人之中凝视你所凝视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默默地微笑地看着，然后在转身离开的瞬间，落下一串闪亮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