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凯瑟琳·德纳芙,伊恩·亨德里,约翰·弗拉瑟,伊冯·弗奴克丝,帕特里克·怀马克,勒妮·休斯敦,瓦莱丽·泰勒,詹姆斯·维利尔斯,Helen,Fraser,迈克·普拉特,Wallace,Bosco,罗曼·波兰斯基 主演的电影《冷血惊魂》来自哪个地区?
爱奇艺网友:电影《冷血惊魂》来自于英国地区。
2、《冷血惊魂》是什么时候上映/什么时候开播的?
本片于1965年在英国上映,《冷血惊魂》上映后赢得众多观众的喜爱,网友总评分高达6040分,《冷血惊魂》具体上映细节以及票房可以去百度百科查一查。
3、电影《冷血惊魂》值得观看吗?
《冷血惊魂》总评分6040。月点击量941次,是值得一看的恐怖片。
4、《冷血惊魂》都有哪些演员,什么时候上映的?
答:《冷血惊魂》是1965-05-19上映的恐怖片,由影星凯瑟琳·德纳芙,伊恩·亨德里,约翰·弗拉瑟,伊冯·弗奴克丝,帕特里克·怀马克,勒妮·休斯敦,瓦莱丽·泰勒,詹姆斯·维利尔斯,Helen,Fraser,迈克·普拉特,Wallace,Bosco,罗曼·波兰斯基主演。由导演罗曼·波兰斯基携幕后团队制作。
5、《冷血惊魂》讲述的是什么故事?
答:恐怖片电影《冷血惊魂》是著名演员凯瑟琳 代表作,《冷血惊魂》免费完整版1965年在英国隆重上映,希望你能喜欢冷血惊魂电影,冷血惊魂剧情:从布鲁塞尔来到伦敦的卡萝尔(凯瑟琳·德纳芙 Catherine Deneuve 饰)是当地一家美容沙龙的员工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大都会,青春美丽的卡萝尔竭力压抑自己心中躁动的欲望,由此她表现出些许的焦虑和神经质。虽然有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柯林(John Fraser 饰)锲而不舍地追求,但卡萝尔更愿意和姐姐海伦(Yvonne Furneaux 饰)厮守在一起。相较于容易紧张的妹妹,海伦似乎颇为适应这个社会,她与一名有妇之夫相恋,两人相约利用假期去意大利旅行。然而,海伦的离开却让卡萝尔的精神接近崩溃边缘,无可挽回的悲剧由此上演…… 本片荣获1965年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评委会特别奖和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
《冷血惊魂》是罗曼•波兰斯基的首部英语片,也是第二部长片。波兰斯基似乎将蓬勃旺盛的创造力与火山喷发般的激情一股脑倾泻到了胶片中,拍出了至今仍令人颤栗胆寒的心理惊悚片。影片的艺术成就着重体现在密集而诡异的符号阵列、极具压迫性的视听语言与凯瑟琳•德纳芙的传神表演中。nn一.绵密的符号网络与精神分析nn纵观波兰斯基的作品序列,人性的黑暗面和密闭空间是出现频次最高的两个母题。而在探索精神的不稳定性上,《冷血惊魂》与其后的《罗斯玛丽的婴儿》(1968)和《怪房客》(1976)则构成了略显松散的三部曲。三部影片都将主要空间设置在公寓内。而《冷血惊魂》与《怪房客》的相似度最高:两片都展现了孤独的人在受到特定环境刺激后,逐步走向精神分裂的过程。超现实的意象呈露与生猛疯狂的视听表现也一脉相承(亦都具备结尾众人围观的场景)。nn现代公寓简洁而冰冷的装修风格、局促狭小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主人公压抑的精神世界的象喻。进一步地,公寓外的环境也映衬出女主角濒临崩溃的心灵。卡罗尔(凯瑟琳•德纳芙饰)每一次出门上街,道路的施工范围都愈加扩大,横七竖八堆叠的砖块一如其内心般凌乱无序。n
n影片开场后的首个场景便是卡罗尔在美容院中为敷面膜的客人修建指甲。在此,面膜作为一个关于遮蔽、隔膜的符号,间接指称着卡罗尔对外界封闭的自我,亦昭示出她对自身欲望的压抑与抗拒。当然,在叙事层面上,面膜特有的覆盖形状也起到了令观众心惊肉跳、从而提升专注力的作用。nn性压抑/厌男恐惧与本能性冲动间的矛盾纠葛,是推动卡罗尔堕入精神分裂深渊的主要因素,故本片的大多数符号自然倾向于被置于精神分析学中关于性暗示的网络中来解读。最明显的符号包括布里吉特对卡罗尔的哭诉“男人都是肮脏的东西”,以及卡罗尔最后一次出门时街头女人莫名其妙对她喊出的“荡妇”。此外,卡罗尔接到不知名的骚扰电话(根据前后语境,可推测出来电者是卡罗尔姐姐的男友的伴侣)时,听筒里传出了粗重的喘息声,也可看作对性欲与性压抑的暗示。nn卡罗尔在被追求自己的科林强吻后,冲入电梯,烦躁不安地用手摩拭着嘴唇,回到家后火急火燎地刷牙漱口,显示出对与男性身体接触的恐惧与厌恶。另一组行动符码的含义则稍显暧昧模糊:卡罗尔在卫生间拾起地上的背心,准备把它扔进垃圾桶,迟疑了一阵儿,把脏衣服慢慢捧到嘴边闻了一下,随即丢下了它,赶到洗手池旁干呕。此前一晚,姐姐在和男友做爱后围着浴巾进入卡罗尔的房间,质问其扔掉男友牙刷的举动。由是可知,那件背心应该沾染上了两人的体味,卡罗尔的举动便可读解为向往姐姐的身体(不无女同性恋之意味),但却在嗅出男人气息后产生了嫌恶反应。nn《冷血惊魂》多次呈现了卡罗尔受到性侵犯的梦魇(或幻想),而随着她(至少在行为上)对男性的仇恨逐步加深,被压抑已久的性欲也如涌动的岩浆般迸泻而出。在杀死上门探访的科林后,她走过家中的走廊,被两壁长出的一簇簇手臂抚摸、猥亵。而在砍死试图侵犯她的房东后的第二天晚上,卡罗尔特意涂上了口红,上床等候每晚准时前来强暴她的(幻想中的)男人。影片便是这样将女主人公的性压抑与性排斥结构为一组相伴相生的矛盾冲突,使其随着情节发展而渐次升级,直至达到谋杀(死亡)和献身(性爱)交织并置的高潮。nn影片的一处闲笔是姐姐开着的电视中播放的拳击比赛,可视为一个关于暴力的指涉。尽管拳赛直播在本片中的作用并不显著,但在波兰斯基长片处女作《水中刀》(1962)中,收音机里传来的拳赛广播声不断升高、渐次急促起来,与船舱中三人间逐渐加强的张力互为映衬。n
n教堂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符号,每天午夜零点,正是教堂的钟声唤起了卡罗尔的性侵幻梦,而这座教堂恰位于公寓对面。楼下身穿白色衣袍的修女,在卡罗尔眼中,不啻是一群纯洁无瑕的天使,一处远离污浊男性的净土,可望而不可即。天主教与(因纵欲乱性而引发的)罪疚感(或曰修女与欲女)这一对象征符码的引入,丰富了影片的意义网络。n
n无处不在的裂缝与罅隙,在影片中被赋予了两层含义。首先,人行道上的裂缝与道路施工处于同一场景中,同片末卡洛儿头顶坍塌下来的天花板,均象征着卡罗尔精神世界的崩解与倾覆。除此之外,裂缝也喻指女性的阴道。我们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另一部描摹女精神病患者的经典影片——英格玛•伯格曼的《犹在镜中》(1961)。女主角凯伦经常面对着墙上的裂缝,生发出虔诚的宗教臆想,而在影片的结尾,上帝终于对着她显现了——一只企图强奸她的蜘蛛。而本片中,幻想中强奸卡罗尔的男人,常常是从卧室的墙缝里现身的。无独有偶,卡罗尔坐在路边长凳上,神情恍惚地凝视着裂缝,而苦苦追求她的科林则直接一脚踩在裂缝上,遂构成一幅暗指两人发生性交的图景。此外,在影片中反复登场的剃刀也是精神分析中典型的男性性器官象征(考虑卡罗尔扔掉姐姐男友的剃刀一段),同理还包括割破皮肤的指甲刀,也不无性意味。nn需要说明的是,笔者对“凡符号分析皆论性”的批评策略是持反对态度的。但在本片的文本语境中,上述解读绝非牵强附会的过度阐释,在本片摄制完成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正大行其道,不论在艺术电影(如费里尼的《八部半》(1963)《朱丽叶与魔鬼》(1965))还是商业片(希区柯克的《精神病患者》(1960))中皆是如此,《冷血惊魂》亦不例外。nn另一列符号与食物有关(正所谓“食色性也”)。影片中,卡罗尔的同事曾详细描述“前日放映的一部爆笑的卓别林影片”(看过的观众肯定能猜出这是《淘金记》(1925)):卓别林因为过于饥饿,把鞋子当作牛排、鞋带当作意大利面吃掉了;同行的另一人则将卓别林看成了一只香喷喷的鸡,追着它跑。随即,同事在手提包里发现了一枚心脏。在本片的意义网络中,《淘金记》里食物引发的幻觉正好与卡罗尔因性欲引发的幻觉形成对位,这也是波兰斯基的又一个妙笔。n
n实际上,卡罗尔在精神逐渐失常的过程中,摄取的食物也越来越少。这从卡罗尔家中原封未动的一堆土豆与一盘兔肉即可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堆土豆开始发芽、腐坏。这一意象在波兰斯基近40年后的作品《钢琴家》(2002)中重现——艾德里安•布洛迪饰演的男主人公被困在公寓里,断水断粮,翻出来一个严重霉变的土豆充饥,导致肝部肿大,高烧不退,险些丧命。至于渐渐变质、苍蝇丛生的那盘兔子,则不免令人想及大卫•林奇《橡皮头》(1977)里两个如噩梦般诡异的生物:在餐盘里蠕动的怪鸡和怪诞恶心的畸形婴儿。几乎可以肯定,林奇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本片。两部影片另一相似处是对性欲与性压抑矛盾的呈现,不过林奇的故事全然发生于一个离奇的、后工业社会的、宛如末日般的超现实世界中,这与本片的现实时空设置大相径庭。n
n在《冷血惊魂》看似完满的符号体系中,有一处细小但却醒目的瑕疵,如同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马路上的三个艺人曾两次登场,其中一位弹着班卓琴,另外两人身体朝向相反,弯腰驼背,摇动着近似于沙锤的乐器。三人口中无话,目不斜视,仿若一束超然物外的存在。这一意象的深层含义无法准确获知,为影片完整绵密的符号阵列点染上了一抹荒诞无常的色彩。据波兰斯基本人(源自CC公司发行的《冷血惊魂》DVD花絮部分)说明,这三人是他偶然间遇到的,觉得别有意味,遂将其嵌入到影片之中。nnnn二.精湛的视听语言和演技呈现nn波兰斯基在采访中曾表示,他拍摄《冷血惊魂》的目的主要是赚到足够的资金,以便制作自己真正渴望的、更为个人化的影片《荒岛惊魂》(1966)(最终获得了柏林金熊奖,而本片斩获的是银熊奖)。许多评论家认为本片参考了真实的精神病案例,精准地展现了精神病人的发病过程及幻觉症状,但导演却坦诚,他与另一位编剧格拉德•布拉奇(Gérard Brach)只是坐在旅馆房间里想出了整个剧本。内容均来自于即兴创作、直觉、想象与吸食致幻药后的个人体验。尽管如此,影评人和观众仍旧情不自禁地叹服于波兰斯基的艺术造诣,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成就要归功于影片精妙的视听语言及演员表演。n
n在摄影机调度方面,波兰斯基大量运用了运动长镜头,在室内段落中使用的长镜头保持了空间的完整性,增加了观众的代入感。而室外街景主要采用手持跟拍,镜头中的卡罗尔常以侧面近景方式呈现,面部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摇晃的摄影机则营造出了惶惑不安的氛围。许多低机位仰拍镜头使得女主角看起来总是在逼视着观众,凌驾于观者之上,从而增加了影片张力。卡罗尔午夜萌生幻觉之时,对柜子的低角度仰拍令其上的包和网球拍显得随时会掉下来,强化了影片的惊悚感。n
n摄影机也具有扭曲、改造电影空间的功能。在卡罗尔两次谋杀闯入者之后,画面中的浴室(浴缸里装着尸体)和客厅(翻倒的沙发后是藏尸处)显得空荡而庞大,这是运用广角镜头而产生的大景深效果,纵深空间被大幅夸大。当卡罗尔躺在床上盯着房顶时,天花板仿佛开始塌落,即将压在她的身上。此视觉效果亦是由摄影师通过变焦方式(由广角迅速推至长焦镜头,不仅目标物被放大,画面纵深也会被急剧压缩)创造出来的。n
n主观镜头则是另一个制造临场感的得力手法。试举两例。在卡罗尔第一次出门上街时,遇到了一个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在经过他身边时,摄影机停了下来,并对着男人固定了数秒。换句话说,摄影机由手持跟拍的客观视角转换为主观视点镜头(很容易忆及茂瑙的《日出》),但由于男人的目光继续跟随着卡罗尔前行,望向了镜头外,故这个镜头可看作摄影机的主观视角,如同摄影机突然具备了自我意识,游离于女主角之外,一种异样的感觉就这样渗进了观者的心底。另一个更为常规的主观镜头见于科林之死场景:画面首先呈现为一幅三人的构图(科林与卡罗尔位于前景左右两侧,对峙中,而后景是对面房门外目不转睛望着他们的老太太),老太太因狗叫被发现而开门进屋,科林(走向后景)关门,卡罗尔高举烛台朝他奔去。随即切换为透过猫眼观看对门的(科林的)主观镜头,(由于卡罗尔在画外空间中砸中了科林)摄影机抖动着下移,一抹血渍出现在门板上。紧接着是科林倒地后的主观镜头,卡罗尔继续狠命砸他的头部(在观众眼中,如同卡罗尔狠砸摄影机/摄影师一般)。在此,由客观镜头转为流畅剪切的两个主观镜头,迫使观众完全认同于科林,模拟出观众也被女主人公杀死的观感,令人惊惧不已。n
n镜子在本片中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影片开始后不久,开水壶上映照出了卡罗尔扭曲变形的面容,预示了她的个人世界即将发生畸变。在姐姐离开不久后,卡罗尔打开衣柜,被柜门镜子中的男性疑影吓了一跳,彰显了她对男人既恐惧又渴望的心境,也正是在看到这个人影之后,卡罗尔的幻觉才开始渗入现实。nn《冷血惊魂》的声音处理亦堪称典范。卡罗尔的性侵幻想由午夜教堂的钟声引发,之后的幻觉/梦魇被全程消音,卡罗尔毫无声息的嘶吼与尖叫仅由画面呈现出来,此过程中唯一伴随的声响就是时钟的滴答声。梦魇结束的标志是震耳欲聋的闹铃声或门铃声。波兰斯基用消音的手法区分开了虚假与真实的世界,同时也创造出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别样感。而午夜教堂钟声与室内时钟滴答声的叠加出现,仿若洞开了幽冥世界的大门,令人不寒而栗(卡罗尔砍杀房东前的声效处理相同)。nn为了渲染恐怖的气氛,影片多处利用了突如其来的惊悚高音,包括闹铃、门铃、电话、走调钢琴等:在卡罗尔割破顾客面部后,顾客的尖叫声与兀自响起的刺耳高音此起彼伏,交互混响,令人烦躁震悚;卡罗尔在砸死科林后,打量了一下尸体,幡然醒悟,大叫后,猝然响起了尖锐的的啸叫与汽笛声;房东被虐杀后,急速的爵士鼓突入耳膜,恍如走了调的安魂曲……nn影片大获成功,凯瑟琳•德纳芙的精湛表演功不可没。这位法兰西“冰美人”展现出了令人汗毛倒竖的冷漠与残忍,时而目光呆滞,如若冥想,时而似雪山突崩般歇斯底里。类似的表演风格德纳芙主演的另一部名作《白日美人》(1967)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片中的塞弗丽娜在平日里神情恍惚,冷淡沉默,但在性幻想世界中却尽情追逐着销魂荡魄般的快感。n
n波兰斯基为了更形象地表现出女主人公的神经质,设计了一系列机械性的标志动作:卡罗尔躺在床上,边听着隔壁的叫床声,边啃噬着自己的一撮头发;她抹衣袖,如同掸灰尘;一缕阳光照进室内,她急忙用手使劲地摩擦凳子,试图赶走照在其上的光线;她还经常做出神经质的擦脸或搓手臂的动作。一系列关于“擦拭”的举动,隐隐折射出了横亘于卡罗尔内心的魔影:世界就像一座大熔炉,邪恶的质素被搅拌得无处不在,一切都是肮脏污浊的。nn卡罗尔在杀人之后,愈发在自我的畸变时空中泥足深陷,一边漫无目的地穿针引线织毛衣,一边哼唱着单调的旋律。歌声似泣非泣,时而发颤,时而变调,令人不寒而栗。而她边哼曲边用未接通电源的熨斗熨烫衣物,以及在玻璃门上刻写无法看懂的文字的举动,亦都映衬出她已丧失了与现实世界的沟通能力。n
n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意味深长。黑暗中,摄影机缓缓地向右摇移,卡罗尔家中的陈设、摆件与时钟渐次呈现在我们眼前,并为一束来源不明的光线所烛照。随后,镜头慢慢下移,经过电视机,移过散落一地的被褥和毛线球,俯察着地毯,姐姐寄来的比萨斜塔明信片在明灭的无源光中渐渐清晰。随即而来的黑幕终结了这个长镜头,片刻之后,摄影机左摇至此前曾数度强调过的、卡罗尔小时候的全家照。照片大部被黑暗所遮没,仅有后景中年幼的卡罗尔和右前方的男人可供辨识。小女孩兀自站立,不无哀怨地凝视着远方(目光与男人的方向部分重合),既像对(可能虐待甚至侵犯她的)家人的一场无言的控诉,又似永远沉溺于自己的王国之中。菱形的阴影构成了一个牢狱的视觉形象,将卡罗尔紧紧框锁在其中,无处可逃。镜头逐渐前推,变焦放大,直至小女孩瞳孔的特写,从而使影片拥有了首尾相衔的图像——卡罗尔的眼睛(但变焦推拉的运动方向与片头正好相反)。这个镜头恍若一声无人引航的哀叹,酸涩怅惘,而伴随期间的、与片头相呼应的笛声听起来凄楚悲凉,这一刻,仿佛所有幻灭的伤楚都呼啸而过,令人再也无力言语。nnnn 【版权所有,禁止转载】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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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恐惧、焦虑,罗曼•波兰斯基1965年拍摄的首部英语作品《冷血惊魂》中,如一名洁癖的医师,略带嫌恶却又兴致勃勃的解剖着小白鼠,技巧娴熟、庖丁解牛般,将观众引入女性非理性的精神世界。
《冷血惊魂》就好像一部关于女性“性心理”的病理学研究报告,年轻的凯瑟琳•德纳芙饰演的卡罗尔是个沉默寡言的姑娘,性方面的困扰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最终,在惊慌和恐惧中她杀死了她的追求者和房东……
影片的英文原名Repulsion(厌恶、抗拒之意)正是暗示卡罗尔对于“性”所怀的莫名敌意。虽然波兰斯基没有试图解释以“童年伤痛”之类弗洛伊德式的惯用套路来解释,但是,我们不难看出,她周围的女人全部在“性”上面给予她的全部是负面的影响:姐姐和有妇之夫同居、美容店的老女人大谈驭夫之术(镜头聚焦于她嘴部的大特写,更强化了其恐怖意味)、同事因为男人的伤害而哭泣——通过她们的行为,性行为中所包含的“耻辱、不洁、代表着女性肉体和精神受到侵害”等等含义被无限的放大。
但厌恶只是表象,处女对于性爱的恐惧同时也夹杂着渴望。姐姐离家度假之后,独处空屋的卡罗尔开始出现强奸的幻觉。强奸,代表着半是受虐的天性、半是女人将主动权拱手相让于男人的社会属性的写照(起码波兰斯基是这么认为的,女性希望被男性统治)。卡罗尔希望一个强势的男人来打破壁垒,以一种毫不留情的方式摧毁她、蹂躏她、冲破她性欲的防线。幻觉中,她被墙壁中伸出的无数只手臂抚摸时,脸上惊恐和享受兼而有之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而卡罗尔的口红在枕头上印上了一抹鲜红印记,简直是处女初夜流血最直白的隐喻。
影片的结尾处,姐姐归来,发现卡罗尔倒在地上,她一直厌恶的姐夫将她抱起,这是否象征着经历了这一切的她将男性和解?
《冷血惊魂》充满了超现实主义电影的意象——裂开的墙壁、腐烂的兔子、发霉的土豆,但影片的最后波兰斯基却和观众开了个玩笑。我们不禁惊呼,原来卡罗尔的杀人并不是她的幻想?!从而彻底模糊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几年以后,布努埃尔让德纳芙在《白日美人》中再次出演了一个备受性问题苦恼的女人,不过布努艾尔才不会关心女主角的内心状态,在看来人类调侃人类的愚蠢和虚伪才是首要。这两部电影对比观看倒是有趣。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如果《冷血惊魂》让凯瑟琳•布雷亚之类的女导演来拍摄会怎样?她或许会将女人“破处”恐惧与渴望的分裂状态处理为常态,而不是如波兰斯基将其作为精神病态的范本。
说起来有趣,虽然《冷血惊魂》是部实实在在的文艺片,却是由一家名为康普顿的英国成人电影公司投资拍摄的。而拍摄那段著名的“德纳芙从伸满手臂的走廊里穿过”的场面时,道具师写信给杜蕾斯(不错,就是那家保险套公司)向他们购买了大量的轻薄橡胶粘在墙面上,从而才拍摄出了那般诡谲的镜头。
《冷血惊魂》是罗曼•波兰斯基和凯瑟琳•德纳芙的一次相得益彰的合作。波兰斯基电影中总是弥漫着彻骨的冰凉和阴寂,反映人物诡异的精神世界是恒定不变的主题,而年轻的德纳芙的精湛演绎展现出巨大的渗透力。影片中德纳芙扮演的Carol台词寥寥,在她独处的时间里,影片多呈现出一片沉寂和静默,只有钟表滴答的声音。观众只能安静地看着Carol哀伤的面容和无神的眼眸,看着她在家中漫无目的地走动,街道上行尸走肉般踱步。Carol终日郁郁寡欢烦躁不安,对社会对家庭乃至整个世界都淡漠排斥,她工作无精打采,说话有气无力,对追求者无动于衷,反感姐姐夜晚偷情让她夜不能寐。另一方面她内心极度敏感,在茶壶上折射的扭曲面容会导致她的不安,隔壁妇人的开门声会引起她的注意,地面上的裂缝会导致她半天驻足凝神。
姐姐带有妇之夫回家睡觉,好友又遭到男人抛弃,让本来就不善交际的Carol更加趋于自我封闭,性方面的困扰让她处在精神奔溃的边缘,她常常会看着窗外玩乐的修女们若有所思。姐姐出去旅行之后,独处空屋的Carol愈发惶恐不安,她发现墙上接二连三地出现裂缝,从镜面中窥见了一个男人的影子,幻想出一个恶魔推门而入将她强奸。
强奸桥段十分经典,波兰斯基将Carol疯狂而痛苦的喊叫化作无声,仿佛强奸发生在梦境之中,而观众只能听到现实中时钟走动的滴答声。
之后,Carol的被害妄想症愈发严重,以至于她拿起金属烛台乘男友不备残忍地将其砸死。这段也拍得十分精彩。男友破门而入后,对门的妇人牵着狗正好经过,影片在这里唯一一次采用了景深拍摄。当男友关门之际,瞬间切换到男友的主观镜头,然后伴随着镜头的猛烈晃动,男友轰然倒地,鲜血缓慢渗出静谧流淌。尸体放入浴缸中口吐鲜血的画面也足以让人侧目。Carol杀死男友后陷入了短暂的癫狂,她故作镇静地哼起小曲编织毛衣。这时幻想中的恶魔再次出现强奸了她。
接着波兰斯基使用了一个拉镜头,画面逐渐放大,一个衣不蔽体的Carol趴在地上,逐渐映入眼帘。
杀死男友后的Carol,面对色欲熏心意图为非作歹的房东,再次痛下杀手,她用姐姐男友的剃须刀将房东千刀万剐,伴随着动感的节律上演了一场欢快的杀人之舞,陷入疯魔的她仿佛精神上获得了极大愉悦。之后她不可避免地请出恶魔第三次强奸自己。
影片中无数次的电话铃声和门铃声起到了蒙太奇的作用,画面从幻境切换到现实。
细节方面,影片中多次出现野兔肉、土豆块、盆景等静物,她甚至把一块腐肉存放在了包中随身携带,导演似乎意图用这野兔肉的腐烂、土豆块的发霉、盆景植物的枯萎来隐喻女主人公的形若枯槁心若死灰。她的住处也同样昏暗无光毫无生气,就像房东所说的,像个精神病院,像个猪圈,而Carol就是生活在其中的一个精神病人,一只无欲无求的猪。墙壁的裂缝,墙面的变软,象征了她没有灵魂的躯体进一步土崩瓦解,而Carol从伸满手臂的走廊里穿过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更堪称经典的恐怖内涵级画面。另外,用没有插电的熨斗烫衣服,嘴角挂着诡谲的微笑在玻璃上写字,疯魔一般地屋内不住踱步绕圈,以及照片上小女孩的眼神特写,这些画面设计也充分显示了波兰斯基的邪气。
题记:
影片有着金属在铝锅上划过般刺耳而令人不舒服的感受,意志薄弱者少看为妙,在他的阴郁中,容易让人精神紧张和消极,从而产生厌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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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冷艳的法国美女卡特琳娜.德诺芙早年主演的一部心理惊悚片,它可以套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做为精神错乱的范本,这也是西方心理影片的基础点。人的作品,不会凭空产生,波兰斯基悲惨的童年再次变异成他的主题,从《水中刀》的《钢琴师》波兰斯基永远的将个体封闭在厚厚的意念之墙内,在人心的疏离中,梦魇让生命对存在产生恍惚,陷入绝望和无助的境地。
影像,波兰斯基的影像永远有着一种邪气,散发着窨井般让人窒息的味道,在其表现手法中,你可以感受到人的孤寂和无望,无论周遭有着多少生命,他们都象《冷血惊魂》一样,走过的,将是满是干枯人臂的走廊,而脸,面对着地狱一边。
空间依然是被自我封闭的,拒绝和世界与人的沟通,卡洛沉浸在臆想的世界里,她再也找回不了和人共存的感觉。
影片开头,波兰斯基以一张被面膜覆盖的脸来象征社会的假面和人性的疏远,这种本质的距离贯串人类的阶级史。
卡洛是美容师的助理,清秀漂亮,心灵却在自闭中霉变,波兰斯基以几个镜头表达了卡洛的精神状态,眼睛的特写,在盥洗盆中洗脚,亲吻的负罪感,诸如此类异于常人的举动真实表达了她的精神状况。
我们可以追忆波兰斯基的其它影片,那些邻居的门总是关闭的,人在环境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中理性被消解了,隐秘其中的心魔却占据着我们的心灵,让我们成为自己和世界的敌人,在精神病理学中有个称谓叫:人格分裂。
卡洛,似乎就是这样的人,在表象的冷傲后面是脆弱和悒郁的内心,但是,忙忙碌碌的人们自顾自的生存,内心,一个遥远而滑稽的名词。
而此类病人的失眠更让她们焦躁不安,甚至姐姐房事的呻吟声都可以成为一种反动力,加深她的心理负担。
她看似活在尘世,其实,她的内心早已枯竭,没有阳光可以照透这样的幽暗,也没有外力可以阻止这样的崩溃,只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发生质变是迟早的事。
在坤包里的兔子残骸,没有插电的熨衣,被强暴的梦魇,被夸大的闹钟音效制造了令人不安和惊恐的效果,不时出现的受虐的幻觉让整部影片陷入恍惚和变态的情绪,成为一种对我们精神世界的设问:我们的情绪受控于什幺,我们能够知道自己什幺?!
卡洛,被自己隔离在存在的定论之外,自我封闭。她在臆想里自我折磨、挣扎,直至杀人。通过影片,我们可以看出波兰斯基对她还是寄予同情的,她所杀的两个人都事出有因,某种意义上是他们加剧了她的人格分裂,他们推动了她的崩溃。
《冷血惊魂》的故事,太为简单,它其实依旧是波兰斯基重复叙述的令人震颤和绝望的梦景?犹如人的童年,午夜惊起,看见窗外影影绰绰的树丛以为鬼魅来了? 作为一部心理惊悚片,导演调动了惊悚片的一切元素,失真的音效,阴冷的环境,明暗对比强烈的构图,不知所终的结局。但是,导演不仅仅告诉我们一个个体失控的故事,他想通过个体的事件,反映当代社会压抑、烦躁和冷漠的特征,这也是一个好莱坞之外的导演对体制和社会构成的看法。
年轻的卡特琳娜·德诺芙在此片的表演是值得称道的,她那美丽面孔所流露的冷冷表情,空洞消极的眼神,神经质的举止,很深动地演绎了卡洛的自闭和崩溃的过程,作为一个出道不久的演员真的是难能可贵的。
影片中,卡洛的神志是现代社会的副产品,隔膜和冷漠让心失去了信任的基点,脆弱的人锁在自我之茧中,任虚无和幻觉盖覆真实而无法自拔。最终成为被迫害妄想型(persecutory type)患者,生命中精神世界对人类而言还是一个不甚知知的领域,在压力、恐惧、失败和挫折面前,有的人滑向了社会基准的背面,成为他人眼中的异族。
波兰斯基以这部影片为开始,导演了一系列的惊悚片,直到后来的《怪房客》达到思辨的高峰,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他的影片有着金属在铝锅上划过般刺耳而令人不舒服的感受,意志薄弱者少看为妙,在他的阴郁中很容易让人精神紧张和消极,从而产生厌世的情绪。
作为低成本的影片,作为波兰斯基第一部的英语电影,让他在好莱坞站稳了脚跟,他的阴郁也成为了他的标志,在其惊悚片中不断变奏,给貌似平静的世界抹上了道道阴霾。他的探索为惊悚影片留下了宝贵的经验。而《冷血惊魂》也因此赢得1965柏林电影节银熊奖。
【注一】被迫害妄想型(persecutory type):坚信自己受到迫害、欺骗、跟踪、下毒、诽谤或阴谋对待等,病人往往会变得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小小的轻侮可能就被病人放大,变成妄想的核心,时常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
2003年11月25日 星期二 20时30分
独立影评人: OSAMA KAVKALU 于浦东 寒鸦精舍 夜凉时分
Jensen
《厌恶》电影剧本
英国1965年出品
剧本原作:罗曼·波兰斯基、杰拉尔德·布雷赫
改编:戴维·斯通
导演:罗曼·波兰斯基
主要演员:卡特琳·德诺芙(饰卡萝尔)、伊恩·亨德里(饰迈克尔)、约翰·弗雷泽(饰柯林)、伊冯娜·菲尔诺(饰海伦)
获奖情况:获1965年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评委会特别奖)
翻译:李迅
插图:周铮
一个漆黑瞳孔的大特写映衬着主要演职员字幕的展示。字幕结束后,摄影机后拉现出卡萝尔的一双秀目。她正凝视着什么,手里握着另一个人的手——握得挺不得劲儿,显得小心翼翼的。
一个老妇人的特写。她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白粉状物质,两个眼窝里都放着棉花团儿。她平躺在金属手术台上,齐脖子盖着罩单。
这是一家美容院的半私用房间。白天。躺在手术台上的老妇人是伦德尔沙姆夫人。
伦德尔沙姆夫人(不耐烦地扭动手指):你睡着了?
卡萝尔的特写。她抬起头,嘴里咕噜着说:什么……啊,真对不起。
布莉吉特走进画面。她是个很年轻的美容师。
布莉吉特显得有些不安。
伦德尔沙姆夫人(对卡萝尔):我想你一定是爱上什么人了。
布莉吉特拿掉顾客一只眼上的棉花,岔开了话头。
布莉吉特:这老母狗怎么总选中我?这星期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只差教她干活了。(对卡萝尔)喂,你睡着啦?
伦德尔沙姆夫人的特写。她一只眼上有棉花,而另一只眼上没有,显得怪模怪样的。
伦德尔沙姆夫人:我刚才就这么问她的。
卡萝尔(点头):是的。
布莉吉特:她想让我再耗到七点才走。
卡萝尔站起身,拿着工具绕到手术台的另一边,为顾客修饰另一只手的指甲。
布莉吉特一边说着,一边拿掉顾客另一只眼上的棉花,并开始除去老妇人脸上的白色物质。
卡萝尔正要为老妇人涂指甲油。
伦德尔沙姆夫人:你准备涂哪种油?
卡萝尔:往常用的那种,夫人。
伦德尔沙姆夫人:我已经腻烦它了。我想换一种。就用蕾夫琳火与冰吧。(注1)
卡萝尔:嗯……我就去拿。
卡萝尔放下修指甲的工具,站起身,离开房间。
卡萝尔横穿美容院大厅。大厅里一些顾客坐在头发烘干器下面。她快步赶上一位老板模样的女人。
卡萝尔:丹尼斯夫人……
丹尼斯夫人(继续走着):什么事?
卡萝尔:伦德尔沙姆夫人想要蕾夫琳火与冰……(怯生生地)可一点存货都没了。
丹尼斯夫人停住脚步。
她走到柜台后面,打开一个玻璃容器,翻了一会儿,拿出个瓶子递给卡萝尔。
丹厄斯夫人:用这个吧。她不会看出来的。
街景。午餐时间。卡萝尔夹在一群办公室职员中,匆忙走出大楼来到街上。
卡萝尔走过一间酒吧,没有注意到站在酒吧里的一个青年男子。当青年男子看到卡萝尔时,颇为惊讶。他走到窗边,轻轻敲着窗子,但并没想引起卡萝尔的注意。
三个养路工正沿着人行道挖一条沟。其中一人赤裸着上身。他注意到卡萝尔,不觉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仰角拍卡萝尔走近。工人们盯着她。
一工人:喂,宝贝儿,换换口味怎么样?
卡萝尔烦恼地低下头,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自助快餐店。卡萝尔坐在靠近临街窗子的桌边,摆在面前的那盘鱼和炸土豆片,她连碰都没碰。有人在敲击窗玻璃。
卡萝尔抬起头,绽开的微笑伴着一个无声的“喂”。窗外站着酒吧里的那个年轻人。他叫柯林。
柯林冲卡萝尔笑着,示意他要进去。
柯林坐到卡萝尔对面。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她面前的盘子。
柯林:你不能只吃这种东西。走,我带你去惠勒餐馆,怎么样?
卡萝尔(用几乎听不到的平淡声调):我该回去了。
柯林:咱们可以吃得快点,走吧。
卡萝尔:不,我会迟到的。
柯林:哎,就……就一次,不行么?
卡萝尔:不行。
美容院外。柯林和卡萝尔走来。卡萝尔站住,羞涩地伸出手。
卡萝尔:那,再见。
柯林:等……等会儿,今晚怎么样?
卡萝尔:对不起,我今晚没空儿。
柯林握住她的手,使她没法走向门口。
柯林:你使我有种失落感。那个幸运儿是谁?
卡萝尔:我是和姐姐一道吃晚饭。
柯林:她做得一手好菜?
卡萝尔: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柯林放开卡萝尔的手。
柯林:至少她做得不会比刚才的鱼和炸土豆片更坏。
卡萝尔:我们晚饭的菜是兔子。
柯林:我还以为它们早被杀光了呢。
卡萝尔:才没呢。她有一个朋友。
柯林:是兔子?
卡萝尔:不,是这个朋友有几只兔子。
柯林:可怜的老乖兔。(停了片刻)那明天怎么样?
卡萝尔:明天?
柯林:对,明天见。咱们在儿童游乐场碰面。你认识,就在酒吧那边。七点怎么样?
卡萝尔转身走向门口。柯林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开。
一辆汽车驶近,在马路的另一边停下来。布莉吉特下了车,吹了个吻给开车人,然后跑过马路,经柯林身边走向门口。柯林仍望着卡萝尔的背影。
卡萝尔所住公寓的门厅。卡萝尔打开电梯门。
电梯里。卡萝尔撼下最高楼层的按钮。
顶层。卡萝尔打开电梯门。一个小个儿老太太站在过道,身边跟着一条半瞎的大肚狗。狗身上松松垮垮地缠着几条肮脏的绷带。卡萝尔走出电梯。
卡萝尔:你好。
老太太:你好。(对狗)过来,小伙子,走啊!
老太太走进电梯。
卡萝尔按门铃。过了片刻,门镜那头有个阴影晃了一下。海伦开门后又马上回到厨房。卡萝尔锁上门,走到自己房间,没关门。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喊叫,好象是儿童们在作游戏。卡萝尔放下手提包,脱掉鞋,再脱下裙子,身上只穿着衬裙。
海伦(画外音):今天过得好吗?(停了片刻)亲爱的?
卡萝尔向窗外望了一会儿,随后脱掉上衣。
卡萝尔:你好。
浴室。卡萝尔仍穿着衬裙,她一条腿撑住身子,放一只脚在浴缸里洗着。她目光落在漱口杯上,呆住了。杯里有一把牙刷和一把剃刀。杯边还放着一把修面刷。她从杯里拿出牙刷和剃刀,把它们放到搁板上。
厨房。海伦系着围裙,在削土豆皮。桌上打开着一本菜谱。
卡萝尔走进来,身上仍穿着衬裙。她打开冰箱,弯身向里面看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沙拉碗,随后把冰箱门关上。
海伦:你的工作怎么样?
卡萝尔作了肯定的回答,但语调里稍带不满。
卡萝尔:啊……还行。
她倚着冰箱,端着沙拉碗,从碗里拿出一片莴笋叶,一点一点咬着。
海伦:今天挺闷的。
卡萝尔:你还是要走吗?
海伦:啊,亲爱的,别再提这事了。
卡萝尔:你要走多久?
海伦显得有点不耐烦。
海伦: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卡萝尔:是两星期吗?
海伦走向冰箱。
海伦:劳驾……
卡萝尔让开路。
卡萝尔:多久?
海伦打开冰箱,弯下身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盘,上面路着一只剥了皮的免子,血淋琳的。卡萝尔一见这东西,马上不嚼沙拉叶子了。她把叶子放回碗里,随手把碗搁在碗柜上。
海伦:10或12天,或许更多。
卡萝尔:不再多玩几天?
海伦已把盛兔子的盘子放在碗柜上。她打开食品柜,拿出面粉、芥末和盐,然后把削皮器上的土豆皮敛在一处,剩了几个土豆搁在碗柜上。
海伦(笑):我刚才在新闻节目里听到个好笑的事……
卡萝尔(打断海伦的话):他非要把那些东西留在浴室不可吗?
一阵沉默之后,海伦用与刚才相同的声调继续她的话题。
海沦:卫生部长——他叫什么来着——发现从他的洗碗槽里钻出来几条鳝鱼。电视上说的,连播音员都笑了。
卡萝尔:他干吗把他的牙刷放到我的漱口杯里?
海伦(烦了):卡萝尔,别提这事了!
海伦拿着土豆皮走出厨房。
外屋。海伦打开放扫帚的壁橱门,发现了她一直在找的垃圾箱,随即把土豆皮倒了进去。
厨房里,卡萝尔关上冰箱,拿出冰块盒在水龙头下过了一下,然后把冰块倒入洗碗槽旁边的一个碗里。她捏起一个冰块,贴在脸上,以使面颊凉爽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我们看不见的一个墙角。她呆呆地站着,一脸怪异的表情。
外屋。海伦已把土豆皮收拾进垃圾箱。
卡萝尔(画外音):我得把这条缝修补好。
海伦:什么?
她斜过身子,显出好奇。她可以看到厨房里卡萝尔在盯着某个东西,但她看不见那个东西。
海伦正要回厨房去,门铃响了。
海伦一惊。她瞥了一眼手表,又提心吊胆地望了一眼卡萝尔。
门厅。海伦走到门口,从门镜向外看去,随即眉毛一扬。卡萝尔急忙躲入自己的房间。
海伦开门。
海伦:你——好!
一个男人走进门来。他有点瘸,一副官员派头但却显得脾气温和,悠闲得很。他夹着个公文包,手里还拿着份报纸。
迈克尔:你好!
海伦:我可没想让你这会儿来!
迈克尔(激情有点过头):没有你,我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海伦(亲切地):傻劲儿。
显而易见,迈克尔好象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他开始展开报纸。
海伦走进厨房。迈克尔呆在厅里。
海伦:可你说好是八点半来。我现在还没开始做饭呢。
迈克尔浏览着报纸。
迈克尔:今晚的报纸上有个绝妙的故事。
海伦: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迈克尔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眼睛并没离开报纸。
迈克尔:嗯?
海伦:说你的兔子呢。我正要做。
海伦给他看了一眼打开的菜谱,读了起来。
海伦:瞧……待水煮沸,撤去浮沫,然后文火炖一个半小对。
迈克尔终于发现他要找的东西。他折起报纸,以使他要给海伦看的那段新闻显眼些。海伦离开厨房。她和迈克尔一起来到起居室。
迈克尔:是吗……那我们今晚出去。我带你出去。你先来读读这段。
起居室。天渐渐暗下来。迈克尔随声把公文包放在一把靠背椅上,然后脱下外衣。他把报纸递给海伦,用手指点着那条新闻,等着看她的反应。海伦扫了一眼报纸。
海伦:嗐,我已经知道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外面传来一阵钟声:迈克尔走到窗前。
迈克尔:这混蛋的钟。鳝鱼……
从窗口可以看到女修道院的院子。一队修女秩序井然地走进女修道院。
迈克尔:怎么不是龙虾呢。
海伦:你从没让我在做菜上为你露一手。
迈克尔:那吃饭时你给我讲讲。
迈克尔仍看着窗外。海伦站在他旁边。卡萝尔己迅速穿好裙子和套头衫,静静地走进来,但并未走近迈克尔和海伦。
迈克尔:她们做什么不好,非得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
海伦:哼!更糟的是她们半夜三更地敲钟。
迈克尔:唔,我真纳闷她们是不是随随便便敲钟的,或许是她们有什么荒唐的聚会。
他转过身,猛地抓住海伦的胳膊。
迈克尔:也许她们会在某个晚上来邀请我。(过了一会儿,钟声停了)啊,可笑的梦想。去把你最好的衣服穿上。我想要狂欢一下。
海伦向门口走去。卡萝尔责怪地瞥了迈克尔一眼。转而瞧着姐姐离开屋子。迈克尔望着窗外。他掏出手帕,转回身擤鼻子,然后向卡萝尔走来。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卡萝尔的下巴,存心逗她。
迈克尔:哈,美丽的小妹,近来可好?
卡萝尔羞怯地摆脱了他的手,快步走出起居室。
海伦的卧室。她刚穿好连衣裙,正对着镜子化妆。卡萝尔悄悄进来,停了片刻。
卡萝尔(带着怨气):我还以为你在偷吃东西呢。你不想吃饭啦?
海伦还在为她的脸忙乎,最初没理睬卡萝尔的问话。
海伦(焦躁地):想吃,我这就去吃。
卡萝尔:可不是在这儿。
海伦:是不在这儿。递给我那把刷子,好吗?乖点。
卡萝尔把发刷拿给姐姐。
海伦:就算我要出门,你也不至于把脸绷起来呀。
卡萝尔瞥了姐姐一眼。
卡萝尔:谁绷脸了。
海伦:可你也没笑啊。
迈克尔进屋。
迈克尔:行啦,你又不是去参加国际选美比赛!
电梯内景。迈克尔打开电梯门,让海伦先进,随后自己也进了电梯,摁下一楼的按钮。
海伦:我们去看比萨斜塔吗?
迈克尔(呆呆地想着什么):我觉得灰姑娘不喜欢我。
海伦:灰姑娘?
迈克尔:我是说小妹。
海伦(笑):啥,别傻了!(停了一会儿)我们去看比萨斜塔吗?
迈克尔:她有些矜持,是吗?
海伦:她不过是有点敏感而已。
迈克尔:你说得对。她应该去看看大夫。
海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迈克尔:没什么,没什么。
海伦:不行,你非得告诉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可!
迈克尔:没什么意思。咱们忘了它吧,你想要看比萨斜塔,我们会看到那个混账玩意儿的,现在让我们放松一下,我们不是要去吃晚饭吗?
电梯停了。他们走出电梯。
海伦:当你开始谈论某个东西时,你老爱改变话题,就象刚才那样。
厨房。晚上。卡萝尔坐在凳子上,胳膊架在洗碗槽边沿,脸埋在臂弯里。有好一会儿,她一动没动。
她抬起头,脸上流淌着孤寂的泪水。
她的目光偶然碰到洗碗槽边煤气灶上的水壶。
她注意到她面孔的曲扭映象,于是又把脸凑近一点。她被自己的那个曲扭怪异的映象迷住了。外面传来电梯上升的噪声。她瞪大眼睛,呆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似乎有点害怕。
她眼睛朝四外看着,侧起耳朵,她象听到了某种特别的声响。电梯在卡萝尔这层楼停住了。
她慢慢走出厨房。
画外音:来吧,小伙子。丁丁,该……
门口。卡萝尔把眼睛凑近门镜向外看。从门镜中可以看到外面的过道。那位老邻居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当她刚要关门的时候,发现电梯门还没关好,于是又走回来,推了几下,把电梯门关好。
画外音:丁丁,来吧。小伙子——宝贝丁丁。
起居室。卡萝尔站在屋中央,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她环顾四周,摄影机跟着她的视线摇拍:一面大镜子,一个座钟,一张布鲁塞尔著名服装模特的招贴画,尤其是一张带镜框的全家照,从上面可以认出童年时的卡萝尔,也就十岁左右。
外面传来女修道院那抑郁的钟声,画面中一队修女走过院子。
卡萝尔离开窗子。她捡起搁在地上的几张唱片,把它们放在桌上。
摄影机摇过屋子移向边柜,推成那张全家照的特写。
卡萝尔的房间。夜晚。卡萝尔睡在床上。窗子大开。
卡萝尔醒来。可以听到一种低得发闷的声音,是来自海伦的房间。
摄影机从卡萝尔的视点移拍:灯罩、天花板、衣柜和摞在上面的箱子、带隔栅的壁炉。
卡萝尔凝神细听另一个房间传来的声响。她听到沉重的喘息,后来安静下来,接着是一个女人在做爱时发出的满足的呻吟。
卡萝尔惊骇地用手捂住嘴。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猛拍了几下枕头,然后静静地躺着。
厨房。第二天早上。海伦穿着晨衣,正做早饭。
当卡萝尔的房门一开,摄影机转拍过道。卡萝尔出现了。她光着脚,穿着睡衣,睡眼惺松地走着。她经过厨房——海伦正在那儿做早点——朝浴室走去。
浴室外。卡萝尔打开门,立刻发出一声惊叫。她面前赫然一个强壮多毛的脊背。原来是迈克尔。他裸着上身,一条毛巾围在腰间。迈克尔转过身。
卡萝尔(透不过气来):啊!……对不起。
迈克尔的脸上满是肥皂沫,手里握着剃刀。卡萝尔垂下眼,面红耳赤。
迈克尔咕噜了一句什么,接着刮他的胡子。
卡萝尔的卧室。她坐在床上。突然她有点神经质地用手沿胸线往下掸她的睡衣,好象是要掸一只想象中的昆虫。
厨房里。海伦正吃饭,她仍穿着晨衣。迈克尔已穿好衣服,准备离去。他走进厨房,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他端起一杯咖啡,一饮而尽。
迈克尔:瞧,我得走了,有件东西我落在公寓里了。
海伦有些恼火。
海伦:什么,你这就要走?
迈克尔掏出钱包,给了她一张钞票。
迈克尔:我没时间了。天真他妈热!瞧,我只好乘出粗车了。拿着……
海伦:你不……我今晚能和你见面吗?
迈克尔:嗯,我……我……我给你打电话,我给你打电话。
他吻了海伦一下,走了。
过了一会儿,卡萝尔走进厨房。她仍穿着睡衣。
海伦:你好,亲爱的。睡得好吗?
卡萝尔:啊,挺好。(停了片刻)以后他每天晚上都住这儿?
海伦神经质地点了支烟。她想控制住自己,可是白搭。她猛地站起,怒形于色。
海伦:这不关你的事。
她走出厨房。卡萝尔跟在后面。
电话铃响了。
卡萝尔(责怪地):他可是结了婚的。
海伦(行至过道):亲爱的,这是我的事。
海伦的房间。卡萝尔停在门口,倚墙而立。海伦开始穿长筒袜子。
海伦:你要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命。
电话铃又响了。
海伦神经质地穿着袜子。她一直叼着香烟,这会儿把它拿了下来。
海伦:喂,别老是站在那儿。去接一下电话。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卡萝尔消失在过道里。
起居室。卡萝尔拿起听筒,里面传出的话音鼻音很重,带着火气。
卡萝尔:喂?
房东(画外音):是勒杜小姐吗?
卡萝尔:是我。
房东(画外音):要让我等多久,你才付房钱啊?
卡萝尔:噢,你要找的是我姐姐。
房东(画外音):这么说,她又不在家吧!
卡萝尔:不,她在,请等一下。
海伦来到起居室,手里拿着另一只长筒袜。她向卡萝尔投过询问的目光。
海伦:是谁?
卡萝尔用手捂住听筒。
卡萝尔:是房东。
海伦:噢,见鬼,他打电话真会挑日子。
海伦把香烟放在电话桌的边缘,从卡萝尔乎里接过听筒,耸起肩头,把听筒夹在面颊与肩膀之间。她一边讲话,一边穿上另一只袜子。讲话的时候,她一直站着。
海伦:喂……是我……啊,我真抱歉……
房东(画外音).我就知道你会抱歉!现在说吧,我要等多久?
海伦:我保证……
房东(画外音):你已经保证过许多次了。
海伦:我……我保证明天你就会拿到钱。
房东(画外音):两星期前你就说过这话。
海伦拾起香烟抽了一口,一边喷着烟,一边听着房东讲话。
房东(画外音):听着,你要是再糊弄我……
海伦示意卡萝尔拿烟灰缸来。卡萝尔照着做了。
海伦:我妹妹会把房钱给你的……不,我要去度假……
房东(画外音):听着,勒杜小姐,这可是最后一次。
海伦:明天她会把钱交给你的,我保证。
卡萝尔走回她的房间,坐在床上。
房东(画外音):她能这样做是最好不过了,勒杜小姐,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房东啪地放下电话。
海伦恼怒地将电话挂上。她看了看手表,神经质地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拉开窗帘。
海伦:呸!他那声音直让我起鸡皮疙瘩!钱!钱!钱!他就想钱!(画外音)……天哪!我又要迟到了!
厨房。卡萝尔正在穿衣,准备去上班。她站着喝了海伦那杯搁凉了的咖啡。
卡萝尔走进海伦的房间。她拿起五斗柜上的发刷,刷着头发。她注意到姐姐床上凌乱的被褥。她走过去,出神地看着。皱皱巴巴的床单特写。
美容院。白天。卡萝尔带着修指甲的工具走过大厅。一些顾客坐在头发烘干器下面。
在过道里,卡萝尔遇到另一位指甲美化师。
卡萝尔:布莉吉特在吗?
指甲美化师:她在楼下。
卡萝尔来到更衣室。布莉吉特坐在镜前揉着发红的眼睛。眼泪把睫毛油都冲下来了。
卡萝尔半跪在布梅吉尔特旁边。
卡萝尔:布莉吉特,出了什么事?
布莉吉特并不漂亮,但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有着令人着迷的个性。
布莉吉特(抽泣着):没事……
卡萝尔:告诉我……
布莉吉特:没事。那些混账男人!他们对你说尽好话,还……唉,我真不如死了好。
布莉吉特一语伤心,痛哭失声。
卡萝尔:别说那样的话。
卡萝尔同情地搂住布莉吉特的肩膀。
布莉吉特:我还以为这个男人与众不同呢。
卡萝尔:他……
布莉吉特:哼,他是一头猪……别提了。
她对镜审视着自己。
布莉吉特:瞧我眼睛这样儿。
室内传讯器:布莉吉特小姐请到大厅来。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到了。
布莉吉特站起来。
布莉吉特:待会儿我再告诉你那些丑恶的细节。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卑鄙呢?
卡萝尔:别再烦恼了。
室内传讯器:布莉吉特小姐请马上到大厅来。
两个姑娘会心地笑了一下。
布莉吉特一走,卡萝尔就坐在布莉吉特刚才坐过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街景。卡萝尔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同影片前面有个段落中她在街上走的样子一样,对周围的人们视而不见。她步子逐渐慢下来,向四周张望,随后盯住前面的一段人行道。她正看着一条裂缝。裂缝在人行道上显现出一种复杂、怪异的图案。她绕开裂缝,继续向前走。
酒吧。白天。一张扭曲的嘴的特写。两个手指伸进嘴角向一边拉扯。手指拿开了。手指的主人一直在讲着什么。他叫约翰,和他在一起的是雷吉。这两个年轻人相当势利,属于切尔西区那种讨初涉人世的姑娘们喜欢的男人类型。他俩刚走进酒吧不久。他们谈话时,柯林坐在附近喝着啤酒。
雷吉(兴奋地):你开玩笑。
约翰:哪儿啊,你要看见她们就好了。她们就象汉堡的女摔交手一样相互殴斗。一个大块头的姑娘。肌肉真他妈发达。她想把另一个姑娘的脸抓成碎片。她一拳正打在那姑娘的喉咙上。(对酒吧服务员)请拿两品脱苦啤酒。
柯林抽着烟,想着心事。
酒吧服务员(画外音):是两品脱吗,先生?
雷吉(画外音):是同性恋?
约翰:不是,她们迷上了同一个家伙。我要是有他的运气就好了。后来,她们开始用牙咬,在地板上滚来滚去……那就象个疯人院。我是唯一想阻止她们打架的傻瓜……我真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了。
雷吉(兴奋地):我要是看到这场架就好了!
约翰:你随便什么时候来看都行。等我把架劝住的时候,外衣也撕了,衬衫也沾满了血。要是你喜欢这种事,我会把你引见给我表姐的。她是个黑皮带。
雷吉:黑皮带?
约翰(突然转向柯林):你过得怎么样?
柯林〔心存戒备):什么?
雷吉想多知道一些约翰表姐的事。
吉雷(对约翰):你表姐什么样啊?
约翰(对柯林):你同穆菲小姐进行得如何啦?
雷吉仍关注那位令人感兴趣的表姐。
雷吉(对约翰):她听上去挺有趣。
柯林(对约翰):什么时间了?
约翰(对柯林):噢,我还以为你带她去吃晚声呢。
雷吉(对约翰):你表姐长得什么样啊?
柯林(对酒吧服务员):到时间了吗?
酒吧服务员:没有,先生。
约翰(对柯林):喂,讲吧,告诉我那些动人心弦的细节。
柯林一边回答,一边向门口走去。
柯林:动人的细节就是她同她姐姐吃的晚饭。
约翰:是这样。或许你该约约这位姐姐。
柯林离开酒吧。
街景。白天。柯林开着车,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当他发现卡萝尔坐在路边长椅上时,大为惊讶。他猛地减速,停车,随后下车,向卡萝尔走去。
卡萝尔坐在长椅上,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人行道上那条裂缝,好象被人施了催眠术。
特写:柯林的脚出现在裂缝顶部。
柯林(发脾气):见你就这么难?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卡萝尔抬起头,表情有点怪。
卡萝尔:为什么?
柯林:难道是为圣诞节不成。我们有个约会,记得么?我们要一起吃晚饭。
卡萝尔:啊,我忘了。
卡萝尔从长椅上站起来。她的手提包掉在地上。柯林和卡萝尔同时弯腰去拉,两人轻微相撞了一下。柯林抢起手提包。
卡萝尔:啊!
柯林:好吧,下次你要忘了,也许会告诉我的。
卡萝尔:不会忘了。
柯林: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嗯,我不知道,你看上去有点可笑。
卡萝尔:我倒没觉得,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柯林:啊,算了,别在意。我毕竟找到你了。咱们去……咱们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柯林有礼貌地扶着她的手臂。
卡萝尔:可……天太晚了。
柯林:你……你是被解雇了,还是出了其它什么事?
卡萝尔摇摇头。
柯林:那好,来吧,我送你回家。
一些街头艺人在演奏、跳舞。
另一处街景。傍晚。柯林的汽车在马路边停下来。
汽车里,柯林转向卡萝尔。她还凝视着前方。片刻迟疑之后,他抱住卡萝尔,想亲吻她。卡萝尔躲开了。他也没再坚持。他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将它放到烟灰盒里。随后他再一次紧紧抱住卡萝尔。这次卡萝尔让他吻了,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的眼情一直睁着。柯林放开她,有点恼火。他熄灭香烟——这是唯一能做的不伤面子的事。显然他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才好。
柯林:听着,亲爱的,我……不……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卡萝尔就扳动把手,打开车门。传来汽车猛烈刹闸的声音。原来是卡萝尔突然打开车门让后边驶来的汽车上的司机吃了一惊,急忙来了个紧急刹车。
卡萝尔下了车,柯林看着她,不知所措。
柯林:别走!卡萝尔!卡萝尔!
卡萝尔快步穿过马路,走进公寓。
电梯里,卡萝尔神经质地擦了擦嘴。
浴室。晚上。卡萝尔走进来,把手提包放在浴缸边。
她开始使劲刷牙。随后她抓过漱口杯,看到迈克尔的牙刷和剃刀又回到杯里了。
她想都没想,顺手将它们扔进水槽下面的垃圾筐里。她把杯放满水,大漱特漱了一番。
起居室里,海伦正坐在靠背椅上看电视。她惊讶地看着妹妹从身边走过。卡萝尔静静走过,好象在忍眼泪。
卡萝尔走进自己的房间。
在黑暗的卧室里,卡萝尔没开灯就一头扑到床上。她轻轻抽泣着。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海伦走近床边,挨着妹妹坐下来。起居室电视的光亮闪进屋子,也能听到电视里的声音。
海伦把手搭在卡萝尔肩上。卡萝尔仍把脸埋在手里。
卡萝尔颤抖着,默默地哭泣,并未答理海伦。海伦俯下身,一边对妹妹轻声款语,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
海伦:宝贝儿,怎么了……是不舒服?我知道你不想要我出远门,可……
卡萝尔没做声。起居室里电话铃响了。海伦起身去接电话。
起居室。海伦拿起听筒。
海伦:喂……喂……喂……喂……
她拿着没出声的听筒愣了一会儿,然后挂上,忧心忡忡。
她把电视关上。走到起居室朝向女修道院的窗子前。她凝望夜空,想着心事。
女修道院有几扇窗子亮着灯光。
卡萝尔的卧室。几小时后。卡萝尔躺在床上,侧耳倾听。外面传来做爱的声音。过了一会,响起开水龙头和哗哗流水的声音。女修道院又开始敲响那抑郁的钟声。卡萝尔脸上挂满泪水。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门把慢慢转动。门开了,海伦的剪影出现在门口,身后映着起居室的灯光。她身穿晨衣,向卡萝尔床前走来。
海抢(平静里含着不快):你干吗把迈克尔的东西扔了?
卡萝尔没吱声,甚至连身子都没动一下。
海伦:你为什么这么做?
卡萝尔(痛苦地):我不愿意它们搁在那儿。
海伦:可这一点也没碍着你的事。你这小傻瓜!
海伦走出屋子,呯地关上了门。
卡萝尔的卧室。天刚刚亮。卡萝尔正在酣睡。一只戴手套的手伸进画面,轻轻摇着卡萝尔的肩膀。卡萝尔睁开眼睛,面露微笑。
海伦站在床边。她已收拾停当,准备离开。通过开着的门,可以看到起居室里迈克尔在手提箱旁走来走去。
海伦:我把付房租的钱放在桌上了。
卡萝尔:啊,请别走……
可以看到后景中迈克尔提起皮箱。
海伦:喂,别忘了交房钱,求你了。要不我们就会被赶到街上去。
迈克尔:喂,你还走不走?
海伦俯下身,吻着卡萝尔。
卡萝尔紧紧抱住姐姐,温柔地回吻她。海伦又亲了亲卡萝尔的头发。
海伦(对迈克尔):哎,好,我就来。(对卡萝尔)别那么可怜巴巴的。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迈克尔出现在卡萝尔的门口。海伦最后吻了一下卡萝尔,转身向迈克尔走去。海伦一边关门,一边与妹妹挥手告别。迈克尔踮起脚尖,把头伸在海伦的头上,冲卡萝尔喊道。
迈克尔:别做我不乐意的事!(对海伦)走吧!
海伦的笑脸一闪,门关了。大门呯地响了一声,然后是电梯下行的声音。
卡萝尔下了床,走出卧室。
厨房里,卡萝尔走到窗前,向外瞧着。
从厨房窗子看到的街景。海伦钻进迈克尔的汽车。迈克尔把车后行李箱关好,也钻进汽车,在方向盘后挨着海伦坐好。汽车离去。
美容院。白天。一个胖女人的脸部特写。脸上喷了一层雾濛濛的液体。压迫使胖女人的面部都变得十分狰狞。可以听到压缩空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没了。
胖女人的脸恢复了原状。布莉吉特正为这位鲍尔奇小姐忙活。后景中可以看到卡萝尔的身形。
鲍尔奇小姐:噢,疼死我了!
布莉吉特:对不起,鲍尔奇小姐。
鲍尔奇小姐:只有……
卡萝尔(走近):早上好。
鲍尔奇小姐:唯一……
卡萝尔盯着鲍尔奇小姐。
鲍尔奇小姐(画外音):……对付男人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觉得你……
特写:倒拍的鲍尔奇小姐的嘴。
鲍尔奇小姐:……对他们并不怎么在意……我以前就对你说过。现在我高兴地看到你还是听了一次我的话。
她一直是躺在手术台上,现在她微微欠起身。布莉吉特拿去她身上的罩单。
鲍尔奇小姐:他们想要的就是一件东西——我真不懂他们干吗对那玩意儿这么劳神费心。可他们就是这样做的。你越是叫他们你对卑躬屈膝,他们越是高兴。
布莉吉特(画外音):他今天早上还给我打了个电话呢。
鲍尔奇小姐又躺了下来。
鲍尔奇小姐:我说过他会打的!
布莉吉特:实际上他是下过跪。
鲍尔奇小姐:他当然会那样做。(停了片刻)我想知道,就吃那么一小块点心会不会对我有害。
布莉吉特:您想到哪儿去了。
鲍尔奇小姐:他们全都一样……就象想挨打又想吃糖的孩子。(停了一会儿)也许一小块丹麦酥饼和一杯巧克力……
布莉吉特:卡萝尔会为您买来的。
卡萝尔坐在椅子上没动有。布莉吉特点头示意让她过来。
布莉吉特:卡萝尔!
卡萝尔仍坐在那儿出神。
布莉吉特:别梦游了!你没事吧,亲爱的?
布莉吉特走近她。
布莉吉特:卡萝尔,怎么啦?
美容院的更衣室里,丹尼斯夫人正俯身望着卡萝尔,向她问话。两个美容院的姑娘站在后景。
丹尼斯夫人:你不想告诉我点什么吗?我的意思是……
卡萝尔摇摇头。
丹尼斯夫人:你现在感觉如何?(她拿起卡萝尔的手)你还是不舒服,嗯?你最好是回家吧。你要一个姑娘陪你回去吗?
卡萝尔(低声说):不,别费心了。我会好的。
丹尼斯夫人:还是叫辆出租车吧。让米丽付钱就是了。
卡萝尔:谢谢。
卡萝尔站起身,走下楼去。
公寓。卡萝尔打开门,慢慢走进来。她甩掉鞋,走进厨房。
卡萝尔把手提包放在碗柜上,摘掉手套,走到洗碗槽边,拧开水龙头,喝了点水。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冰箱。她俯身从里面拿出一个盘子,上面踡着那只剥了皮的兔子。她查看了一下兔肉,随后关上冰箱。
电话铃响了。
卡萝尔手里拿着盘子,驻足倾听。她走出厨房,手里仍端着盛兔子的盘子。
起居室。卡萝尔走到电话边,把盘子放在桌上,拿起听筒。她的声音战战兢兢的。
卡萝尔:喂!
没有回答——只能听到线路那端的喘息声。
卡萝尔呆呆地盯着放在电话机旁的兔子。
卡萝尔:喂……喂……
她放下听筒,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海伦留下的、内装房钱的信封。她把钞票抻出一半,又放了进去,把信封扔回桌上。
从窗口看到的女修道院的院子。修女们象孩子一样玩着球戏。
浴室。晚上。卡萝尔正洗脸。她弯着腰,目光偶然落在水槽上方的镜架上。上而摆着迈克尔的剃刀和绞须工具——它们放在卡萝尔漱口杯的旁边。卡萝尔直起身,拿过剃刀,小自翼翼地打开。露出一半的刀锋熠熠闪光。她鬼使神差一般,倏地把剃刀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她合上刀,轻轻将它放回到架子上。
她拿起发刷,把脖子扭向一边,斜过披在肩头的金发,开始刷它。刷的动作渐渐放慢,终于停下来。她的目光落在浴缸旁边砖地上的一个物件上。她夸下腰,一只手仍拿着发刷,捡起那个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迈克尔的背心。
她不禁把背心贴向自己的脸,但突然又恐怖地把它抛到一边。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厌恶地捂着嘴。
厨房里,卡萝尔拿杯子喝了点水。她喝完水,眼神又呆住了——她正凝视着对面墙壁。她站的位置恰是日前她说“我们得把裂缝修补一下”时所站的地方,当时海伦在外间屋听到了这句话,但没看见那条裂缝。
现在我们看到卡萝尔正凝视的东西了——通风孔旁边的墙壁上有一条小裂缝。但我们确定不一了它是真在那儿,还是卡萝尔想象出来的。
卡萝尔的房间。她走进屋子。
百叶窗已经拉下来了。床上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画面上看不见被单。
卡萝尔走向床边,随即发现那个镶镜衣柜的门半开着。
海伦那天晚上与迈克尔出去吃饭时所穿的连衣裙挂在衣柜里的衣架上。卡萝尔打开床头灯,然后敞开柜门伸手去取那件连衣裙。她把裙子拿在胸前,用一只胳膊把门推上,以便在镜中看到自己。
就在卡萝尔关上镶镜衣柜门的一瞬间,移动的镜子里映出一个可怖的视象:一个没穿外衣、一脸狰狞的男人在盯着她。他在移动的镜子中甫出即逝,我们甚至没能看清这个人。
卡萝尔感到有某种力量迫使她转过身来面对那个视象。她这样做的时候几乎透不过气来,苍白的脸上印现出内心的恐惧。
待她定睛看时,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人。
卡萝尔的房间。夜晚。卡萝尔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由于闷热她掀掉了毯子。被单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寂静中只听到座钟嘀嗒嘀嗒地响着。
几绺汗水浸湿的头发粘在卡萝尔的前额。她用手指尖在墙上划着线条。忽然她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倾听着什么。她打开床头灯,恐惧一时使她动弹不得。可以听到一个男人踌躇的脚步声,先是在门厅,然后又在起居室响起。
卡萝尔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捂着嘴,呆呆地望着房门。脚步声离卡萝尔的房门越来越近。门下出现了一道亮光。
脚步声又慢慢离去。
卡萝尔重又伏在床上。她的手痉挛了好一会儿。门下的亮光消失了。
浴室。白天。卡萝尔拧开水龙头,拿橡皮塞堵住浴缸的下水口。她在脸上抹了些浴液,对镜凝视着自己。
在她的房间里,卡萝尔正穿衣服。迈克尔的背心撂在地上。她穿上一只鞋,然后俯身向床下找另一只。
卡萝尔又回到浴室。
洗澡水正溢出浴缸。她关上水龙头,但没有把下水口的塞子拉出来。她走出浴室。
卡萝尔在街上闲逛。她没有去上班,手提包也没带。可以听到街市的声音,但它们显得很遥远。
公寓。夜晚。卡萝尔穿着睡衣在过道里走着。她来到起居室。
起居室里半明半暗。惟一的光源是卡萝尔卧室里床头灯的反射光。
卡萝尔呆呆地站在房间的暗处。亮处是那张桌子,桌上盘子里还踡着那只剥了皮的兔子。盘边放着迈克尔的剃刀。刀锋闪着寒光。
卡萝尔沿墙摸索着电灯开关。
灯光一下把屋子照得通亮。
卡萝尔站在电灯开关旁边吓得呆住了:墙上赫然一条长长的裂缝。裂缝里一个模糊不清的黑东西在嘣嘣跳动。一阵墙壁裂开的声音。
卡萝尔向后退去,同时张皇地环顾四周。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在自己房间里,卡萝尔靠在关着的门上。她转身把门插好。卡萝尔一头扑在床上,把脸转向墙壁。过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拧动门把。
卡萝尔转过头,恐怖地盯着门把。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门把慢慢转动。
卡萝尔紧贴墙壁,张嘴想高声喊叫,可她一点也叫不出来。
床头灯照在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他就是瞬间映现在衣柜镜子中的那个人。这是个恶梦里的形象。几绺黑发贴在白如石灰的额头上。在乱草般眉毛下的阴影中,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闪闪发光。那又黑又薄的嘴唇象一条滴血的伤口。他衣衫不整,胸和前臂上覆盖着浓密的汗毛。他迈着略有些跛的步子,向卡萝尔走来。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双臂伸向卡萝尔。卡萝尔想躲开,但被他抓住了手腕。他在卡萝尔旁边伏下身来,掀起她的睡衣,把脸压向她的脸,开始吻她。
卡萝尔那只空手的特写。它抓住床单,痛苦地越抓越紧,指关节都发白了。
电话铃响了。天已大亮。我们看到电话撂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卡萝尔的手接近了它。她抓过听筒。这时我们看到她原来是趴在地板上的。她把听筒贴近耳朵。
柯林(画外音):喂,卡萝尔,我是柯林……喂?是卡萝尔吗?卡萝尔,是我!卡萝尔,说话呀!
卡萝尔轻轻挂上电话。她似乎已经在想别的事了。
她站起身来,离开了起居室。
厨房里。卡萝尔在找吃的东西。她找到一块糖,一点一点咬着。海伦削剩的土豆还放在碗柜上,已经开始生芽了。
丹尼斯夫人(画外音):我……
场景换成美容院。早上。丹尼斯夫人脸的特写。她的声调因为压着火而有些颤抖。
丹尼斯夫人:……管理的是企业,卡萝尔,不是疗养院。你不能三天不见人影啊。
卡萝尔低着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后景中,一些顾客坐在头发烘干器下面。
丹尼斯夫人:我是说,你肯定没碰上什么麻烦?
一个指甲美化师走过来,站在一边。
卡萝尔(不知说什么好):没有……我真的……
丹尼斯夫人:可你至少应该打个电话呀,对不对?(转向那个指甲美化师)什么事?
指甲美化师:肖一泰勒夫人想见您。
丹尼斯夫人:哦,好吧。我这就和你去。(对卡萝尔)卡萝尔,要是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无法帮助你。
卡萝尔:嗯……
丹尼斯夫人(对指甲美化师):走吧。
卡萝尔:嗯……我的一个姨妈来住,很突然……
丹尼斯大人:吓!我生第一个孩子时,产后两天就来上班了。如果大家都来一个亲戚就没影儿一次,我们就只好关铺子了。
卡萝尔的脸红了。
丹尼斯夫人不耐烦地抓住卡萝尔的胳膊,劝戒式地推了她一下。
丹尼斯夫人:我得去看看那条老母狗想要点什么。(对卡萝尔)你回去干活吧。我等会儿再找你谈。唉,卡萝尔……把你的头发弄好点。
卡萝尔慢慢后退。
卡萝尔:是,夫人。
美容操作室。卡萝尔坐在伦德尔沙姆夫人旁边。卡萝尔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都有些困难。
伦德尔沙姆夫人脸的特写。一阵疼痛使脸变了形。她发出一声尖叫。
伦德尔沙姆夫人的手猛地抽回,卡萝尔手的特写。
伦德尔沙姆夫人看着自己的手。一个手指渗出了血。传来开门的声音。
布莉吉特走进画面,站到伦德尔沙姆夫人身边。伦德尔沙姆夫人呻吟不止。
又一个指甲美容师推门进来,后面是丹尼斯夫人。
卡萝尔盛修指甲工具的托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丹尼斯夫人看了看伦德尔沙姆夫人受伤的手指,然后责备地瞪着卡萝尔。
丹尼斯夫人(对卡萝尔):出去!
在关容院更衣室里,布莉吉特正帮卡萝尔脱掉罩衫。她想使卡萝尔振作起来。
布莉吉特:我要是有你的运气就好了,提前下班……别这样,乐一下,别难……(停了片刻)哎,你看上去真是不大对劲……有了男人?
卡萝尔:男人?
布莉吉特边说边打开衣橱把卡萝尔的罩衫挂在里面。卡萝尔窝在椅子上,完全垮了。
布莉吉特:哎,我还以为没准是那个溜光水滑的小子——他叫什么来着——惹得你不开心……就是我见过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你爱上他了?
卡萝尔:我谁也没爱上。
布莉吉特坐到卡萝尔旁边。
布莉吉特:那这三天你都干什么了?
卡萝尔:什么都没干。我就呆在家里。
布莉吉特:啥!那得把人憋死了。你应该到外边活动活动,去看看电影什么的!
卡萝尔被这个其实很普通的建议吸引住了。她一下高兴起来。
卡萝尔:我就喜欢看电影!
布莉吉特:那就对了,去吧!有天晚上我们在经典电影院看了个特逗的卓别林影片。它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差点笑背过气去。他饿得直想吃他的鞋。
卡萝尔:没的事!
布莉育特(笑):他真吃了。他还把鞋带当成通心粉吃了。
卡萝尔咯咯乐了。她笑的时候,把头倚在布莉吉特肩上待了一会儿。
布莉吉特:还有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想把他也吃了!
卡萝尔:什么,吃他?
布莉吉特:他想吃查利·卓别林。
她们一边笑,一边相互胳肢,你逗我一下,我捏你一把,两个姑娘搂成一团。
布莉吉特:他把卓别林看成一只鸡了。
卡萝尔(笑):鸡?
布莉吉特一边讲,一边站起身表演起来。她忍住笑,模仿着卓别林的典型步态。
布莉吉特(笑):连这只鸡走略也跟卓别林一样。你知道……
卡萝尔站起来,看着布莉吉特,笑得前仰后合。布莉吉特走向衣橱,还学着卓别林一鸡走路的样子。
布莉吉特:罗杰笑得忘乎所以,弄得我都有点替他难为情。你真该看看这部片子。它一肯定会使你高兴起来的。
卡萝尔的脸又黯淡下来。布莉吉特转身从架子上拿下卡萝尔的手提包,并没注意到好朋友的这个变化。
手提包是开着的,当布莉吉特正要将它关上时,一下被惊呆了:卡萝尔手提包里一堆零碎什物中间赫然一个被剥了皮又沾满血污的兔子头。
街景。白天。卡萝尔象机器人一样在路上走着。她走过柯林常去的那间酒吧。在后景中可以看到柯林。他正在酒吧外面人行道上的电话亭内。
电话亭内,柯林拿着听筒吱吱地拨号。
卡萝尔的特写。她沿街道走着。
电话亭里,柯林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
没人接电话。柯林挂上电话,面带忧色。他从电话亭出来,走进酒吧。
酒吧里,约翰和雷吉正在柜台边。柯林走到两人中间,胳膊肘撑在拒台上。
约翰:她还是把腿夹得挺紧,是吗?我跟你说,她是想占你的上风。这是老一套了。(他模仿着女腔)“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才行呐,求爱的。”(停了一会儿)我是不想让你白花钱。
雷吉:看来她对我是有害无益。
柯林斜了雷吉一眼。
约翰:别叫她把你糊弄了。她们全是他妈的处女——看着别人烦恼,她们才高兴。就是这么回事。
雷吉:看来她挺叫柯林老哥受刺激的。
约翰:这她才觉得开心呢。
雷吉瞟了柯林一眼。
雷吉(对柯林):你跟她讲明了,她马上就会脱衣服。
柯林(发火):要是我需要你们的忠告,我会向你们讨教的。
约翰:哈,我真的相信这位老哥在恋爱了!恋爱是怎么回事,啊?
雷吉:又一个好人给毁了!
约翰喝下一口啤酒,想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柯林,然后凑了过去。
约翰:我想,你的老朋友们会帮助你的。(停了片刻)你干吗不……呃……在某个晚上带她到雷吉那儿去?
他从柯林肩膀上方看着雷吉。
雷吉:行,没问题,约翰。
约翰:雷吉会安排好的,对吧?
雷吉:那还用说!
约翰一边说,一边掸了掸柯林的外衣。
约翰:现在我就能看到这一幕。美妙的音乐,柔和的灯光,一大罐冰镇的杜松子酒……嗯……上边还放着桔子或柠檬。
雷吉:是桔子瓣。
约翰:我们会对她说,这是一杯果汁——还有三个最奉公守法的伦敦单身汉。
雷吉:嘿——这会儿我还真来情绪了!
约翰:一到半夜三更,她就会央求的。
雷吉:你马上就能止住抽筋。
约翰:她会感激涕零的。
雷吉(笑):没准我们也会这样。
林柯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雷吉的衬衣和领带。
柯林:你想要你的脸瘪进去一块,是吗?
雷吉:嘿,把你的手松开!
约翰拽住柯林的肩头。
约翰:柯林,看在老天爷份上,松手吧。开个玩笑嘛,要不你打我得啦!
雷吉咕哝着整理衣服,然后他拍了拍柯林的肩膀。
雷吉:小伙子,瞧你把我的衣服弄的。瞧……你看见没有?他显然已经很长……
柯林挥拳猛揍雷吉。雷吉亦反手回击。
雷吉:嘿,这不过是个玩笑嘛。用不着象凯西乌斯·克莱那样打个没完没了,一个玩笑,小伙子!玩笑!
约翰使劲扳住柯林的头,紧箍着他不放。雷吉趁机会猛击柯林几拳。
洒吧服务员:够啦,行行好吧!
约翰(对柯林):你要是这样下去,会未老先衰的……哎,想开点,享受一下生活。
柯林试图挣脱约翰。约翰却搂紧他的头不放。他突然低下头,在柯林嘴上亲了一下。柯林气得发疯,约翰终于松开手。雷吉愉快而好奇地在旁观着这一情景。
柯林气得发抖。他神经质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恨恨地瞪着约翰。他猛地转身,走出酒吧。
街上。白天。卡萝尔慢慢走着,自顾自想着心事,对周围视而不见。她走着走着,原先显得很遥远的街市声逐渐清晰起来。
不远处发生了一起可怕的撞车事故。急救人员和消防队员正忙着救护受伤的人。警察维持着围观群众的秩序。卡萝尔对眼前之事毫不动容,径直走过围观的人群。
她一直走到看不见发生事故的地方,抬起手来擦了一下鼻子。
寓所的起居室。晚上。听得见苍蝇的嗡嗡声。卡萝尔光着脚,头发蓬松,衣服上满是皱褶。她跪着腿坐在靠背椅上,双眼凝望空间。电视开着,但没有声音。
从起居室乱七八糟的样子和卡萝尔的衰弱状态看,显然已经好几天过去了。死兔子还在桌子上,靠着电话机放着。兔子的头已被砍去。那把剃刀打开着放在盘子旁边。刀刃闪着血光。好几只苍蝇在屋里飞来飞去。卡萝尔绵软无力地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卡萝尔打开食品柜,在里面寻找着什么。她拿出一块饼干,一点一点咬着。碗柜上那几个土豆的芽长得更长,出得也更多了。卡萝尔看了看土豆芽,然后缓慢地转过身来——好象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一一看着通风孔边墙壁上的那条裂缝。
起居室里。卡萝尔咬着饼干。突然传来一阵断裂的声音,而且断裂声越来越大。
卡萝尔转回头,墙上出现了好几条裂缝。它们已经伸延到那张全家照的镜框边。照片上,卡萝尔还是孩子,站在家庭成员中间。照片开始微微倾斜。裂缝中,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在嘣嘣跳动,仿佛是有个活物想拱出来。可以听到低沉的呻吟。
卡萝尔走出起居室。呻吟声好象来自寓所的各个墙壁。那响声就象是好多人被砌在墙里正拚命向外挣扎。
过道里,裂纹满墙。墙纸纷纷剥落,几块墙皮落在她板上。
过道已经变形。它仿佛失去了真实的长度和宽度,变成了一条狭长的隧道。卡萝尔吓得跪倒在地。在人群噪杂声中透出电梯开动的声音。这声音逐渐盖过其它噪杂声。电梯门哐当响了一下,接着传来门铃的响声。
卡萝尔仍旧跪在那儿一动不动。过道还是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卡萝尔抬起头。过道已经恢复常态。卡萝尔着魔入幻一般,她站起来,转身望着大门。门铃又响了。
卡萝尔向门口走去。
柯林(画外音):卡萝尔……卡萝尔!
门厅里,卡萝尔把眼睛凑近门镜。
从门镜看柯林,他的形象有点变形。外面传来电梯下行的声音。
柯林:里面有人!我着见你的影子了。
门厅里,卡萝尔连忙后退了一步。
柯林(画外音):出了什么事?……我不过是想和你谈谈。卡萝尔!如果你不开门,我就他妈的把门撞开!
柯林耸起肩膀向门撞去。听到柯林猛力撞门的声音,卡萝尔吓得大叫。
卡萝尔:不!
她马上又捂住嘴。
柯林(画外音):什么?
停了片刻,他又开始撞门。
卡萝尔吓坏了。她离开门口,环顾四周,随后抄起一个烛台。传来电梯再次上行的声音。这时,门被撞开了。
柯林冲进屋子,摔倒在墙边。
柯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迷惑不解):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做太失礼了……
卡萝尔把烛台藏在身后。
柯林:出……出了什么事?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就这事。
卡萝尔没吭声。柯林很窘,他对以这种方式闯入别人的家感到十分不安。当他看到卡萝尔衣衫不整时,更难为情了。
柯林:老实讲,看不到你,我心里难受极了。我一遍又一遍打电话。电话里的嘟嘟声都快把我逼疯了……我应该这么做吗?卡萝尔,请告诉我……
柯林越说越动情。
柯林:实际上我不是鲁莽之人。但愿我能找到合适的语言表达。有些话一直在我心里憋着。我只是想……经常……和你在一起……
这时他把头转向门外。通过开着的门可以看到那位年迈的邻居,那条狗照旧跟在她脚边。她一直在看着——确切讲是听着——柯林。她向卡萝尔的房门走来。柯林几步跨到门边,卡萝尔跟在后面,手里握着烛台。柯林关上门,同时下意识地通过门镜向外看着。卡萝尔双手举起烛台,悄悄走到他背后。
柯林从门镜看到那位邻居老太太走进自己屋子。
通过门镜所看到的景物突然消失了。画面上只剩下那个门镜,随即它也向上冲出画框。同时,溅在门上的鲜血顺门流下。
柯林颓然倒地。
当他倒在门边时,卡萝尔弯下腰,双手挥动烛台,一下比一下狠地向柯林猛击。
卡萝尔直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她向四周看了看,放下烛台。
她看到柯林的手在地毯上抽搐,耳朵里流出的血一直淌到脸上。
她飞快地冲向门口,用身体猛撞了门一下,以使门关得更严。
她向厨房跑去。她刚离开,门又回到半开半闭的状态。
厨房里。卡萝尔打开食品柜,把放在搁板上的平底锅和其余的东西统统摔在地上。她把搁板取了下来。接着她打开抽屉,发狂似地在里面翻着。她从一大堆家庭日常用品中找出几枚钉子。
门厅里,卡萝尔笨拙地用搁板横在门与门框之间,拿烛台当锤子、把门订死。
她捡起一张纸,擦掉门上的血迹。
然后,她艰难地把柯林的尸体沿过道拖到浴室。
浴室里,卡萝尔使劲把尸体拖入浴缸。缸里还盛着她以前放入但没用过的洗澡水。
当尸体浸入浴缸时,水顿时溢出,流到瓷砖地上。
柯林的脸浮在水面,血从嘴里汨汨流出。
几天之后。起居室。白天。
屋内混乱不堪。更多的苍蝇围着腐烂的兔子嗡嗡飞着。
桌上和地板上到处扔着饼干和糖块。卡萝尔端坐在靠背椅上。一边缝衬衫,一边哼唱着什么。
卡萝尔的卧室。夜晚。
可以听到座钟嘀嗒嘀嗒的走时声。
卡萝尔紧紧揪住被头,恐惧得喘不过气来。恶梦中的那个男人正躺在她床上。他用手使劲拽她,把她按在床上,在她身上滚着。他把卡萝尔的头搂在怀里,不停地吻她。卡萝尔奋力反抗,但无济于事。那幽灵撕下她的睡衣,咬住了她的后颈。
卡萝尔的卧室。白天。门铃响了。卡萝尔正躺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
门铃再次响起时,她醒了。
她看到一张明信片从门下塞进来。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和电梯开动的声音。
卡萝尔沿着地毯爬向门口。她捡起明信片。明信片的特写,上面写着:“亲爱的,这儿真太好了。要讲的事太多了,你付过房租了吗?爱你的海伦。我们离开期间,别过太多的《甜蜜生活》!迈克尔。”卡萝尔把明信片翻过来,上面正是那座比萨斜塔。
过道。夜里。卡萝尔摇摇晃晃地走向起居室。这个灯光黯淡的房间已面目全非——现在的样子令人十分恐惧。她又回到过道,打开浴室门。灯绳晃来晃去,里面传来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她弯腰俯视,只见水流满地。她向后退去。这时突然从墙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回到过道。过道已变得象一条隧道,越来越多的手从墙上的裂缝里伸出来,向她的腰部和胸部抓来。
电话铃响了。卡萝尔慢慢撑起身子。过道已恢复原状。电话铃又响了。
起居室里,卡萝尔拿起听筒,贴近耳边。停了好一会儿。
卡萝尔(虚弱无力地):喂?
一个女人(等了片刻,画外音):你这肮脏的母狗,
卡萝尔:对不起……你是谁?
女人(画外音,愤怒中带着挖苦,她模仿着卡萝尔的声调):你是谁?你是谁?(恢复原来的嗓音)你以为是谁,你这肮脏的小裱子!(停了一会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干的事吗?你认为自己挺精明,并不那么精明……你这肮脏的……
卡萝尔听着这些话,毫无反应。她忽然生气了,啪地挂上电话。电话铃又开始响起来。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这下卡萝尔真火了。她不但没接电话,反而怒气冲冲地猛拽电话线。她想把电话线揪出来,可是她太虚弱,没揪下来。
她向四下看看,从桌上抄起剃刀,一下割断了电话线。电话铃不响了。
她把电话线和剃刀扔在地板上。这使她忽然镇静下来。
她向窗子走去。
摄影机俯拍街景。那几个街头艺人正在人行道上演奏。
门铃响了。
卡萝尔寓所的门外。房东再次按铃并竖起耳朵听门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种轻微的响动。
门厅里,卡萝尔走近门边,通过门镜向外看去。她看到房东正把耳朵凑到门上听着。
房东直起身子。
房东:喂,开门呀。
他又按了一次铃。
摄影机改从门外拍房东。他神经质地又按了一次铃后停了下来。
房东:喂,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藏也没用……我会叫警察来的……
他突然盯住门,继而俯下身来,疑惑不解地查看着门上微微冒出的钉子尖。他气愤之极,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串钥匙。他把钥匙捅进锁孔拧了儿下,可怎么也打不开门。最后他用肩头向门撞去。
门被撞开了点。房东继续撞击。随着钉子脱离木板的一阵嘎嘎声,门打开了。他把挡住门的搁板踢在一边。
他走进来,看到卡萝尔在起居室里,光着两脚,只穿着睡衣。他对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大为震惊。但他的愤怒更甚于惊讶。
房东:好啊!勒杜小姐在哪儿?
卡萝尔:我就是勒杜小姐。
房东:你看上去可不象她。
卡萝尔:我想你是要找我姐姐。
房东:你想?我当然是找她。她在哪儿?
卡萝尔:她不……但我可以解释……
房东:解释?好吧,亲爱的。可我更相信我的眼睛。
他一脸责难的表情,走进起居室。
房东:嗯……你为什么钉上门不让我进来?
他向前走,卡萝尔向后退。
房东:你不但拖欠房租,而且还破坏家具。
他把帽子摘下来放到桌上。
卡萝尔:我已经准备好房钱了。
卡萝尔从桌上拿起信封递给房东。
房东:我们让这屋子见点光亮吧。
他向窗子走去。卡萝尔横身将他拦住。
卡萝尔:别!
房东:听着,我可不是他妈的猫头鹰。
卡萝尔打开台灯。房东放下公文包,坐了下来。他戴上眼镜,咕咕哝哝地抱怨着,开始查点信封里的钱。
房东(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儿就象一个着了火的疯人院。
他数完钱,把钱放入公文包。同时带着一种明显不满的神情扫视了一下房间。卡萝尔很随便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姿态很有挑逗性。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她那轻柔透明的睡衣显出了一些皱褶,下摆刚刚能裹住大腿。
房东看着他,眼都直了。
房东:我不知道……(他神经质地舔了一下嘴唇)你总是这个样子……走来走去……这可有点……
他站起身,脸上透着一派温和。
他走近卡萝尔,头一次被她那璞玉未雕的神态深深打动。
房东:出了什么事?你病了?还是炎热搞得你很乏……我也不喜欢热天。
他笨拙地在卡萝尔脸上拍了拍。
房东:我……我给你倒杯水吧。你脸色刷白。
他注意到那只死兔子。他拿起盘子,面带疑惑地查看了一番,还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终于得出定论。
房东:呸!啊……怪不得你脸色不好,原来你把这东西搁了这么久……它就象个垃圾箱,我的小……
他走出起居室。树房里传来他沉讯的脚步声。
卡萝尔擦了擦鼻子。
厨房里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房东(画外音):我的天!
卡萝尔赶忙站起来,从地上拾起剃刀。她把剃刀藏在身后的沙发里,重又坐下。
房东走进起居室。
房东:真没办法。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住在一堆垃圾里。这儿就象个猪圈。
他把水杯递给卡萝尔,随后注意到她的晨衣放在椅子的靠背上。他拿起晨衣,向卡萝尔走来。卡萝尔坐在沙发上没动。房东笨拙地把晨衣披在卡萝尔肩上。他坐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卡萝尔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
房东:嘿,我就知道……一杯好茶也许能使你感觉好些。你姐姐出远门了,她没……
他停了一会儿。
房东(画外音):是的,一杯好茶和一片阿斯匹林,你就会健康如初的……你有点孤独,我想是因为你姐姐走了……我早该想到这一点。单凭电话……你没必要一人独处,你知道的!
房东的声音有些发哽。他现在开始失去理智了——他不再能清楚地知道他在说什么或做什么。他俯向卡萝尔,摸了摸她的面颊。
房东:可怜的小姑娘,孤身一人……颤抖得象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站起身,望着那张全家照,用手在上面指点着。
房东:这是你的全家吗?(卡萝尔点头)真好……你用不着怕我,知道吗?它在哪儿拍的?在伦敦?
卡萝尔:在布鲁塞尔。
房东:哦,布鲁塞尔!我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知道吗?你照顾我,就用不着付房钱了……象朋友那样亲个吻,嗯?来呀。
外面传来女修道院的钟声。
房东扑向卡萝尔,企图吻她。卡萝尔反抗着。
房东压住卡萝尔,想把她仰面按倒在沙发上。结果他使劲过猛滚到地板上,卡萝尔也被他拽了下来。
因为和卡萝尔纠缠在一起,他好容易才站起来。卡萝尔也努力站起身。刚站稳脚,房东又企图吻卡萝尔。这次他成功了。与此同时,卡萝尔手里的剃刀移向房东粗壮的后颈。剃刀又快又重地切入肉中。房东疼得呻吟起来。
他并未马上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他一脸茫然,看着卡萝尔。然后他摸了一下后颈,看到手上沾满鲜血,脸一下变得扭曲了。
他惊恐万状,想对着镜子看看他的后颈。
卡萝尔迅速冲上去——其动作之快会令人惊讶得难以相信她先前是那样虚弱——用剃刀给子房东狂暴的一击。鲜血喷突,溅了一墙。房东奋力回击,卡萝尔接连向他乱砍数刀。
房东跌倒在地,拚命抵挡着砍击。他钻到长沙发后面,想以此做为屏障。卡萝尔扑到沙发上,跪在上面俯下身疯狂地结果了房东。
她终于站立起来,浑身是血。她扔掉剃刀,把长沙发掀翻在房东尸体上。
起居室。夜晚。屋里没开灯。微弱的光亮来自卡萝尔房间里那盏床头灯的折射。
沙发还扣在房东的尸体上。显然卡萝尔认为这样可以很好地掩藏尸体。可实际上掩藏得并不好——房东的双脚还露在翻倒的沙发外面,而且清晰可见地反映在镜子中。
卡萝尔在靠背椅上睡着了。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醒了,浑身无力地站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凝望天花板。可以听到座钟嘀嗒嘀嗒的走时声。天花板突然出现裂纹,碎块纷纷掉落。
卡萝尔走向厨房,嘴里哼着曲子。碗柜上那些霉烂长芽的土豆的特写。
电熨斗的特写。卡萝尔的手握着熨斗。她正在熨衣板上熨着迈克尔的背心。
卡萝尔一边干活,一边哼首动听的曲子。在熨过几遍之后,那件背心显然还和以前一样,满是皱褶。
摄影机摇拍:电熨斗的插头并未插进电源插座。
海伦的房间。卡萝尔正在镜前化妆。她用了一些口红,结果涂得一塌糊涂。她的脸与以往大不一样了。
卡萝尔的房间。外面传来女修道院的钟声。卡萝尔背对着墙半倚半卧地呆在床上。她紧盯着门,几乎透不过气来。屋子里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个姿势。恶梦中的男人就躺在她身边。他抓住卡萝尔,把她按在下面,粗暴地压住她的后颈,使她的头不得不埋在枕头里。那个男人猛力撕破她的睡衣,露出了她的肩膀。他们搏斗着。卡萝尔的头挣离枕头时,可以看到她的口红留在枕上的印迹。
卡萝尔的手打开了床头灯。灯随即落地,银幕上一片白光。
起居室,卡萝尔站在窗口,用手指在窗玻璃上写着什么。
屋外的过道又变成一个阴影憧憧、又长又窄的隧道。卡萝尔走过时,无数的手从墙里冒出来抓向她的身体。她推拒着但同时又被这些手所吸引。她终于不再拒绝它们那凶恶而又笨拙的拥抱。她跪倒在地。
卡萝尔的房间。卡萝尔面无表情,凝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以不可抵挡的力量毫无声息地向她压来。
现在她连从床上滚下来的力量都没有。当天花板继续下降时,她只好用手捂住面孔。
天花板与她只有几英寸距离。
这房间就象一口棺材。黑暗越来越浓重,笼罩了一切,消隐了一切。
街景。夜晚。大雨如注。
迈克尔的汽车急停在公寓楼门前。
海伦和迈克尔钻出汽车。
迈克尔打开后车箱,从他的皮箱下面拽出海伦的手提箱,却没把自己的皮箱拿出来。
他们走进大楼。
在一层的门厅里,迈克尔把手提箱递给了已走进电梯的海伦。
迈克尔:你先上去吧。我去把车停好。
电梯门关了,向上升去。迈克尔走出楼门。
街上。汽车的后箱盖还开着。迈克尔拿出几瓶葡萄酒,随后砰地把车箱盖关上。
楼上。海伦提着箱子走出电梯,手里已准备好开房门的钥匙。她正要把钥匙捅进锁孔,忽然发现门是半开半掩的。她心里一沉。
她上前一步,在门口愣了片刻。
门厅里,海伦打开灯。
海伦:卡萝尔?
她快步走到厨房,探头查看。
海伦:卡萝尔!你在里面吗?
她走进起居室,摄影机随着她的视线摇拍。
她打开灯,抬眼一看,顿时被屋里不可思议的混乱状况惊呆了。
她立刻冲向卡萝尔的房间,推开门。
海伦:卡萝尔?
大门外,迈克尔刚走出电梯,电梯门尚未在身后关上,就听得海伦一声惊怖的尖叫。迈克尔给吓了一跳。他急忙挤过半开的大门,抢身进屋。
他看见海伦倚墙而立,吓得说话都口齿不清了。他向海伦走去。
迈克尔:别一惊一炸的,出了什么事?
他放下酒瓶,随手把帽子扔在地板上。
迈克尔:这是什么味儿啊!究竟出了什么事?哎,控制着点自己,好不好?到底是怎么啦?
他打了海伦两记耳光,想让她镇静下来,同时也使自己摆脱紧张。海伦歇斯底里的呻吟顿时止住了。
她慢慢抬起手臂,指了指浴室。
迈克尔向浴室走去。可以听到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他走进浴室,看到了浴缸里的尸体。他一下披这一难以理解的暴行惊得目瞪口呆。
他退回过道。海伦仍站在那儿,眼里充满恐惧。
迈克尔走进起居室。他拿起电话,发现电话线已被切断。
他回到过道,架起海伦。
他关上浴室门,把海伦推进她的房间,打开灯。
迈克尔:到那边去!就坐……坐在那儿。
他走出大门来到走廊,按响了邻居的门铃。
他一次接一次地按著,里面传来几声狗叫。
门开了条缝,但仍扣着保险链。
迈克尔通过狭窄的门缝,心急火燎地向老太太求助。可老太太一点没听懂。
迈克尔:你有电话吗?
老太太:你是谁?
迈克尔:我需要电话!我需要电话!
老太太:想要电话机!
迈克尔:对!电话机!
迈克尔一步四级冲下楼梯,消失在下面一层。
那条狗仍狂吠不已。
海伦在她的卧室里,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心里一片迷茫。
她突然全身一紧,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只瘦骨零丁的胳膊慢慢从床下伸了出来,手指微微伸动。
海伦身体僵直,紧盯着这只手。
她猛地冲向门口。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晨衣。
男人:一切都会好的。他已去……
海伦吓得缩到墙角。
男人(画外音):……门房打电话了。
那一男一女的特写。
女人:她不会讲英语吧?
男人:会的。我想她会。
突然他们发现从床下伸出来的手臂。
又一个穿浴衣的男子走进屋子。他走到床前,俯下身。
画外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女人:不知道……我们刚进来。
又有一些看热闹的人走进来。这时那个穿浴衣的男人开始搬床。
两个男人抬起床,露出了卡萝尔。她已耗尽了气力,合着双眼,堪堪待毙。
过道里,一个男人打开了浴室门。
一位拄拐杖的老人走进门,径直向起居室走去。
卧室里,海伦已被众邻居团团围住。
女人:现在你最好不要走近她……
男人(画外音):忘掉今晚的事可不大容易。
女人:先去躺一会儿。
大家俯视着卡萝尔。她一点活气儿都没有了。
乔治:我给她弄点白兰地去。
穿浴衣的男人:有人叫救护车吗?
穿晨衣的男人:有,他去打电话了。
穿浴衣的男人:谁?
穿晨衣的男人:就是我们在楼梯上见到的那个人。
穿浴衣的男人:哦。
露易斯(画外音):有人……
露易斯进入画面。
露易斯:……会做人工呼吸吗?
亚历克斯(画外音):你们……
亚历克斯进入画面。
亚历克斯:……不该碰她!你们不该动她!
乔治:我去给她拿点白兰地!
露易斯(画外音):得有人救救她!
乔在后景中出现。
乔(小声说):别让人靠近浴室。
金发女邻居转向乔。
全发女人:为什么?
露易斯:得有人救救她!
起居室里,拄拐杖的老人关上灯。他走到过道时,带狗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口。狗也在呜呜地悲鸣。
在海伦的房间里,众邻居仍聚在卡萝尔身旁。
迈克尔走进来,跪在卡萝尔旁边。
画外音:我不会碰她!别碰她!
但他还是轻轻托起卡萝尔,让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迈克尔:你醒醒。
众人七嘴八舌:他不该碰她!
迈克尔推开众人,走出卧室,来到过道。海伦跟在他后面。迈克尔走过拄拐杖的老人,迈步出了大门。
摄影机对着他们拍,随后转拍起居室。它从墙壁摇向壁炉架和上面的座钟。钟嘀嗒嘀嗒地走着。现在时间是12点30分。摄影机接着向斜下摇去,摇拍电视机、针线筐、撂在地上的卡萝尔的晨衣、扔在一边的明信片、几块碎饼干,然后摇进一片黑暗。
摄影机最后摇到带镜框的那张全家照。镜头推近,把其他人排除在外,独拍卡萝尔,逐渐框住卡萝尔的脸。镜头仍在推近,显出卡萝尔那美丽、孤傲、似嗔似恨的孩童眼睛。在那里,未来的疯狂已盈盈透出灿烂之光。
(全剧终)
注释:
注1:指一种指甲油的商标和颜色。
【附录】
从厌恶到疯狂
文/(英)柯林·麦克阿瑟
译/李迅
《厌恶》的弱点很少,而各段落间缺乏联系也算不上是什么弱点。的确,它是波兰斯基影片中最单纯的一部。所有元素都卷入性漩涡的中心。影片的中心情境是一个年轻姑娘对性的厌恶,后来她陷入疯狂与暴力。由这一中心向外扩展,几乎所有人物、关系和情境都与性问题有关。卡萝尔是影片的中心人物。她在一家美容院工作。在这里,工作人员和顾客都是女人。此外,她住处的窗户恰好俯瞰着一个女修道院。在这两个地方,女人的性安全是由她们所穿的白色衣服作为标志的。卡萝尔与姐姐合住一套公寓,这也是一个安全的小世界。但这安全却被男人突然破门而入给破坏了。卡萝尔的心理畸形是由她从门镜看到的人物画面传达出来的(“鱼眼”镜头造成了哈哈镜般的变形效果)。卡萝尔的姐姐与一个已婚男人相恋。他们发自情欲的声音更是加剧了卡萝尔的烦恼。她的同事布莉吉特也陷入恋情不能自拔(她哭着说:“这些臭男人!他们怎么这样卑鄙”)。有位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夫人在做美容的时候把男人的下流性狠狠数落了一顿(“要让他们跪着乞求,他们就喜欢这样”)。柯林——卡萝尔的男友,也是第一个受害者——的朋友们也被界定在性的范围内。他们在酒吧里大讲性笑话。特别惊心动魄的一幕是约翰逗乐似地在柯林嘴上吻了一下。要是在其它场合,这也许是个没什么不大了的恶作剧,但在这里,它却激增了影片中性厌恶的分量。而柯林的反应——怒气冲冲地擦嘴恰与卡萝尔在柯林吻过她后也厌恶地擦嘴相对应。
在主题统一的框架内,波兰斯基施展了一种著名的电影技巧。它与希区柯克在《精精病患者》中所运用的技巧极其相似。波兰斯基显然受到那部影片的影响(如反复出现的眼睛的特写,运用移动摄影拍摄充满潜在危险的区域),但他也有自己的方法使观众在惊恐之余陷入迷津。一是他所惯用的超现实主义影象(剃刀、生肉)绝对贴切地提供了暴力的指代物;不唯如此,他还呈现了一些虽不贴切但又一点不减其冷酷和恐怖的影象。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三个街头艺人的形象:其中一位弹着班卓琴,另外两个弯腰驼背,敲着小勺。三个人象螃蟹一样横着进入画面。波兰斯基也常常提供这样一种影象——它最初显得充满危胁或恐怖,但后来人们才知道它是安全的或司空见惯的——以使观众暂时松一口气。
影片开头的那个段落就是如此:影片在交代卡萝尔的职业之前,先表现她正握着躺在台子上的人的一只手。突如其来的恐怖会使观众心头一凛:这是手术室吗?台子上那人脸上的可怕东西是什么病呢?观众后来才知道这是美容院的一个房间,那女人脸上涂的是美容药剂。再举一例,当影片第一次切入约翰的形象时,一只手正扯歪他的嘴角,声带上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声。而实际上他正在讲述一桩发生于汉堡的离奇的性冲突。在声音形象上波兰斯基所倾注的心血总是和在视觉形象上的一样多。在《厌恶》中,声音在有意引起观众误会的设计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频繁切入突然发声而吓人一跳的物体(电话、门铃、电梯按钮),而且“气氛”的营造更是依赖声音和声音的有意省略:街头艺人的班卓琴所发出的令人毛骨辣然的声音、女修道院的钟声、公寓大楼里走了调的钢琴声——它衬托着卡萝尔寓所内的暴力行为,还有剃刀切入肉体的声音。
尽管影片的意念单纯,技巧完美,《厌恶》也还是暴露出一些弱点。或许这是由于影片的题材所决定的。在描写精神分裂的心路历程时,最原始的感受会被用以寻找恰当的形象来表现最后的阶段。波兰斯基用可见世界中微妙的畸变对卡萝尔的精神崩溃作了最令人信服的、合情合理的描述。比如她的面孔在水壶外壳上的映象,还有那些有着奇形怪状触角的土豆。这些自然主义的描写提高了它们作为畸形心理愈象的质量。根据这些影象,观众会意识到整个世界出了毛病。然而在面对卡萝尔病变的稍后阶段中布满裂缝的墙壁和抓向卡萝尔的那些未与躯体相连的手时,我们则会因为没有规范性尺度而只看到道具部门富于创意的产品。尽管有此保留意见,我仍旧认为,《厌恶》中包含着波兰斯基最令人感兴趣的成就。
原文摘自柯林·麦克阿瑟的《波兰斯墓》一文(载《画面与音响》第38卷,1968/69冬季号)。本文译自《波兰斯基三剧本》(伦敦:洛里默出版有限公司,1975)。标题为译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