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沃尔特·皮金,玛琳·奥哈拉,安娜·李,唐纳德·克里斯普,罗迪·麦克道尔 主演的电影《青山翠谷》来自哪个地区?
爱奇艺网友:电影《青山翠谷》来自于美国地区。
2、《青山翠谷》是什么时候上映/什么时候开播的?
本片于1941年在美国上映,《青山翠谷》上映后赢得众多观众的喜爱,网友总评分高达2013分,《青山翠谷》具体上映细节以及票房可以去百度百科查一查。
3、电影《青山翠谷》值得观看吗?
《青山翠谷》总评分2013。月点击量991次,是值得一看的剧情片。
4、《青山翠谷》都有哪些演员,什么时候上映的?
答:《青山翠谷》是1941-10-28上映的剧情片,由影星沃尔特·皮金,玛琳·奥哈拉,安娜·李,唐纳德·克里斯普,罗迪·麦克道尔主演。由导演约翰·福特携幕后团队制作。
5、《青山翠谷》讲述的是什么故事?
答:剧情片电影《青山翠谷》是著名演员沃尔特 代表作,《青山翠谷》免费完整版1941年在美国隆重上映,希望你能喜欢青山翠谷电影,青山翠谷剧情:休(罗迪·麦克道尔 Roddy McDowall 饰)出生在一个矿工之家,他的父亲老摩根(唐纳德·克里斯普 Donald Crisp 饰)和哥哥们日日在黑暗炽热的地下做着最辛苦和危险的工作虽然如此,休的童年生活还是充满了快乐的记忆,父亲乐观向上的态度感染了一大家子人,每一个人都十分珍惜和家人相处的美好时光。
对我而言,我想真正的好电影,一定是带有浓浓的人文关怀的电影,而不是将观众抛于荒郊野外让观众孤独而寒冷。
这部电影在情节设计中,让观众随着剧情体会着主人公的尊严与不幸,为之敬仰,为之动容,而导演在处理悲伤片段的同时,也用一种温暖的语调,缓和了你我悲悯的心,这是一部用爱与温暖来讲述生活的电影。
我爱这样的风格,真正的好电影!
loving it.
在约翰·福特的西部片里,主角基本都是以独行侠的身份闯荡,没有亲人的出场,特别是父母基本是看不到的。这种孤独的牛仔路暗示着一种亲情的缺席或者说亲人的亡故,如关山飞渡里的Billy Boy。然而,约翰·福特本人并非缺少亲情,他在一个爱尔兰移民的大家庭里成长,有父母、祖父母和好些兄弟姐妹,他绝不是一个独行牛仔式的人物。
家庭在电影中的表现方式常常代表了某种民族或者国家的社会历史文化,比如在第五代、第六代的电影里,父亲的形象常常是缺席的(可参考大旗虎皮),这是50-70年代那一段时间中国社会的写照。而对于福特来说,他电影里的家庭形象同样展示了爱尔兰人的历史文化特点,这在他40年代的两部重要作品:青山翠谷和愤怒的葡萄里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20世纪福克斯公司拿到青山翠谷的本子之后,先考虑威廉·惠勒,惠勒选了角改好了本子,这时候公司担心惠勒太拖沓,他拍戏出了名的费时间(两大完美主义者之一,另一个是乔治·史蒂文斯),于是找到约翰·福特,福特是个天才的快枪手,因为他总是在脑子里就剪辑好了,拍的时候干净利索,片比很低很低,两个月就拍完了。20世纪福克斯的另一个考虑是,惠勒过于关注人物,对于故事本身交代的不够,而福特接手后,把重心放在了原著的故事叙述上,整个片子结构很散,但现实的悲剧性是由一件件发生的事情逐渐递增起来,把人们牢牢的吸引住了。
青山翠谷的故事背景发生在威尔士,但福特把他拍的非常爱尔兰,首当其冲的就是爱尔兰式的家庭观,在这个大家庭里有严厉的父亲,勤劳持家的母亲,六个男孩和一个女儿。福特在自己家里也是最小的孩子,所以他是用他作为小儿子对家庭的观察来审视青山翠谷里的家庭关系:兄长强壮有力能干却在成年后相继离去,父亲有地位有影响但正在逐渐苍老,而母亲坚强敢于担当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姐姐体贴细腻又向往真挚的爱情,这似乎就是他自己家庭的翻版,福特的父亲是波士顿当地民主党领袖,在移民中很有地位,母亲也是内能持家外能抛头露面的人,几个兄长特别是长兄很早就离开了家庭闯荡四方,所以青山翠谷里的摩根家族很大程度上就是福特自己的家族。在这个爱尔兰式的家族里,对父亲的尊重是强制性的,如饭桌上的各种规矩,都体现出了父权的中心地位。同时所有成员对于宗教的信仰也是自父母影响而显得非常坚定的,他们的祈祷、对上帝的赞美以及各种仪式,都体现出了一种虔诚的天主教式的精神。而当兄长或死或走,父亲故去,姐姐嫁人,现实的各种不幸把这个被紧紧捏合在一起的大家庭拆散之时,青山翠谷作为爱尔兰后裔约翰·福特的作品,就成为了爱尔兰人近二百年来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漂泊异乡的写照。
与青山翠谷非常类似,愤怒的葡萄里家庭的形象也是爱尔兰式的,一个大家族有祖父祖母,父亲和叔叔,以及好些兄弟姐妹,母亲仍然是勤劳能干同时敢于担当重担的形象,只是父亲在家庭中的地位已经不再显著,在愤怒的葡萄里掌握家庭话语权的人逐渐变为母亲,这是一个区别。约翰·福特强化了母亲在片子中的地位,同时弱化了父亲身上的宗教式的色彩,把这个宗教式的色彩放在了已经成人,成为家庭支柱的儿子Tom身上,Tom取代了父亲对于家族的指挥权,同时在牧师的感召下进行着思索。年轻一代的反思也是一种家庭关系的体现,在青山翠谷中儿子们就采用了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态度,要组织工会而不是逆来顺受,在愤怒的葡萄里,福特更是把这种思考的过程清晰的展现出来,从Tom假释回家开始一直到他离开家人,他的种种见闻遭遇都在促使他走向独立的思考的过程,使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于是,如果我们把青山翠谷当作是一个爱尔兰男人童年的成长经历,那么愤怒的葡萄就是这个男人青年时期成长的历程,而这些过程都是有家庭关系在辅衬着,一个男人逐渐承受起家人身上全部的苦难,进而促使他真正成熟。
家庭是展现生活的最好场景,福特尽管拍了一辈子西部片,但当他把镜头从苍茫的草原荒漠转回到温馨的壁炉团圆的餐桌前,他总是能够精确的把握每个家庭成员的仪态举止性格情绪,他总是能够用最简洁的调度指挥在大家庭里如此多的成员身上勾勒出复杂的关系,这是他的天才所在,也是他作为一个爱尔兰后裔的家庭观念和自幼经历所建立起的自然而然的意识。当你进一步了解福特的电影和其为人的时候,你就能够找到这二者之间神奇的一致的关系。福特对于现实的把握并非来自想象,而是来自他对于生活的体验,来自他所经受的教育和他所坚持的信仰,这才是他观察现实的出发点,而这个稳健的出发点,是任何一个现实主义作者都应该具备的。
即使许多年之后,再看约翰·福特的《青山翠谷》,你也能获得一种奇妙的公共体验,因为它是一部关于故乡的电影,同时也是一部关于家庭的电影。在福特的所有作品中,他的最爱就是《青山翠谷》,不仅仅是因为其中包含了福特本人的情感经历,更重要的是寻回对于故乡与家庭的记忆,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离开他们的勇气。
《青山翠谷》阴差阳错地从威廉·惠勒那里到了福特手中,福特成功地完成它也恰逢一个敏感的时间点。那一年,奥森·威尔斯的《公民凯恩》横空出世,并与《青山翠谷》狭路相逢在了当年的奥斯卡上。结果已经无法更改,《青山翠谷》在多个重要奖项上击败了《公民凯恩》,其中就包括福特的最佳导演。这注定会成为奥斯卡历史上的一段著名的公案,虽然《公民凯恩》的伟大毋庸置疑,但在旧式好莱坞仍未准备退场的历史背景下,《青山翠谷》就是最佳的选择。福特是美国数一数二的电影大师,连奥森·威尔斯本人都承认他从福特电影中偷师不少(其中就包括威尔斯经典的景深镜头和低机位摄影),《青山翠谷》看似是旧式好莱坞的传统家庭题材,但福特赋予它的价值与意义却是超越时代的,《青山翠谷》不是当年最好的电影,也不算是福特本人最好的电影,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受欢迎程度,它的忧伤与诗意超越了文化与历史的界限,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影片以旁白开场,是五十年后的小儿子,影片也以他的视角展开叙事,把他看做福特本人也未尝不可。电影的开篇却是讲述离开,要离开这个陪伴主人公成长,带给他无数欢乐和忧伤的青山翠谷。青山翠谷承载着一种属于威尔士的传统与荣耀,但福特却加入了他独特的爱尔兰人的视角。电影中可见以父亲为中心的家庭在和谐、友爱的气氛下运转,父亲承担着繁重的工作,儿子们则成为他的接班人,母亲宽容、大度,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务,女儿懂事、贤惠,知道为家庭分担工作。在福特喜欢的仪式化的场景中,这些传统更是得到彰显。比如说,影片开篇的吃饭场景,不管是座位还是餐桌礼仪都有严格的规范;而在影片的几个告别场景中,又可见诵读《圣经》等告别仪式,通过这一个个仪式化场景的展现,观众会发现家庭在解体,传统在消弭,儿子们的相继离开和父亲的去世让家庭的支柱坍塌,牧师的被污蔑则是信仰的坍塌,女儿婚姻的失败是爱情的坍塌。从根本上来说,《青山翠谷》是悲剧式的歌谣,福特则是用田园牧歌式的方法来表现,这种悲剧化的希望更加强调了信仰的价值。牧师是《青山翠谷》中最具传统色彩的角色,甚至替代了父亲,成为了小儿子的精神导师,父亲更像是传统道德的牺牲品,反对儿子们的罢工让他陷入道德困境,在新时代的洗刷中,传统的逝去就成为了必然,父亲的去世更像是一次成长过程中必经的洗礼。
1941年的《青山翠谷》中还暗含着这一阶段福特电影的一大特点,就是对于英国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不少。在福特早年的《告密者》之类的电影中,英国一直是以一种反动、压迫的形象出现,但1941年正值二战的关键时期,英国承担着抗击德国法西斯的重要责任,此时的福特电影对英国的态度也开始转变,在《青山翠谷》中,女王的来信成为最大的荣耀,直至演唱英国国歌(代替了朗读《圣经》)的告别场景,虽然这两段在影片中插入显得突兀,但也可作为影片一张鲜明的时代标签。
《青山翠谷》中可见福特诸多情绪化场景的展现,这与后期福特西部电影中的“铁汉”风格大相径庭,甚至比同期的《愤怒的葡萄》更加情绪化。特别是在告别场景中出现的大量背影,让人不忍直视亲人的离去;小儿子在学校受到欺负和嘲笑,以至于放弃学业;而牧师与小女儿之间没有结果的爱情更是能打动观众。福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处理这些场景时毫不拖泥带水,他总是让摄影机处于旁观者的角度,用画面来渲染情绪,在父亲离世那场戏中,第一个升降机中没有人,待第二个升降机出现,我们看到了倒在儿子怀中的父亲。这些寓言化的场景设置是福特所喜欢的,在另一个颇有巧合的设计中,哥哥死于矿井事故后,寡嫂当天生下了一名男婴,生命的传承,或者说生活的延续,是福特赋予《青山翠谷》最重要的主题,即使新一代与上一辈有迥异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们,也许这种力量就叫做“家”吧,它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我,同时也让我拥有了离开它的勇气,就像小儿子在电影最后的独白“像我父亲那样的人是不会死的。他们仍然和我在一起,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仍栩栩如生,仍然爱着并被爱着”。
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处于黄金时期的好莱坞制作了多部经典英国小说改编电影,蝴蝶梦,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简爱...很多都成为经典改编的范本。美国式的流水制作,配上适逢来好莱坞开拓星路的优秀英国演员,极力营造的英式乡村气息,也着实赢得了不少青睐,同时捧红了在美国发展的一批正宗英腔客。
和包容度极强的美式生活相比,英国人的生活的各方面禁锢多去了。身份等级、信仰意念、伦理道德,统治着生活得方方面面。
初在PPlive的更新电影栏里看到了青山翠谷,可惜画质太差中文配音也令人失望,便下载了英文版来。看下来,这不是一部高潮迭起引人入胜的电影,但却是能够发人深省的,而这却是最最珍贵的。各种科技的雕琢大牌影星的加盟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或许能带来快感,但过后或许一个镜头一副画面一小段电影配乐也没能留在脑子里,更别谈回味了。
Huw Morgan在收拾行李准备永远离开生活了50年的山谷小镇,儿时的记忆自然地展开。Morgan一家虽生活艰苦却也算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老Morgan和Huw的5个年长的兄弟在山谷的矿井工作,母亲和姐姐Angharad忙着厅内活,每天为归家的男人们准备餐饮和洗澡水。新来的牧师Mr. Gruffydd为镇里的居民们宣扬基督教义并不时的帮助村里有需要的人们,虔诚的奉献着自己。Huw年长的兄弟加入了工会,并要领导镇里的矿工们罢工以威胁矿主给予自己应有的权益。老Morgan是个虔诚的教徒也是个安于现状一家之长,他感恩自己家的男人们都有矿工这份工作,反对罢工这种共产主义运动,于是,他遭到了其他矿工们的为难与侮辱。雪夜的罢工运动中,Morgan夫人挽着Huw警告众人若是谁再对她丈夫出言不逊便把他给解决了。回家途中,Morgan夫人和Huw不幸摔进了冰湖里,幸而得救了,但两人的下肢都被冻伤无法运动。在Gruffydd的鼓励下,Huw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并开始上学校念书。Angharad和Gruffydd日久生情,但这是献身于主的牧师所不能允许的,无奈下Angharad嫁给了矿主的儿子。。。。一个个故事片段,有悲有喜,一家人相互扶持,悲伤一次次被信仰化解了。电影落幕,Angharad与丈夫离婚回到小镇,Gruffydd被镇里的不实传闻激怒欲离开小镇,他拒绝与她见最后一面,他怕相遇后便再也抽托不出她的怀抱,而他是该为上帝奉献一辈子的。矿难的汽笛声刺耳传来,空气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老Morgan被困在矿井了,Huw和Gruffydd到井下寻找,在Huw的怀抱里,老Morgan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矿井口,从井下上来的Gruffydd与在井外焦急等待的Angharad相遇了,Morgan夫人无奈却也坚强的接受了老Morgan死亡的事实,而Huw知道,父亲的精神一直不会死,他活在他的家人心中,他的心底,他给予Huw的一切生活教化将一辈子影响着Huw。
片名How green was my vally, 黑白影像中,这Green永远不会显现出来。而关于矿井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是梵高比利时矿区为那些永远活于黑暗的永远也不能把煤渣从身上洗净的人们传教,于是有了那副著名的吃土豆的人,画里的人们眼窝深陷,鼻子和唇部突起,头部畸形。恐惧像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畏惧阳光,因为他们白天里都在井底为糊口的面包工作着,他们畏惧死亡,大部分人在壮年时便被各种疾病夺取生命。梵高认为,这群一辈子都在和死神斗争的人们更需要精神上的慰藉,他们需要驱除对死的恐惧,他们应当学会知道死亡仅仅是躯体的一种形式上的消亡而已,而他们的灵魂却是可以永生可以不受食物这些物质所支配的。电影看完了,却真的有一丝绿意昂扬。他们的精神是富足的,永远不比那些图有物质财富的贵人们低贱。人的精神世界里的确是需要些安慰的,信仰应运而出,这支持人们与自然客观抗争着。远古时期这些信仰支持他们度过饥寒战胜野兽,文明时代这些信仰成了各种艺术的灵感来源,现在,它们至少也是大部分人面对困难悲伤的依靠。否则,出生后便知道生老病死将随时结束了你的生命,该是多么无奈,这种惧怕甚至让你觉得还不如永远不要降临人世来得好。
原以为青山翠谷的配乐会是像BBC傲慢与偏见版有着流水的温柔花草的清新宜人,想不到片头的cast配乐却是劳动小曲合唱。不免想起了Workingman Blues#2,许多意境是那般的吻合。
Jensen
《青山翠谷》电影剧本
HOW GREEN WAS MY VALLEY
(获1990年度奥斯卡最佳影片、导演、摄影、美工、男配角奖)
原作:理查德·列维林
编剧:菲利普·唐
导演:约输·福特
主要演员
拉迪·羑克道埃尔(饰演休)
唐纳德·克里斯普(饰演摩根)
萨拉·奥尔古德(饰演蓓丝)
沃尔特·彼约翰(饰演格拉菲特)
莫林·奥哈拉(饰演恩哈拉)
翻译:严敏、韩纪扬
第一章
响起雄壮的男声大合唱。唱的是一首人们喜爱的威尔士民歌。在歌声中,迭出片头字幕。
插入旁白,歌声渐弱。
画面:主人公休的一双手。休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小伙子。他正细心地用一块旧头巾把衬衫、领带、袜子等包扎起来。他两手将包打了个结。镜头移向窗口,放眼望去,远处是威尔士地区常见的一片产煤平原,又乱又脏。到处矗立着烟囱、吊车和堆堆煤山。离窗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很高的煤山,它几乎遮住了天空。
休的旁白(以上述一系列交替镜头为背景):“我在家里收拾行装,把自己的用品包在一块不大的淡蓝色头巾里,它是母亲裹头用的。我就要离开这个谷地,再也不回来了。我留下的将是十六年的回忆。一连串的回忆呵……真奇怪,我们常常会杷咋天刚发生的事儿忘掉,而许多年以前的旧事却牢牢记在心上。我们缅怀久亡的故人。任何障碍也无法把我们跟过去割绝开来。您可以尽情地遐思那个令人向往的岁月,如果它还保留在您的记忆里的话。”
一条街道陡地升起。
后景是一座座矿井和一堆堆煤山。
街上,上坡和下坡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们衣衫褴褛,身体佝偻。
沿街两侧尽是石砌的屋子,一幢紧挨一幢。它们给煤姻熏黑了。到处可以看到贫穷和毁坏的痕迹。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祥一片污秽不堪的产煤谷地……浓烟、黑炭、贫困。整个谷地隐没在烟雾之中。
眼前又出现谷地……但已经是另一幅景象了: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它以前曾经是这样的……
同一个地方却有如此迥然不同的景色!
……在前面的镜头里几乎察觉不到的一座教堂,以壮丽的雄姿矗立着。矿井旁有一小堆煤山。这是在翠绿世界中唯一畸形的污点。
……乡村教堂。它俯视整条街道。
……矿井。不远的地方有一小堆煤山——翡翠谷里唯一的污点。
又出现教堂,它巍然屹立。
休的旁白:“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一看山谷如此急剧的变化……我眼前出现了童年时代的谷地景色,它多么肥沃,多么鲜绿。在全威尔士再也找不到比它更美的地方了。那时候,煤矿还刚刚伸出尖削的黑爪子开始撕毁翡翠谷。矿井的‘垃圾’——乌黑的煤山还堆得不高。主宰谷地的是街上的那座小教堂。”
远方,在山岗下出现一个汉子和一个男孩。他俩缓缓登上街道。这是格维林·摩根和他十岁的儿子休(即影片故事的叙述者)。他们身穿十九世纪末的服装,细看一下打扮,便知是矿工。
摩根望着己的儿子笑了。后者为了跟上父亲,正三步并作两步走。
休贪婪地聆听父亲说话。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所说的那些人物。父子俩走到山坡上站住。这时,金灿灿的阳光照耀谷地,他俩一大一小的身影被清晰地衬托出来。习习微风吹拂着他俩的头发。
休的旁白:“多亏父亲,我从小知道了许多事情。他从来不教我无益或错误的东西。他跟我讲起谷地和居民,他们都是些勇敢的威尔士人,在占领者——不论是罗马人、丹麦人还是萨克森人面前,从来不卑躬屈膝。那时候,的确死了许多人。妇女们还来不及生孩子来弥补人员的损失呢。早先阵亡的乡亲们至今还活在我的心里……,我仿佛早就跟他们熟悉了似的。他们所进行的战斗已经被遗忘了。我们,谷地的新一代人,正在进行新的斗争——要向翡翠谷夺取丰富的黑色宝藏。我们采出了煤。起先,煤使我们富裕起来,后来煤使我们越来越穷。我的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是煤矿工人;他们为自己的职业而感到骄傲,正如他们的祖先为自己的战斗而感到骄傲一样。”
特写镜头:工厂汽笛——它的声音拖得很长。
坑道。工作面。
摩根的大儿子艾沃尔拿着十字镐挖煤。他被煤灰弄得全身乌黑。
休的旁白:“咱家是个大家庭。按年龄,父亲排下来便是艾沃尔,他为人正派,性格刚强。”
画面上是摩根的第二个儿子扬托。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手拿铁棒在撬一块巨石。
听到汽笛声,扬托转过身来。
休的旁白:“扬托,说话粗鲁,好打架。”
画面上:戴维肩扛十字镐,手提提灯,朝坑道下方走去。
休的旁白:“戴维是咱家的智多星……”
欧恩和格维林合推着一辆装满煤的独轮车。
休的旁白:“欧恩的绰号叫幻想家。他几乎永远是沉默寡言的……另一个哥哥,出于对父亲的尊敬,取名格维林(注1),但他的性格不象父亲,话语尖刻。”
井底车场。
一群矿工待在罐笼旁。其中有摩根和他的几个儿子。他们走进罐笼。罐笼缓缓上升。有几个少年夹在矿工们中间。
白天。通向矿井的一条主坡道。矿工们从罐笼里出来,强壮的身上沾满煤灰,乌黑发亮。他们排着队在领工资。画面前景是摩根家父子。
艾沃尔站在狭小的出纳间前面,接过好多金币。在出纳员面前放着数堆金帀。艾沃尔不慎掉落了一枚金币,它发出轻微的响声。
休的旁白:“星期六是欢乐的日子。早班做完以后,矿工们便可以拿到一个星期的工资。早先,矿上的待遇还不错,赚钱也容易。”
矿工们领的不是纸币,而是一枚枚实实在在的金币,黄灿灿的,落到硬东西上面的时候,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摩根家。恩哈拉,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站在门边,朝矿井方向眺望。然后,回到屋里,端出一张小板凳放在门边。
门口出现了摩根夫人(名叫蓓丝)。她坐在小板凳上,将身上的雪白围裙整理得服服帖帖。
黑压压的一大群矿工从山岗下来。他们渐渐走近村镇。其中一个矿工引吭高歌,其余的人立刻随唱起来。
悠扬的威尔士民歌回荡在原野、山岗和村镇……
……矿工们沿斜坡下。他们继续唱着。
矿工们三五成群地分散回到自己家里。
摩根和他的五个成年的儿子离开大伙儿,走向自家的花园门口。
摩根把挣来的金币往妻子的膝上一扔,走进屋里。
跟在父亲后面进来的是艾沃尔,他朝母亲笑笑。接着是其他几位哥哥。当扬托从休身边走过时,顺手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休的旁白:“我姐姐恩哈拉事先告诉了母亲,什么时候男人们下山。在发工资的那天,所有妇女都穿上节日盛装——漂亮的连衫裙和上过浆的白围裙。通常,矿工中间总有一个带头唱歌的。威尔士人天生喜欢唱歌……。当矿工们进屋的时候,总是一个金币接一个金币地把全部工资往女人们的白净围裙里扔去。父亲走在前面,哥儿们跟在后面。每星期父亲和五位哥哥带回来四十个金镑,它们都存在炉灶上的一只储钱匣里。”
摩根家屋边上的一间敞棚。
恩哈拉和休在给裸露上半身的几位哥哥擦背,用力抹去他们身上的污垢和煤炭。旁边挂着几条毛巾,地上放着一桶水。
画面上是被煤灰弄黑了的两只手在竭力搓去渗进肌肤的污垢,但始终搓不掉,皮肤上还是残留着煤灰的黑色痕迹。
……哥哥们自己在用劲地擦。休踮起脚,想够到艾沃尔宽阔的肩头。他以厌恶的目光望着自己一双白晳的手。
休的旁白:“在敞棚里开始了彻底的洗身。母亲提来热水和凉水各一桶,而我帮姐姐擦去哥哥们背上的煤灰。他们的背部可以擦得很干净,但手上却不行。擦呀,擦呀,可是煤先生赖住不肯走,还冲着您笑哩。但我非常羡慕哥哥,他们身上留有矿工这一光荣的标记。”
摩根家的餐厅。
桌旁坐着摩根。他抬起双目,喃喃祈祷。全家人围着一张摆满食物的桌子坐好。年轻人不耐烦地等待祈祷结束。休不安地转来转去,父亲朝他投以严厉的目光。
摩根用刀切肉。蓓丝往各人的盘子里分汤。每个人都得到满满一盘汤。全家开始吃饭。
休的旁白:“接下来开始吃饭。父亲一面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大块污垢,一面作祷告。当我的身子抟来转去的时候,他便蹙蹙眉头,朝我狠狠看一下。在父亲的面前总是放着一盘厚里脊肉,还总有一盘整块的羊胛肉或腿肉。桌上还摆着雏鸡、鸭或鹅肉,以及大盘蔬菜和汤。那汤味儿真鲜呀!它象强身补神的浆液,散犮出乡土的芬芳。如果说,幸福是有香味的,那么我就闻到过它的香味,因为那时在我家里的确是芳香洋溢的。吃饭时大家都不说话。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谁认为这时说话会比佳肴更有味道的了。”
蓓丝含笑环视了一下全家人。她走到炉前,揭开瓦罐盖子。
休的旁白:“母亲总是最忙的。她最后一个坐下吃饭,又是最早一个离开。父亲是咱家的头儿,而母亲是咱家的心灵。”
恩哈拉在泄水盆里洗餐具。
休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毛巾。他把盘子一个个擦干净。
休的旁白:“吃过午饭,洗好餐具以后,储钱匣放在桌上,我们每个人都拿到一些零用钱。”
摩根家的餐厅。壁炉上面放着一只储钱匣。蓓丝双手捧着它拿到丈夫面前。他正坐在桌旁吸烟斗。儿子们围着他。当摩根打开储钱匣时,休和恩哈拉从厨房里奔出来。
儿子们按年龄,一个接一个走到父亲跟前。摩根发给他们每人一小笔零用钱。但最先拿到金币的是蓓丝。她同时还获得一个甜吻。
休的旁白:“我父亲总说,钱是要花的。既然人们消耗体力与精力是为了得到东西,因此想花钱就应该花,但也不是说可以挥霍浪费。”
年龄最小的休站在大家后面。他盼等良久,显得不耐烦了。
摩根戏谑地皱了皱眉头,给了休几个便士。
孩子拿到钱,便一溜烟地奔出房间。摩根和蓓丝都笑了。休在走廊里奔跑,消失在门后。少刻,又飞快跑回来,抓起自己的便帽,重又不见了。
休从家里奔出去。他在街上疾跑。转眼间消失在转弯处。
休的旁白:“每星期六,我总会得到几个便士,于是我就跑出家门,拐过街角——每次都是这样的。”
休穿过一小片草地。奔到教堂前。他放慢了步子,庄重地走过去。迎面走来一对中年夫妇。休礼貌地扬了扬便帽。
休的旁白:“每次经过教堂时,我总是不得不走慢些,因为父亲教我们要尊敬教堂。”
一过教堂,休重新疾跑起来。他拐入一条小巷,来到一家糖果点心店。只见门门挂着一块招牌:
托索尔面包糖果店
休箭似地窜入店里。从画面深处传来钟声。
休急冲冲地奔到柜合前。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递给他一包早已准备好的奶糖。然后收下钱。休颇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离去。当他走出店门时,教堂的钟声又响了。
……休嘴里塞满了奶糖,高兴万分。他拼命嚼糖……还没吃完,又往嘴里塞了几块。
奶糖粘住了牙齿,休忙用手伸进嘴里捣了一下。
休的旁白:“我奔进店铺,直接就向托索尔夫人买了奶糖。至今我还觉得,那些奶糖够嚼好几个小时的,就是吃光了,那甜滋滋的味儿还久久留在舌头上。想起来,还馋涎欲滴呢——多少年过去了啊,总忘不了。它使我想起了许多美好的往事!在一个星期六,我第一次看见了布朗——她的爱称叫布朗恩。那天,她是第一次从附近的山坳来我家看望母亲的……。”
休向家走去。在园子门口他停下,好奇地望着通路。那里有什么东西把他吸引住了。他甚至连奶糖也嚼得比往常慢了。
街上,一个相貌俊美的姑娘朝他家园子门口走来。这姑娘头戴一顶帽子,帽檐上扎着一根彩色飘带。她手里提着一篮东西。布朗恩走近园子蓠笆门。
银幕上重又出现小镇的生活场景,画面外各种音响交织在一起——教堂的钟声、马车轮子的滚动声以及布朗恩的脚步声。
布朗恩以询问的目光望着摩根家,她打开篱笆门,门发出嘎吱声。一看见休,她收住了脚步,嫣然一笑。
布朗恩:“这里是格维林·摩根家吗?”
休点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姑娘。
布朗恩(微笑):“你大概是休吧。”
休慌忙中吞下奶糖,然后转身飞怏奔入屋里。
布朗恩笑了笑,跟随进去。
厨房里,蓓丝站在窗前。她正在桌上切馅饼。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蓓丝:“你怎么啦?”
休气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用手指了指客厅。
蓓丝(抬起头一看):“哦!……”
蓓丝放下手中的刀子,迅速理了理头发,当看见布朗恩站在客厅门口时,便迎了上去。
蓓丝:“你是布朗恩?”
布朗恩(轻声地):“是的。”
蓓丝:“请进,我的孩子。”
她俩一起走进客厅。蓓丝亲热地吻了吻姑娘,然后向后退一步,以赞美的目光打量她。
蓓丝:“你多俊呀。我为艾沃尔骄傲。”
布朗恩(害羞地):“不,我应该为他骄傲。”
蓓丝(笑):“你这么看得起俺家的艾沃尔?他刚才还在这里,直愣愣的,就象这位一样。”(指指休。休正张着嘴呆望布朗恩)
蓓丝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休的下巴。然后从布朗恩手里接过提篮,将它交给休。
蓓丝:“休,这位是布朗恩,她将成为你的姐姐。”
布朗恩(笑):“我们已经认识了。”
她俯下身吻了吻休,休惊讶不已,但又被她脸上那股温馨所陶醉,不由地轻轻摸了摸被她吻过的脸颊。
布朗恩(笑):“注意篮子里有酥饼。”
她的意思是要让休尝尝饼。但这时休的思想并不在那酥饼上。
传来摩根的说话声。
摩根的声音(生气地):“喂……”
摩根从楼梯上下来,身后跟着他的儿子们。摩根朝布朗恩笑了笑,然后转身打手势叫艾沃尔过去。
摩根:“艾沃尔……”
艾沃尔两眼立盯着布朗恩,慢腾腾地走下来。兄弟们偷偷相觑而笑。
摩根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将艾沃尔推向布朗恩。当艾沃尔把布朗恩搂在怀里时,摩根发现休死盯着他俩,便抓住休的衣领,拉他走到楼梯口。孩子想回头再看一下,却不敢这么做。
摩根(得意地笑着):“小子,你还早哩。等着吧,会轮到你的。”
他善意地把休推到楼梯上,然后回到房内。
休不乐意地拾级而上,但不时停下,回头望望,目光忧郁。他耳边响起大人们欢闹而激动的声音;他的几位哥哥被介绍给布朗恩,他们向艾沃尔况贺。
休的旁白:“我觉得,正是在那时候,我爱上了布朗恩。孩子会产生爱情,这也许是胡思乱想。但我的确是在孩提时萌生爱情的,除了我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我的感受。当我看见布朗恩出现在山岗上的那个星期六,我已经爱上了她。”
白天。
一群穿着节日盛装的人进入教堂。
……教堂里挤满了人,个个都是过节的打扮。男人们坐在一边,女人们则坐在另一边。
艾沃尔站着,显得有些紧张。他身边是扬托,再过去是其他几位兄弟。
布朗恩穿着结婚礼服,在她父亲搀扶下,经过长椅之问的过道,碎步走来。
蓓丝和布朗恩的母亲高兴得哭了。布朗恩的父亲待在摩根的旁边。两人脸上沁出汗珠,对身上的礼服感到很不自在。摩根家的几个儿子神情庄重,休也在其中。
艾沃尔和布朗恩站在牧师麦尔金·格拉菲特的面前。后者望着新郎新娘,微微点了一下头,莞尔而笑。他的目光里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布朗恩与艾沃尔感到有点害羞。
休的旁白:“本地居民和布朗恩那里山坳的居民都赶来参加婚礼。教堂里挤得水泄不通,连针也插不进。艾沃尔穿上了父亲的白坎肩,看上去象个花花公子,鲜红色的纽扣闪闪发光。布朗恩穿的是她曾祖母的结婚长衣裙。我母亲和布朗恩母亲站在前头,始终不停地擦眼泪。双方的父亲身穿高领衬衫,头戴高大礼帽,反而显得很尴尬。我的几位哥哥神情肃穆,好象是在参加葬礼。偏偏镇上新来的牧师格拉菲特先生看上去一点也不庄重。那天我是第一次看到他。我至今还记得他盯着艾沃尔和布朗恩看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微笑……大家都在等待什么……等呀,等呀……似乎他在根据新郎新娘的脸部表情作判断,要是他俩不能幸福结合的话,那么他是不会同意他们结婚的。”
参加婚礼的人焦急地等待婚礼的开始。坐在前排的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为这一违反传统的做法感到震惊。而格拉菲特依然一面发笑,一面盯着艾沃尔和布朗恩看,忽然,他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宣布仪式开始。
教堂旁一片不大的草地。
一张张堆满食物的长桌,几乎要压塌了。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喜气洋洋,各各围桌而坐,边笑闹,边闲聊。中央的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只特大的结婚蛋糕。
晚上。摩根家附近。
客人们手拿镀锡的大啤酒杯,围在一个啤酒桶旁。摩根拔开桶上的木塞。
一股啤酒从桶口喷涌而出。
摩根给各人的杯子斟满啤酒之后,迅速端起自己的杯子呷了―大口。
屋子里,蓓丝招待女客们用茶。
休的旁白:“我永远忘不了婚礼后的筵席。再举办一次该多好呀!父亲喝得那么多,还是不常见的。然而一个男人如果在他长子结婚的日子——那时他多么盼望有个孙子或孙女呀——不喝醉的话,那么他就不值得活在世上。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喝醉了,要是茶也有啤酒那样的特效,那么妇女们也要躺倒在地的。”
一群客人——他们在唱歌。
一身结婚礼服的艾沃尔在领唱。
……摩根一家跟客人们一起在凉台上。休坐在格拉菲特牧师及双亲身边。大家都在唱歌。
稍远些是恩哈拉、扬托、戴维及格维林。他们也在唱歌。
休瞅着格拉菲特。后者嗓音很响,唱得入迷了。格拉菲特边唱边朝着休微笑。恩哈拉坐在自己的兄弟中间。她望着格拉菲特出了神,竟忘了唱歌。休发现她不唱,捕捉到她注意格拉菲特的目光,时而瞧瞧姐姐,时而瞧瞧牧师,仿佛已明白姐姐沉默的原因了。但格拉菲特并没有发现恩哈拉那么专心一致、含情脉脉的目光。
休的旁白:“我们大声唱歌,响得好象连山也震动了。大伙这才真的相信,格拉菲特先生唱歌也象讲道那样娓娓动听。但是,恩哈拉根本唱不下去了,她只是盯着格拉菲特看。”
画面上是恩哈拉、扬托和戴维。
恩哈拉依然盯着格拉菲特看,扬托发现她默不作声,便友好地用肘部推了一下她的腰。恩哈拉赶紧加入合唱。
休的旁白:“山谷以幸福的回声和着我们的歌声。是的,幸福的回声。那时候,我们大家都很幸福。但是很快就开始变得不幸福了……。”
白天。
矿场。
罐笼附近。矿上职员在贴一张布告:
“工资表。自八月三日起实行”
矿工们纷纷围拢过来,读告示。顿时响起愤慨的叫嚷声。
矿工甲(忿怒地):“全身泡在水里干了整整一个星期,到头来他们反要减工资!”
又来了数名矿工,其中有摩根和他的儿子们。他们推开人群,读了一下告示,脸色变得阴沉。
摩根望着煤矿办公大楼沉思着。
站在事务所附近的煤矿老板克里斯麦士·埃文斯和他的经理走进大楼。摩根转向艾沃尔。
摩根:“艾沃尔,把伊布里斯·约翰、戴依·格里菲斯找来,带他们到事务所去。”
艾沃尔离去。摩根转身正待走开,扬托却杷他留住了。
扬托:“我们跟你一起去?”
摩根:“不。这是长辈们的事。你们先回家,告诉你娘,别让我吃冷饭。”
戴维蹙眉,但摩根早已走远。
戴维(阴郁地):“不过……”
扬托随即把手按在他肩上。
扬托:“戴维,别跟去。”
弟兄俩目送着父亲,脸上充满忧虑和担心的表情。
摩根家的餐厅。
休的几位哥哥围坐着,紧张地等候父亲。通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蓓丝在厨房里忙碌不停,恩哈拉和休在帮母亲干活。
摩根走进餐厅,一声不吭。他穿过房间,走到衣架前脱下外套。摩根背对着儿子们,但我们能看到他脸上是怨恨和失望的表情。摩根仍不转身,他将外套挂好。
摩根(平静地):“你们干吗不洗澡?”
扬托:“我们在等你。”
蓓丝步入,摩根这才转身朝她,以温柔的口吻说话。
摩根:“他们只不过扣了几个先令。我们赚的钱足够养活全家的。(拍拍妻子的手)现在我要好好吃一顿,亲爱的,怎么样?”
蓓丝走进厨房。
摩根转向儿子们,他们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摩根不急于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终子,他开口了。
摩根:“问题在于煤不是从前那个卖价了。现在去洗澡吧。”
他想走开,但扬托拦住了他。
扬托:“我们能不能先谈一下?”
摩根:“好吧。”
扬托:“他们并没有告诉您减薪的真正原因。”
父亲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戴维(点点头):“自从道莱斯关闭了一家钢铁厂以后,我们等待这次减薪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
摩根:“咱们跟钢铁厂有什么关系?”
扬托:“道莱斯的许多工人只好来到咱们的矿上,他们准备什么活儿都干,不管给多少报酬,所以我们的工资要减下来。”
戴维站在壁炉旁,那上面摆着存放全家工资的储钱匣。他阴郁地点点头。
戴维:“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现在请特别留神,他们还将削减我们的工资——逐步削减,暂时不会使它(用手拍敲打钱匣)空空如洗的。”
摩根:“胡说,一个好工人总会有好报酬的,一定会有的!”
扬托:“如果每个职位有三个人来争,他就得不到好报酬了。”
戴维(一板一眼):“既然有人愿意拿低工资干活,老板怎么还会保留高工资呢?”
摩根:“因为老板不是吸血鬼!他们也是人。跟我们一样。”
扬托(平静地):“他们是人,但跟我们不一样,你们去找他们,他们难道愿意跟你们谈判?”
摩根(笃实地):“他们不愿意。”
扬托:“因为力量在他们一边,而我们没有力量。”
摩根(讽刺地):“咱们从哪里去弄到这力量?从天上?”
哥哥们互相交换眼色,然后戴维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他字斟句酌的。
戴维:“不……把所有的工人团结起来,建立工会——就用这办法。”
摩根咬紧牙,神情固执。
摩根:“工会?(明显的轻蔑)真没想到,这胡言乱语竟是从我亲生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戴维(激动地):“这个想法很对……确实是个好办法……要是我们不搞工会……”
摩根(打断他的话):“这些话听够了。”
戴维(以抗议的口吻):“不,父亲……”
摩根定神望着他。有几秒钟,戴维也以固执的目光回敬父亲,然后低下头。摩根确信自己重新获得对儿子的权威之后,便换以平常的口气说话。
摩根:“现在去洗澡吧。你们的好母亲在等着哩。”
摩根离开,儿子们也跟着出去。休睁大眼睛望着他们的背影,他感到,父亲和哥哥们之间产生了敌意。
煤矿。天下着雨。休放学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叠书。当走到矿场时,他站下,目光朝几名检验员看去:他们正在检査一节节装煤的斗车。
矿工们把斗车一辆接一辆推到检验员面前。
两名检验员在一顼小帐篷下工作,而第三名检验员即摩根却冒着滂沱大雨,毫无遮蔽。
休望着父亲,惊愕不已。
大雨如注。摩根脸色阴沉地干着活。扬托和戴维推着斗车来到父亲跟前。他们以责备的目光瞅着父亲。后者避开他们的视线。
摩根瞧了瞧儿子们斗车里的煤,倣了个检查标记,然后挥手示意放行。
两个儿子犹豫地站了几秒钟。过后,便推起自己的斗车往前走。摩根转过身又去检查下一个矿工推来时斗车。
摩根家。
全家围坐一起吃饭。令人紧张的沉默,哥哥们偷偷睨视父亲。他正平静地吃着。突然,戴维霍地站起,晃了晃拳头。
戴维(勃然大怒):“你们想想,我能容忍他们让我父亲淋着雨,象个落汤鸡,面我却为了不影响他检查,连手也不敢动一下吗?”
蓓丝(厌恶地):“戴维,别说了……”
大家齐视摩根,他神色泰然地嚼着食物。稍停片刻,抬起头瞅着戴维。
摩根(平静地):“谁让你说话的?”
戴维(执拗地):“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保持沉默?他们是想惩罚你……”
摩根(打断他的话):“更重要的是,一个人要安分守己。”
戴维(急躁地):“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冬天一来……你会冻死的。”
扬托(阴沉地点点头):“只要我们大家坚持,那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戴维:“对!只要我们说一句话,工人们就会跟我们走的。所有矿井都已经准备好了。”
摩根听到这些话,脸色顿时变得严厉起来,话说得十分平静、从容不迫。
摩根:“你们休想把我变成你们的工具。我可不愿意成为罢工的牺牲品。”
扬托:“要是他们对待我们的代表也可以这样无礼的话,那么,他们会怎样对待一般的矿工就不用说了。”
摩根:“让我们等着瞧吧。你们现在不要说了,快把饭吃完。”
戴维(失望地):“不,父亲……”
摩根(粗暴地):“该结束了。”
他的神态表明,再也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他重新吃起来。戴维坐下,冷不防欧恩把餐叉往桌上一摔。
欧恩:“不,没结束!”
摩根(严厉地):“欧恩!”
欧恩(坚定地):“很遗憾,父亲,不过……”
摩根(平静地):“坐上餐桌,就只管吃,不许说话。”
欧恩:“凡是不公道的事情,不管在哪儿,我都要反对,不管允许不允许!”
摩根:“但在咱家就不允许。”
欧恩:“不管在咱家还适在别人家里,都允许的!”
摩根(平静地):“给我出去。”
欧恩(同样平静地):“我走,再也不进家门。”
说着,猛地把椅子一挪,站起。蓓丝伸手拉丈夫。
蓓丝:“格维尔!(注2)(对欧恩)对父亲说,你请求宽恕。”
欧恩(固执地):“我不请求宽恕。”
格维林霍地也站起。
格维林:“我跟你一起走!咱俩在镇上另找住处。”
蓓丝(震惊地):“格维林!”
摩根纹丝不动地坐着。他慢慢扫视了一下儿子们。这目光既是命令儿子们抉择何去何从,也是暗示自己将宣布决定。
戴维勇敢地迎着父亲的目光。他慢慢地从桌后站起。
摩根的目光停留在扬托身上。扬托不由自主地也加入到兄弟们的行列。
摩根:“那么说,是所有的儿子罗?”
儿子们默默地点点头。
摩根(平静地):“你们还有重新决定的可能性。坐下,把饭吃完。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扬托(同样平静地):“爸爸,我们不准备侵犯你的权威,可要是礼貌妨碍说实话,那么我们也就不讲礼貌了。”
令人难堪的沉默延续了好几秒钟。过后,摩根拿起刀叉。
摩根:“收拾你们的东西走吧。”
四兄弟慢慢走向楼梯。
休凝神屏气地盯着他们。摩根重新吃那中断了的午饭,表面上看他挺平静,其实,当他将叉伸向嘴边时,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蓓丝:“哦,格维林!”(轻声呜咽)
恩哈拉站起,开始收拾菜盘。她先看看父亲,然后又看看母亲,突然——果断地将一叠菜盘往桌上一放。
恩哈拉(挑衅般地):“我跟他们一起走——我替他们做家务。”
蓓丝迅速转向女儿。她顾不得流眼泪,激动之下打了女儿一个嘴巴——尽管力量很小。
蓓丝:“住嘴,丫头。收拾餐具!”
母亲的话带有命令口气。恩哈拉服从了。她将餐具全收拾好,拿到水槽里去。蓓丝目不转睛地望着儿子们离去的那座楼梯。
顶楼。兄弟们的卧室。里面放着五张床。扬托、戴维、欧恩和格维林将他们的用品打成包袱,又将被褥卷起。
厨房。蓓丝跟在恩哈拉后面,蹒跚地走向水槽。她两肩耷拉着。
餐桌。只有摩根和休依然坐着。
休佯装着吃饭。摩根放下刀叉,睁大眼腈望着前方。
休拿叉在盘子里轻轻划着。摩根微笑,但并不看休。
摩根:“是呀,我的小子,我知道,你是跟我的。”
他温情地望着休,开始慢慢地往烟斗里塞烟丝。
第二章
摩根家的阁楼。儿子们的卧室。蓓丝在铺休睡的床。屋内深处可以看到四张空床。
母亲在给休拍松枕头,不时以忧郁的目光望着那四张空床。
不知哪里有扇门砰地关上,听得有人沿楼梯口奔上来。蓓丝转过身去一看——
恩哈拉气吁吁地奔进卧室。她激动得脸色发白,两眼瞪得滚圆。
蓓丝:“天哪,丫头!”
恩哈拉(大口喘气):“妈,矿工们上山来了!”
蓓丝:“怎么?”
她奔下楼梯,恩哈拉紧跟着她。
蓓丝和恩哈拉从屋里飞奔而出,一直奔到园子门口。
街道沿山岗往下延伸到矿井。可以看到,各家妇女纷纷从屋里出来,站到园子门口。她们惶恐不安地朝煤矿方向望去……
远处,矿工们沿山坡慢慢走上来,默不作声。往常的歌声也听不到了。
……篱笆门旁,蓓丝用手掌捂住嘴巴,目不转睛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矿工们。她的目光又转移到附近的一堆煤山。
……远处可以看到一条狭长的传送带正在移近煤山。
黑色的煤山渐渐升高。
突然,传送带放慢速度,嘎吱一声后停下。
画面前景是蓓丝和恩哈拉,再往远一点是站在自家门口的妇女们。
……有几个男孩奔跑在行进中的矿工队伍前面。已听到他们的喊叫声。开始还分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但随着他们渐新靠近,終于听见了:
“罢工!”
“矿工们罢工了!”
“罢工!”
……银幕上掠过一张张极度疲惫的妇女们的险。有几个妇女在哭泣。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母亲因害怕而把两个男孩紧紧搂在怀里。
……矿工们已经登上山岗。他们表情阴郁但充满决心。
摩根与艾沃尔来到一幢小屋前。布朗恩在篱笆门口等着艾沃尔。
艾沃尔跟父亲默默交换了一下眼色。艾沃尔走进门里。摩根离去。
教堂后面。靠下方有一座灰色小屋,格拉菲特牧师就住在那里面。这时,从小屋里走出格拉菲特和休。他俩沿石阶下了大路。突然收住脚步——他俩看见大路上矿工的队伍正朝这里走来。
格拉菲特上身只穿衬衫,手里拿一本小书。他手指挟住书中的一页。显然,课被突然打断了。
休很激动,他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望着游行队伍。
格拉菲特的脸上流露出忧虑和悲哀。矿工们从他俩身边走过,其中有摩根的几个儿子。他们走在矿工队伍中央,准是罢工的头儿。矿工们情绪激昂,起劲地做着手势。
休(小声地):“格拉菲特先生,发生什么事啦?”
格拉菲特(忧郁地):“我的孩子,今后,和平与宁静要从这翡翠谷消失了,很可能再也恢复不了啦。”
休听之大为震惊,两眼紧盯着矿工队伍。格拉菲特温存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格拉菲特:“现在你回家去看看父母吧。他们需要你。”
孩子深情地望了望格拉菲恃,点点头便向家奔去。
摩根家的园子门口,蓓丝、摩根与恩哈拉呆立着。他们默默注视着眼下发生的事。休朝他们奔来。
当休穿经大路时,正好跟哥哥们交叉而过。矿工队伍已登上山顶。
摩根的儿子们走过自己家门口,却没停步,也没看一眼。他们的父母、恩哈拉及休目送着他们。
矿井区。尽管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但所有机器都停转了。黑压压的一大群矿工聚集在矿场上。
煤矿镇的街上。男人们三五成群地站着。好些男的身子靠墙站着。各家凉台上坐着表情悲戚的妇女们。只有孩子们在街上玩耍,一边嬉笑,一边大声喊叫。他们并不懂得家乡已经发生了一场悲剧。过会儿,孩子们的声音渐息,响起休的画外音。
休的旁白:“当时,大白天在街上看到矿工,是很奇怪的事,这里面孕育着某种可怕的事。”
休从自己家里出来,望着街上。
……一家屋檐下待着几个矿工,他们在轻声地争论着什么。过会儿,他们离开墙沿,溜到街上去了。
在与他们齐肩高的墙壁上,留下了几块黑色斑痕。
妇女们用劲擦墙上的污迹。她们手里拎着一桶肥皂水。
休的旁白:“整条街,沿着每家每户的墙上都留下了一长条一长条黑灰痕迹。只要矿工们的肩膀往墙上碰一碰,就会留下煤灰。妇女们擦呀、洗呀,可是墙上重新又出现黑灰痕迹,因为矿工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呀。”
白天。
煤矿井架林立。
矿工们伫立在矿井前面,保持缄默。他们穿着厚外套,脖子裹着围巾。寒风劲吹。
响起音乐,声音越来越响。
休的旁白:“整整二十二个屋期里,矿工们没上过班。罢工继续着。冬天来临了,由于饥饿和绝望,矿工们的情绪越来越糟,谁要是不附和矿工们,谁就成了他们的敌人。”
摩根家附近麇集着一大群矿工,他们个个面容憔悴,在寒风下浑身哆嗦。有人朝窗户扔石块……
音乐达到高潮,转面平息下来。
摩根家餐厅。摩根安详地抽着烟斗。砰的一声,石块击中玻璃,碎片溅落到摩根的脚边,他依然纹丝不动。
蓓丝与休吓得怔住了。
漆黑的夜晚。
穿得厚厚实实的蓓丝与休朝山上走去。蓓丝眼里射出坚定不移的目光。
蓓丝(喘气):“是这条路?”
休默默点点头,手指了指前方。
大雨瓢泼而下。
休将外套领子竖起,跟在母亲后面走着。她不顾风吹雨打,坚定地朝山上走去。
……蓓丝与休迎着风雨疾走。他们的脸上映出远处篝火的反光。
雨越下越大。狂风怒吼。
远方,在山顶上,矿工们冒着滂沱大雨举行集会。
在古代祭神石坛周围,矿工们燃起了几堆篝火。大家穿得都很暧和。由于雨下得太大,集会暂停。男人们散开。
矿工们冒着大雨朝一条通向镇上的大路走去。当蓓丝与休出现时,有几位矿工停下。蓓丝从他们面前走过,步履坚定地向着几块用作讲坛的石头迈去。
大雨如注。
……在临时讲坛上,戴维、扬托、欧恩和格维林跟另外几名矿工在一起商量什么。四弟兄看见母亲走来,不觉一怔。蓓丝把脸转向其他一些散开了的矿工们。
蓓丝(大声地,充满威严):“等一等!请停下,听我说几句话。”
在她的召唤下,矿工们都折回来了,面露诧异的神情。蓓丝仔细打量了一下人群,双目犹如圣女贞德那样熠熠发光。
扬托与戴维挨近母亲,但她并没注意到他俩。蓓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男人般的低沉和庄严。
蓓丝:“我是蓓丝·摩根。我赶到这里来是要告诉你们,我非常想念大家。你们对我的丈夫散布了流言蜚语。”
矿工们各色各样表情的脸——
有的显得窘困;
有的则恶狠狠,充满挑衅性。
蓓丝:“你们反对他,因为你们是胆小鬼。他没对你们干过任何坏事。你们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干坏事的。说他跟老板一个鼻孔出气,这不仅是胡说八道?——这简直是卑鄙……我不明白,你们中间有些人怎么敢跟他侍在同一个教堂的。”
她用灼灼双目扫视了一下人群。
蓓丝:“我还要对你们说一件事。要是谁坑害我的格维林,我一定要找他算帐,亲手杀死他。这点我向万能的上帝发誓。”
摩根的几个儿子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母亲。蓓丝拉住休的手一起离去。
矿工们赶紧为蓓丝让道。大家目送她。
倾盆大雨仍下个不停。
摩根家的四个儿子震惊不已,目光一直朝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天色昏暗,大雨如注,狂风呼啸。蓓丝与休从山坡走下来。
沿着河岸有一条陡峭的土堤。蓓丝与休出现在堤上。母子俩不小心滑倒,沿着土堤一直滑下去……跌到沿河的一块大岩石上,那里的积雪已开始融化。
休一动不动地躺着,蓓丝陷在齐滕深的雪堆里,极力想爬出来。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两颊上,她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蓓丝:“休……”
休挪动了一下,费力地抬起身来,朝着母亲笑,但笑得很奇怪。
休:“嗯……”
蓓丝:“你碰伤了吗?”
休:“没有,我很好。(勇敢地)妈妈,我挺了不起呀。”
蓓丝宽慰地笑了。
蓓丝:“你了不起?那么,谁怕母亲怕得要死?”
她环视四周,然后把身上的积雪拂掉。
蓓丝:“桥在哪儿?”
休(用手一指):“在那儿。”
他俩拖着疲惫的步子朝前蹭去……
休的旁白:“那时我搞错了,在黑暗中好象觉得我和母亲离桥还有一段路,其实我们早已走过头了。”
蓓丝与休重又蹒跚而去,不时站住,判别一下自己的位置。休忽而指指这个方向,忽而又指指那个方向。最后他俩又来到大路上,转眼消失在黑幕之中。
夜色更浓。山岗的斜坡。
蓓丝与休几乎是拼出最后的力气,从斜坡下来。大雨倾盆。狂风将母子俩头顶上的树枝刮得哗哗作响。
蓓丝显得十分虛弱。休双手抱住她,极力不让她倒下来。
休的旁白:“好象是过了几个小时。我的一切感情与思想都凝滞了。我只好暗中祈愿母亲能得救。我似乎得到了什么帮助,否则我怎么会浑身增添了力量呢?!”
一座桥。蓓丝与休踉踉跄跄来到桥边。他们总算走到桥上。
蓓丝用手抓住栏杆,想找个扶手处。哪知烂木条经不起她全身的重量,“啪嗒”折断了。蓓丝扑通一声掉进桥下冰冷的河水里。
休害怕地疾叫,随即跳入水中,朝母亲游去。
蓓丝全身浸在河里,水流很急,蓓丝无力抵御,只好随急流漂去。休好不容易游到母亲身边。但急流已将她冲到一块大岩石旁,休冷得几乎窒息,但还是用尽力气将母亲的头和肩膀托岀水面。
休无法离开水面。他竭尽全力不让母亲被汹涌的急流冲走。
休的旁白:“河水冷得要命,有好几分钟,我完全窒息了……”
……休的一张扭歪了的脸。他站在黑乎乎的冰冷的水里,连肩膀都浸没了,但仍托住母亲。
忽然,一道微弱的灯光照出了休和失去知觉的蓓丝的身影。
休的旁白:“我很难说,这究竟继续了多久,但我总觉得时间长得漫无止境似的。我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
休拼命跟湍流搏斗。灯光渐亮,在雨幕下映现出几个黑影。这是开完会回家去的矿工。为首的是扬托和戴维。他们手拿点亮的提灯。
休转过脸去,在提灯光的照耀下,两只眼睛炯炯发亮。他张嘴用力呼叫。
休的旁白:“我想喊,但发觉自己喊不响了。”
戴维、扬托和几个矿工并未发现休和蓓丝,从桥上走过去。
休张开嘴,极力想压过风声喊叫,但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见。休力气耗尽,脚底打滑了。
蓓丝的头无力地耷拉着,她几乎要淹没在水下了。
扬托、戴维和几个矿工沿桥走着。他们快要跨到桥的另一头了。扬托偶然注意到桥栏杆有一处弄断了。他高高举起提灯,四下照射栏杆。休尽管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仍拼命托住母亲。扬托转身正待离去,但又一次举起提灯,目光对着下面的湍流。他两眼因骇怕而踭大了,立刻转向戴维。
扬托(大声叫喊,想压过咆哮的风声):“戴维……”
他将提灯一放,猛地跳入河里。
休拼死地把母亲托出水面,这时扬托迅速游到。他将休和蓓丝拖向河岸,戴维和另几个矿工纷纷跳入河里相助。
白天。摩根家的餐厅。
布朗恩坐着做针线活,一面轻轻哼着歌。她身后的百叶窗已经拉下。屋内光线很暗。她扬起了头,望着靠墙的一张床。那里躺着休。他昏迷不醒,全身裹着绷带。布朗恩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忽然,休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将脸转向布朗恩。她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赶到床边。
布朗恩:“哦,休……(哽咽)我为能成为你家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她温柔地吻了一下休,然后挺起身子,对他嫣然一笑。
休(困难地):“妈妈呢?”
布朗恩(快活吔):“在楼上,她感觉良好。医生正在给她看病。”
休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布朗恩望着他,目光充溢着怜悯与爱抚。
摩根、恩哈拉和理查玆大夫下楼。大家走到休床前。
布朗恩(耳语):“他刚才醒过来的。”
理查兹医生(轻声地):“这么说,他没问题了……可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怎么过来的。摩根先生,您生了一位勇士。我原以为,这孩子要死的。”
摩根(笑):“因为他姓摩根,道理就在这儿。”
他亲切地摸了一下休裹着绷带的肩头。在这动作里,包含着对儿子的温柔与骄傲。恩哈拉杷大衣递给医生穿上。
理查兹医生:“现在应该给他好好营养一下,艾沃尔夫人——给他吃鸡汤,还有亲切微笑。”
布朗恩点点头,走进厨房。
医生、恩哈拉和摩根从屋里出来。摩根随手把门掩上,但没关实。格拉菲特牧师腋下挟着一本书,从外面走到凉台上来。
摩根(对格拉菲特):“休恢复知觉了,刚才还跟布朗恩讲过话。”
格拉菲持(对医生):““那孩子还要卧床多久?”
理查兹医生(抿紧嘴):“这很难说。他的两条腿完全冻僵了。一年,也可能要两年……不过我无法保证他什么时候能起床……”
休睁开一双碧眸。显然,他在倾听门外大人们的谈话。这时,传来理查兹医生的声音:
“否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格拉菲特先生。”
听到这句话,休不安地辗转起来。他嘴唇微微颤抖,忧郁地环视房内。布朗恩端着一盆鸡汤进来。她惶恐地瞧了瞧休,然后匆匆走向门口。
布朗恩从房里出来,随手将门关紧。她以抑制不住的愤怒对着医生。
布朗恩:“怎么能这样随便谈话?!我觉得,您的话他都听见了。”
摩根、格拉菲特、恩哈拉和医生惶惶不安,默然望着房门。
医生走向园子门口,其余的人回到屋内。
摩根家的餐厅。
休躺在床上,眼里闪着泪花。大家走近他。格拉菲特坐在他身边。
格拉菲特:“哈罗,休。”
休双唇翕动,几乎听不到声音。
“哈罗。”
他的脸上布满痛苦和惧怕。他不敢正视格拉菲特。
格拉菲特(严厉地):“为什么在你的眼里看不到光明?我多么盼望你振作起来。孩子,你吓坏了,是吗?”
休抬起那双充满悲戚与央求的眼睛,直瞅着格拉菲特。
布朗恩被格拉菲特严厉的口气激怒,不由得伸出手按了他一下,打算制止他。格拉菲特不耐烦地避开了她。
格拉菲特(毫不心软地):“你听到医生说的话了?”
休脸上掠过一阵痉挛。他肯定地点点头。
格拉菲特:“你相信了吗?”
休又肯定地点点头。
格拉菲特(严厉地):“你想要起来,是吗?”
休象刚才那样默默地点点头。
格拉菲特:“那你应该和信白己会好起来的……要是你确信这一点,那你就能走路,不管医生说了些什么!”
休以央求的目光望着牧师。
休(轻声地):“他说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
格拉菲特(迅疾地):“大自然不过是最高力量的奴仆。(微定)我记得有过一两次大自然被迫改变了自己的进程。圣经你知道吗?孩子?”
休点点头。两只水灵灵的蓝眼睁得大大的。恩哈拉静气屏息地听着。她的目光里掩饰不住对格拉菲特的赞赏。
格拉菲特:“那么你应该懂得——先前的一切可能都是为你造福的。(俯身)休,你相信我吗?”
休重又点点头。他目光炯炯。
格拉菲特(高兴地):“好极了。你还能上山去采水仙花的。你想吗?”
休(轻声地,面带微笑):“先生,我多么想采水仙花啊。”
格拉菲特:“那么,你一定能采到的!”
他冲着休直笑。休也报以微笑。
摩根十分激动,两眼满溢感激的泪水。他拍拍格拉菲特的肩膀。恩哈拉笑了。她那双明眸宛如星星般闪闪发光。格拉菲特带来一本书给休看。
休:“《宝岛》!”
格拉菲特会心地笑了,用手摸摸书。
格拉菲特:“我也许会同意把它留在你身边——只要你有生以来第一次把这本好书从头到尾读完。”
休将《宝岛》捧到眼前,以极大的兴趣翻阅着。格拉菲特站起,走出房间。
短暂的几秒沖内,恩哈拉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去追赶格拉菲特。
格拉菲特从摩根家出来。恩哈拉跟在他后面。
恩哈拉:“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回过身来。
恩哈拉:“我不能让您走,还没谢谢您哩。”
格拉菲特:“姑娘,我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恩哈拉(深情地望着他):“不,这比职责更可贵。”
格拉菲特(平静地):“嗯,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
格拉菲特望着恩哈拉,显得局促不安。他欲向她说些恭维话,但不敢启口,于是采取妥协的办法。
格拉菲特:“您家里的人真好。”
然而,恩哈拉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含义,也以炽热的目光盯着他不放。格拉菲特企图掩盖自己的困窘。
格拉菲特(温柔地):“你快进屋去吧,不然要感冒的。”
恩哈拉:“嗯,(但不动身子)您什么时候来我家吃晚饭?”
格拉菲特:“当你打发走医生和所有那些人以后……”
恩哈拉(笑):“那我一定尽快把他们撵走。”
格拉菲特(笑):“好。”
他举手碰了一下帽檐便走了。在篱笆门口又停下,再一次看了看恩哈拉。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目送着他,把周围的一切都忘掉了。最后,由于彻骨的寒冷,她肩头哆嗦了一下,才转身回到屋里。
恩哈拉走进餐厅。随手把门关上,静静伫立着,心里仍惦记着格拉菲特。
休拿书专心地看着,布朗恩坐在床沿上。她怀着无限的同情望望恩哈拉,然后转向休,开始朗读起来。
布朗思(出声地):“特笛洛尼先生、里夫西医生和其他几位绅十要求我写下有关宝岛的一切。他们希望我从头到尾叙述整个经历,除了宝岛的地理位置外,其他所有细节都不要隐瞒。现在要指明那宝岛的位置是不可能的。因为眼下那里还藏着我们来不及运走的许多宝物。喏,就在一七XX年我挥笔奋书。”
休的目光灼亮。布朗恩继续朗读。
银幕上映现《宝岛》的一帧插图:吉姆·戈金斯嘴里叼着一把短剑,跟伊斯莱尔·根司一起爬软梯。
……休的手翻过一页。
白天。又是摩根家的餐厅。
休现在拆下了绷带。已坐起,背靠柔软的枕头,专心读书,四下是家里日常生活的情景。
休贪婪地读着一本书。他仍住在餐厅里。迭印:他床边的一个书架。
镜头内,休的手在书架里一本本翻寻书——
特写:《宝岛》、《艾凡果》、《匹克威克先生外传》……
休半躺在床上读书。突然他放下书本,两眼望着天花板,象是在倾听什么声音。
从楼上方向传来一下敲打声。休笑了,朝墙上连叩三下。
休的旁白:“好几个月里,我一直躺在靠墙的床上。我读呀,学呀。在那段时间里,我读了许多美妙的书,它们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始终希望并且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头几个月里,母亲也发病了,她躺在楼上,咱俩只能敲墙壁通话……”
……镜头迅速交替——
摩根在漆门楣;
恩哈拉将洗净的窗帘挂起来;
休从床上望着他们干活。
傍晚。摩根家的餐厅。扬托、戴维、欧恩和格维林站在父亲面前。在画面深处,靠墙的地方,休躺在床上。他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严肃。几位哥哥显得十分疲惫,衣服也都破了。
休的旁白:“瞧,父亲面临着一件喜事——医生告诉他,母亲很快可以起床了。厨房的地上铺上了崭新的瓷砖,穿堂间的墙上刷上了白粉,楼上楼下都挂起新窗帘,餐厅四周的墙壁也粉刷一新,还为母亲准备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摩根(放低声音):“我的儿子们,我多么希望你们回家来呀……”
休的四位哥哥齐视父亲。摩拫继续说道:
“……不过有个条件,我们大家在这里都有居住者的权利。”
哥儿们并没奋马上回答。
扬托(以平静的口吻):“你在自己的家里怎么是个居住者呢?”
摩根:“要知道,我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权威了……现在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说他是一家之主了,如果他的话不算法律的话。你们都长大了,你们有权利发表自己的意见。因此,我们大家不过是居住者。你们的母亲将为大家操劳。”
哥儿们垂下眼睛,默默站着。
摩根:“你们回家吗?”
哥儿们相互看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摩根:“好,你们的母亲会感到很幸福。好,明儿见。”
哥儿们转身出去。
白天。
场面又回到摩根家的餐厅,休躺在床上。他神釆奕奕的目光直朝着楼梯的方向看。
……镜头对准楼梯:按威尔士的习惯,一级级的阶梯上铺上了地毯。只听得蓓丝低沉的脚步声,她由摩根搀着,终于下楼来了。她非常孱弱,脚下无力,步子踉跄,脸色还很苍白,但目光炯炯有神。她倚着摩根的手,在楼梯口停下,朝休望去,然后慢慢走近他。摩根落在后面。
休的旁白:“大喜日子终于来临,母亲下楼了……她迈开了第一步……艰难生活、重病卧床——这一切全都过去了……四个月呀……一层天花板把咱们俩隔开,在这四个月里咱们甚至连彼此看一眼也做不到。但现在她终于来到我眼前。她安详地看着我,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手捂着嘴巴……不知是笑还是哭……”
蓓丝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斫来。她坐在休的床沿上,贪婪地望着儿子。儿子望着老母亲花白的头发,禁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蓓丝:“这是常年的积雪呀……”
她喉咙里好象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热烈地吻起儿子来。过会儿又后退了一歩,想把儿子看个够。
摩根踮着脚走到门口,将门启开些许,并且朝外面做了个手势。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歌声。蓓丝与休侧耳倾听。
摩根自矜地笑了,挨近妻子与儿子。蓓丝惊奇地望着门外。摩根体贴地扶她站起,搀着她走到门口。休目送父母,心里荡漾着一种自豪感。
摩根家门前,聚集着一大群矿工,他们引吭高歌,艾沃尔在指挥……
……凉台上,蓓丝和摩根靠在一起听着。
唱歌队伍的第一排是摩根家的四个儿子。他们齐视母亲,手里各自拿着包袱。
蓓丝听到此歌声,特别是看到儿子们手里拿着包袱,万分激动。泪水沿两颊潸潸而下。她实在忍不住,把脸埋在丈夫的肩上。
蓓丝(呜咽着):“唉,格维尔,你讨了个什么样的老婆呀——她躺在床上享福,而比别人为她家操心。”
摩根微笑,将妻子的一缕缕银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摩根:“你是我的妻子,瞧大家……。”
蓓丝:“你活该这样,老来少……”
矿工们唱完了歌,向蓓丝高呼“长寿”。
四下不断响起:
“请说说吧!”
摩根轻轻将蓓丝推向前。
摩根:“给他们随便说点什么吧。”
蓓丝(害怕地):“我说什么呢?”
摩根:“上回你演讲不是出口成章嘛?现在你可以放松点,他们都是朋友呀。”
蓓丝一时找不到确切的话,有点气急了。她笑笑,向人群伸出双手,突然邀请道:
“大伙儿……上我家吃一点东西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赞许声。矿工们成群地走进屋里,颇有礼貌地向蓓丝祝贺健康。但做母亲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儿子和他们手里的包袱上。
先是扬托、戴维,接着欧恩与格维林走向母亲,四人默默地拥抱了她。蓓丝泪花闪烁地望着扬托的一只小包袱,忽而破涕为笑,接着换以严肃的表情。
蓓丝:“瞧你们的邋遢样!……(一把抓住戴维的裤子)只要再走一步,就露出你的光腿了。”
格维林:“最好再看看欧恩。再走一步,就露出他的光背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欧恩(推搡着):“住嘴……”
大家走进餐厅。
摩根一家和客人们涌入餐厅。餐桌上摆满了食品。有人已入座了。扬托唤住摩根,给他看一份报纸。
扬托:“这你看过了?”
摩根从扬托手里接过报纸,戴上眼镜读着。过一会儿,他朝休眨眨眼,目光狡黠。
摩根:“好。(转向客人们)听着!……大家听着!”
客人们将他围住。
摩根骄傲地咳了一声。
摩根:“在我们熟悉的人中间,有一位的名字已上报纸了。(出声读)‘最作书法比赛。参加者都是十二岁的男孩。头等奖为两基尼,授予成绩出众的休·摩根。’”
一片赞美声。大家齐视卧床的休。
休窘得无地自容。他甚至拿枕头来遮脸。扬托与布朗恩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摩根:“这孩子躺了四个月,在这期间,我们听到的只是他的笑声与快活的谈话。(摘下眼镜,擦了一下镜片)现在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休,你是我的一个多好的儿子啊。不过,要是我马上走到你跟前的话,我担心自己会干出愚蠢的行为来。”
布朗恩温柔地吻了一下休。
布朗恩:“你真聪明……”
休感动极了,用手摸了一下她吻过的脸颊,不禁陷入遐思之中……。
虽说布朗恩的一吻使休窘困,但他仍感到很幸福。一双碧眸烁烁闪光。
晚会继续进行。
两位矿工在拉小提琴,一位模样呆板的老处女詹金斯小姐在弹竖琴。
晚会正在高潮,笑声不绝。
这些饥肠辘辘的穷人,在好客的摩根家里由衷感到愉快。恩哈拉用茶与烘饼招待一位大眼睛的矿工。
矿工:“您家的茶味儿真醇!”
恩哈拉:“味儿淡了点吧。”
矿工:“淡?!我家喝的是白开水。”
站在扬托旁边的是巴里先生。他渐近老态,戴着眼镜,一副禁欲主义者的模样。他刚刚盛满一盘烘饼,又往嘴里塞,两腮鼓凸。
巴里:“扬托,上次在教堂里我没看到你么。”
扬托:“那时我恰巧很忙。”
巴里:“恕我问一下,你在忙什么?”
扬托(瞅着他):“这是我个人的事。”
周围一片寂静。
巴里(委屈地):“我问得很有礼貌呀。”
扬托:“我回答得也很礼貌呀。(直盯巴里)那时我忙着工会的事情。”
巴里(阴沉地摇摇头):“工会,那是恶魔的造物。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扬托(冷冰冰的语气):“至少我不在教堂里胡说八道。”
巴里:“喂,听着……”
扬托(做不耐烦的手势):“结束这场谈话吧,否则我要对您说些不愉快的话了。”
他猛然别过身去,冷不防跟格拉菲特撞了个满怀,后者刚好站在一侧凝视着他。
摩根、蓓丝和哥儿们都围拢过来。大家仔细听着谈话。
格拉菲特:“不。扬托,我要求你解释一下,凭什么你认为我们在教堂里是胡说八道的?”
扬托:“我并不是指您。”
格拉菲特(含笑,但语气十分严肃):“那么你说说,这是指谁?”
扬托(坚定地):“好。我想说,您自以为是牧师,可同时却让您的绵羊生活在贫困与污秽之中。如果他们企图反抗贫困,您就安慰他们说,是上帝的意志叫他们受苦受难的。(怀着越来越明显的蔑视)的的确确是绵羊!难道我们做绵羊的能让一小撮占有者任意放逐和宰割吗?而您对我们说人是按照上帝的模样创造出来的!我们决不做绵羊!”
摩根:“扬托,是格拉菲特先生把休治好的。”
格拉菲特(目光紧盯扬托不放):“摩根先生,休是他自己治好的。(对扬托)直到现在为止,我在这儿还没说出自己的观点,因为我不想介入你们家庭的分歧。”(以挑衅的目光望着摩根)
摩根(小声地):“您请说吧,我不会反对的。”
格位菲特:“好,我怎么想就怎么说……首先,你们应该建立工会,这是必须要做的。”
摩根注意地听他说下去。
格拉菲特的声音(画面外):“你们单独干是不堪一击的。联合起来——就有力量。”
银幕上掠过一张张全神贯注的脸——他们是扬托、戴维、欧恩和格维林。
格拉菲特的声音(画面外):“不过请记住,力量应当来自对他人和对自己的责任感。绝对不能用加倍的非正义来战胜非正义!只有正义才能取得胜利。”
坐在一只大壶旁边的恩哈拉神情紧张地听着,她双唇半张开,两眼射出光芒。
屋内一片寂静。看来格拉菲特的话给摩根和他的儿子们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唯有巴里抿紧嘴唇。
巴里:“格拉菲特先生,您谈的问题已超出您的职责之外了。您的事业是纯粹心灵方面的。”
格拉菲特(平静地):“凡是人与圣灵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与我有关。”
巴里(恶狠狠地):“教会监护者们知道您在宣扬社会主义……”
此时,易怒好斗的扬托逼近巴里。
扬托:“巴里先生……”
格维林走到他们跟前。
格维林(愤激地):“喂,砸掉这老鬼的牙!”
摩根迅速站到双方的中间。他将扬托与格维林从巴里身边推开。
摩根(对扬托):“他是我们的客人!”
说着便挽起巴里的胳膊,向蓓丝打了个手势。
摩根(含笑):““蓓丝,给巴里先生倒一品脱(注3)咱家酿造的啤洒,再给他抽一袋道地的烟吧。”
蓓丝(威风凜凛地):“我最好拿煎锅揍他一顿。”
巴里狼狈不堪,拿不准主意是否再争论下去。格拉菲特笑笑便走开了。摩根和他的儿子们互相注视。
扬托:“怎么样,父亲,你跟你的住客在刚才听到的那番争论上意见一致罗?”
摩根(干脆地):“我没有住客——只有儿子。”
他两只手分别搂住扬托和戴维的肩膀,朝詹金斯小妞做了个手势。
摩根:“詹金斯小姐,现在请您演奏《战友们》这支曲子好么?”
响起愉快的乐声。众人唱歌。
巴里直摇头,离去。
恩哈拉面露幸福的笑容,走进厨房。她手里捧着一叠脏盘子,放入水槽内。格拉菲特透过敞开的门望着她。
他看见恩哈拉捅了一下炉子,然后提起满满的一桶煤块,准备倒入炉内,格拉菲特随即向厨房走去。
厨房。
歌声飘进来,恩哈拉正为那满满一桶煤张罗着。格拉菲特走近她。姑娘含笑地瞅着他。
恩哈拉:“噢,格拉菲特先生,我们一定要世世代代报答您,今天您又便咱全家团圆和好了。”
格拉菲特(微笑):“请允许我……”
他从恩哈拉手中接过那桶煤,麻利地倒入炉内。恩哈拉目不转晴地盯着他。他将煤捅放回原处,站起身来,也盯着她。姑娘发现格拉菲特手上沾了不少煤灰。
恩哈拉:“瞧您的两只手……真对不起您……”
格拉菲特(微笑):“没关系。”
向她出示自己的手掌。
特写:格拉罪特的一双手。只见手掌心里有好多条黑色纹路,这通常只有在矿工的手上才能见到的。恩哈拉爱抚地接过他的手,瞧了瞧手掌心,然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恩哈拉:“您在矿上干过活?”
格拉菲特:“十年了——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
恩哈拉(激动地):“十年……”
话还没说完,她又恢复了庄重的表情,朝水槽走去。
恩哈拉:“请用肥皂。”
格拉菲特:“别麻烦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开始擦手。恩哈拉转向他。
恩哈拉:“您怎么搞的,把蛮好的一块手帕弄脏了。”
格拉菲特不答,仪向她微笑。恩哈拉拿着一块肥皂和归布。
恩哈拉:“请等一等!您是教堂之皇,而我是厨房的女皇。”
说着走向他,给他洗掉手上的煤灰。格拉菲特的表情骤变,目光显得严肃。他一直等到她洗完。突然,仿佛违背自己的意愿似地说道:“您不论在哪儿,都是女皇。”
恩哈拉迅速向她投以一瞥。这目光里倾注了她的全部情意。
紧张的沉默。
恩哈拉(悄声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拉菲特(目不转睛):“我本来不应该这么说的。”
恩哈拉:“为什么?”
格拉菲特:“我没有权利对您这么说的。”
恩哈拉仍望着他,露出一丝笑意。
恩哈拉:“如果我能给这个权利的话——您是当之无愧的。”
两人心里十分激动,相视良久。
正在这时,布朗恩手捧一叠盘子走进厨房。一看到他俩这般情景,深感自己碍事,便收住脚步。过会儿,她才走向水槽。
格拉菲特对恩哈拉笑笑,走出厨房。恩哈拉目光紧随着他。
布朗恩注视着她。目光里充满同情。恩哈拉转向布朗恩,不觉有点发火。
恩哈拉:“你干么死盯着我?”
布朗恩(笑):“姑娘,请允许我随便看看吧。(将手放到恩哈拉肩上)要是我还没出嫁,我一定想法子嫁给格拉菲特先生,虽然说这话我觉得挺害臊的。”
第三章
天将破晓,残月挂在空中。镇上各家窗户都已亮起灯光。
矿工们去上班。路上,他们唱着《加列赫的小伙子》一歌。
一系列镜头迅速交替——
蓓丝在准备早餐,包成一份份……
休挥手向父亲和哥哥们告别,他还躺在床上……
矿场的生锈大铁门开启……
矿工们排队等着,门警逐个检查后放行……
矿工们哼着歌儿下矿井……
久停的升降罐茏的轮子嘎吱地转动起来。通风道里又冒出一团团蒸汽。
传送带不停地移动……
矿工们在行进中,随着歌声的节拍,矿灯来回晃动。
休的旁白:“由于格拉菲特先生和我父亲的幹旋,罢工结束,劳资纠纷暂吋调解了。结果矿工们的工资都减了,但起码得到了今后再也不减薪的保证。这并不算获胜……母亲又开始为父亲和哥哥们准备一份份早餐,每当看到她那慈样的面容时,我总觉得很高兴。矿工们一大早就去矿井。那时天色很暗,气温也很低,但只有我是全镇唯一没起床的人。罐笼生锈的轮子重新转动起来。罢工期间咱家那个储钱匣几乎空空如冼。现在又开始积钱了……由于上班,那无所事事和饥肠辘辘的日子渐渐淡忘。在复工的那天早晨,人们上山时都喜气洋洋,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这样。要求干活的人很多,但后来不少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在故乡干活了……”
大门口。
经理拿着一份名单来到矿场门口,那里警卫森严。矿工们逐个地被放进来,经理一面盯着他们,而按照名单逐个加以核对。没多时,警卫突然关上大门。剩下的不少矿工也竭力想挤进矿场。但都被凶狠的警卫推出去。
……在关闭的大门外留下被解雇的工人。其中有欧恩和格维林。他俩脸色阴沉,默默地跟其余的矿工们站在一起,目光十分严峻。
摩根家的餐厅、摩根、艾沃尔、扬托,戴维、欧恩与格维林在一起召开“军事”会议。屋内深处是休睡的床。
欧恩:“在南威尔士,到处都是这样的。在卡迪夫,人们排成长蛇阵领取政府发给的一点点面包(直腰头),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等储蓄的那份钱拿到后就走。”
摩根:“上哪儿?”
欧恩(轻声地):“美国。”
摩根双肩无力地耷拉着。他徐徐转向壁炉,端起储钱匣放到桌上。打开盖子,朝里看了一下。儿子们站在四周。摩根慢慢掏出两叠金币,将一叠放到欧恩面前,另一叠则给格维林。不料,扬托忽又提出一个建议。
扬托(轻声地):“欧恩,把我的一份也拿去吧。”
戴维(迅速地):“还有我的一份。”
欧恩:“不,只拿属于咱俩的份额。咱俩不要恩赐。”
扬托(粗暴地):“这不是恩赐,傻瓜,这是应该拿的。”
格维林(固执地):“不,只要咱俩自己的。”
欧恩点点头表示赞同。摩根啪地一声关上储钱匣,转向欧恩与格维林。
摩根:“别告诉你的母亲。今天让她安静些吧。”
突然传来蓓丝的声音。
蓓丝(画外音):“别怕,请说吧。”
众人回首。只见蓓丝缓步前来。刚才她一直待在厨房门旁。
蓓丝:“我全听到了。”
她走近欧恩与格维林。热相盈眶。紧紧拥抱这两个儿子。
蓓丝(断断绫续的声音):“美国……美国,我的孩子们……”
摩根搂住妻子,轻轻地将她跟儿子们拉开,然后温存地贴在自己身上。他的目光对着已长大成人的儿子们。
蓓丝再也支持不住了,她挨近休,坐在床沿上抽泣起来。休极力安慰她。
蓓丝(悲恸地):“这只是开始。欧恩与袼维林算第一批……接着走的是你们所有的人——一个接一个都离开家。”
休(坚決地):“妈,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蓓丝握住休的双肩,专注地看着他……。
蓓丝:“对,休。要是你以后也离开我,那我就会后悔自己有孩子了。”
休(诧异地):“你究竟为什么需要孩子呢?”
蓓丝:“仁慈的上帝,我的孩子!”
第四章
教堂。祈祷仪式结束。格拉菲特跟教徒们一起唱歌。男人们拿起自己的帽子。
格拉菲特(平静地):“请大家留下。今天长老们要开今会。”
教徒们互相低语,分头坐好,长老们——其中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傲慢地走向高台。摩根走在他们中间。
格拉菲特将讲台后面的位置让给了巴里先生,然后低下头,缓慢地穿过长凳之间的走道。他从恩哈拉旁边走过。
长老代表巴里先生走到台前。
巴里(语气严厉):“曼琳·路易斯,到前面来。”
一位我们尚未见过的姑娘磕磕绊绊地从恩哈拉旁边走过。她嚎啕着,用手帕掩住脸,走近长老们。
巴里(傲然地俯视曼琳):“你犯有罪孽,现在要象所有不贞的女人那样赎罪。你违反天诫,私生了一个孩子。”
画面上是恩哈拉。她两眼睁大,脸色苍白。浑身直打哆嗦,显得十分可怜。
格拉菲特坐在后排凳子上。他尽管不露声色,但依然看得出,他实际上很窘困。
长老们的脸色十分冷酷。只有摩根一个人看上去心灰意懒,好象蒙受了不幸似的。
巴里(继续说道):“对于象你这样的人,忏悔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关进地狱,直到你赎完罪为止。曼琳·路易斯,你承认自己有罪么?”
曼琳啜泣,喃喃说出似“是”的声音。
恩哈拉慢慢站起身来。巴里目光严峻地瞅着曼琳·路易斯。
巴里:“那么你应该受罚……”
冷不防恩哈拉开腔说话了。
恩哈拉:“住口!住口!你们这些伪君子,不准干涉她!”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使全场一惊。曼琳·路易斯张开嘴又哭起来了,一面注视着恩哈拉。长老们一齐转向她。他们大为惊讶,恼羞成怒。
摩根霍地站起。他气得脸色发白,朝恩哈拉走去。
摩根(盛怒):“恩哈拉,你……”
格拉菲特迅速插到父女俩中间。他将手按在摩根的肩头。
格拉菲特(望着恩哈拉):“摩根先生,现在不该这样。”
说着,从容不迫地领恩哈拉走向出口。
摩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俩离去。格拉菲特和恩哈拉走出教堂。教徒们目送他俩。
格拉菲特和恩哈拉来到教堂前的台阶上。恩哈拉心有余悸,脸色更加苍白;格拉菲特安详地望着她。
离他们不远,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她是曼琳·路易斯的母亲。只见她怀抱一个婴儿。老妪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恩哈拉愤懑地抬起头看着格拉菲特。
恩哈拉(激昂地):“您怎么能干站在那儿泰然自若地听他们说呢?那些老顽固唠唠叨叨,目的要让这姑娘蒙受更大的痛苦。这哪里象上帝的告诫。耶稣说过——‘去吧,勿再施恶。’”
格拉菲特(忧伤地):“您对圣经了解得太多,而对生活了解得太少。”
恩哈拉(愤激地):“我非常了解生活,而且知道曼琳·路易斯并不比我坏!”
格拉菲特:“恩哈拉!”
恩哈拉:“那些老头知道什么?!(握紧拳头)一个贫穷姑娘要是非常爱自己的心上人,一秒钟不见他也觉难受,那她会干出什么来,您难道不清楚吗?”
恩哈拉两眼直盯他。现时她正在向他倾诉衷肠。可是,格拉菲特面对她的挑战无以回答。
格拉菲特:“这的确是很残忍的。但您要明白,乡亲们在山谷里建立了自己的家园,活着和死去,他们从未得到过大家推举的政府的帮助,他们只承认圣经的权威。”
恩哈拉:“今天,他们多象一群魔鬼啊!我的父亲也是魔鬼。(责备地)您袖手旁观,纵容他们横行霸道。”
格拉菲特蹙眉。其实他心里也象恩哈拉那样激动,似他很难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困难处境。
格拉菲特:“教堂是属于他们的。我不过是教堂的仆人。如果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会马上赶走我的。那时候,我只能象麻雀一样在露天布道说教。”
恩哈拉:“您准备什么时候捍卫自己的信念呢?”
格拉菲特(阴郁地点点头):“当时机一到,条件成熟的时候。相信我吧。”
恩哈拉转为温和。她跟格拉菲特的目光又遇上了:两人对视良久。
这时候,在他们身后,教堂门打开了。两人回头一看:曼琳·路易斯蹒跚地从教堂里出来。她哭着奔向母亲。
人们开始成群出来。
曼琳抱过婴儿,吻了吻,挨着母亲慢慢离去。
恩哈拉和格拉菲特同情地望着她们的背影。两人激动之下,不约而同地去追这对母女俩。
恩哈拉(轻声地):““曼琳……”
第五章
摩根家的餐厅。休躺在床上读书。蓓丝正在收拾房间。
屋门打开。明亮的阳光照在休的身上,他的目光从书本移开,门口站着格拉菲特,他全身披着金灿灿的阳光。休容光焕发。格拉菲特外表洒脱俊逸,但脸部表情颇为严肃。
蓓丝为格拉菲特的来临感到惊奇。
蓓丝:“早安,亲爱的格拉菲特先生。见到您很高兴。恩哈拉到市场去了。”
格拉菲特站着不动。他注视休。
格泣菲特:“我是来找休的。”
蓓丝(诧异地):“找休?”
她看看休。休微笑,他明白格拉菲特来的目的。不过,男孩的微笑显得有点惊慌与胆怯。
休:“妈妈,水仙花开了。”
蓓丝(万分激动):“噢,休……”
她走近休,不由自主地用手揉槎自己的围裙。
格拉菲特仍然望着休,朝他的床挪近几步。
格拉菲特:“休,你的衣服在哪儿?”
休:“先生,在枕头下面。”
蓓丝:“在你的枕头下面?”
休:“好几个月来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格拉菲特(笑):“那咱们走吧……你回来时要给勇敢的母亲带一束最美的花。”
休(目光炯炯):“我一定带回来。”
蓓丝惊愕得一动不动。格拉菲特帮助休起床,又从枕头下取出衣服。
山坡。
春天的早晨格外明媚。一片面积不大的水仙花丛。黄色的花穗被风吹得低下了决。远处出现格拉菲特。他背上驮着休。两人的身影在地平线上清晰地勾勒出来。他们走近那片水仙花丛。格拉菲特小心翼翼地将休放到地上站好,双手扶着他。两人望望鲜花,互相微笑。
格拉菲特放开休,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向他伸出双手。
格拉菲特:“喂,现在——朝我迮过来……”
休强忍疼痛,缓缓地迈出第一步,接着又是一步。他身子摇晃,差点跌倒。格拉菲特迅速走近他,想扶住他,但是休一笑,制止了他。
休(有点发喘):“我觉得很好……”
他又走了两步,终于跟格拉菲持并排了。他俩会心地笑着。格拉菲特搀扶休。
格拉菲特:“今天练够了。(仔细打量休,然后严肃地)休,你真走运。受一阵子罪是好事。在艰难的日子里你卧床休养,这是上帝赐给你的良机,使你获得了精神力量。你父亲为使灯光明亮,天天擦净矿灯,同样你也应该使自己的心灵保持纯洁。”
休:“怎么办呢,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我的孩子,祈祷吧。我不认为,人必须唠叨喊叫个没完,或者象猪啃土那样沉溺于宗教心境。祈祷,这不过是美好、纯洁、正确思考的另一种叫法。当你祈祷的时候,应该想一想自己所说的话,并且将自己的思想引导到崇高的事业中去。那样你的祈祷就会产生力量,而这力量将与你的智慧、肉体和精神合成一个整体。”
休闻之极为感动,他直瞅格拉菲恃。
格拉菲特(笑):“你那双痊愈的脚第一件义务便是下礼拜天把你带到敎堂去。”
早晨。教堂。
摩根一家人出现在教堂附近,但没看到摩根和蓓丝两人。仅恩哈拉、扬托、戴维和休围成一小圈。休由戴维搀着,勉强走动。
……在教堂入口处附近的一片草地上,有位举止傲慢的年轻人,穿着时髦,在山区看来是过于耀眼了。他名叫叶司金·埃文斯。这位纨袴子弟当看到恩哈拉时,举相行礼,向她走上几步。
叶司金:“哈罗,恩哈拉。”
扬托与戴维挡住自己的姐姐。
扬托(平静但轻蔑地):“你跟谁说话?”
叶司金(随便地):“恩哈拉。她大概是你姐姐吧。”
蓦然,扬托挥起一拳,将叶司金揍倒。后者没料到对方的进攻,给重重地摔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颓然横倒。在他倒下的时候,随手把当天一张题为《彼此相爱》讲道的布告也扯下来了。
扬托、他的兄弟们以及恩哈拉齐视叶司金。恩哈拉捏紧拳头,走向扬托。
恩哈拉:“你这魔鬼!”
戴维将恩哈拉与扬托拉开。扬托先是注视自己手指的关节,然后转向躺在地上的叶司金看。
扬托(平静地):“我不容许对我姐姐说话象对街头女郎那样。他的父亲说不定是煤矿老板,然而他要想跟你说话,应该征得同意。咱们是有家的,他完全知道咱家的地址。”
这时,教徒们都围住了叶司金。他的父亲克里斯麦士·埃文斯和摩根也赶到,忙将他扶起。大家走近扬托。
埃文斯:“是你打我的儿子?”
扬托:“是的。”
摩根:“在这儿,教堂的前面?”
扬托(看叶司金):“在他站的那儿。我这还算是对他客气呢!”
埃文斯:“年轻人,我要把你送交法庭。”
叶司金站不稳脚。
叶司金(对扬托,挑衅地):“当然罗。完全有理由对你这么做!”
扬托:“当然罗。要是我还有理由的话,一定拧断你的脖子。”
摩根:“你为什么要打他?”
扬托:“让他自己说吧。”
摩根以询问的目光看叶司金。
叶司金(短暂犹豫之后):“先生,刚才我跟您女儿攀谈。”
埃文斯(扬起眉毛):“你跟她攀谈?”
叶司金(拘谨地):“是的,先生。”
埃文斯转向扬托,伸出了手。
埃文斯:“扬托,我收回刚才说的话。(目光严历地看着叶司金)如果有哪个男子跟叶司金的姐姐攀谈的话,那他是要丧命的。”
埃文斯将叶司金带到扬托跟前。
埃文斯:“呶,现在你俩握握手吧。彼此之间不要再有怨恨。”
这一对青年如同交战后的拳击手那样,毫无热情地握了握手,接着,叶司金向摩根鞠了一躬。
叶司金:“摩根先生,明晚我来征求您的许可。”
摩根:“好,我恭候您。”
风琴的乐声起。司祭从教堂里出来。
教徒们冋到教堂。
扬托和叶司金一起走入教堂的大门口,尽管并排走着,但彼比不看对方一眼。
在他们身后跟着克里斯麦士·埃文斯,再往后是戴维和休。最后是蓓丝和摩根。
当蓓丝和摩根走近时,我们看到蓓丝眼里闪着泪花。丈夫发觉她在哭。
摩根(低声地):“你怎么啦,亲爱的?”
蓓丝(呜咽):“她年纪太小了——结婚还嫌早呷……”
摩根(狡黠地眨眨眼):“你那时有多大年纪?”
蓓丝(擦泪):“我那时比她现在大多了,老来少。”
摩根:“得啦,亲爱的。你那时比恩哈拉还年轻。”
恩哈拉跟在双亲后面走。没料到跟格拉菲特遇上了,刹那间,她犹豫地停下,顷刻又步入教堂。
晚上。摩根家的厨房。
门朝餐厅半开着。恩哈拉警觉地朝那里面张望。听到格拉菲特先生的说话声,她脸上露出窘困与不安。
格拉菲特的声音(画外):“贮水池的容量是100加仑。A处每分钟流入20加仑;B处每分钟流入10加仑。”
在餐厅里,有格拉菲特、摩根、布朗恩。休坐在一张堆满书本和练习簿的桌子旁。蓓丝紧挨他,做着针线活。格拉菲特正向休口授作业,休将算术题目的已知条件记下。
格拉菲特:“C处是个漏洞,每分钟从池内流出5加仑。写好了吗?”
休点点头。
格拉菲特:“问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灌满水池?”
蓓丝不以为然地弹了一飞舌头,声音是那么响,以致大家都扭头朝着她看。
蓓丝:“真是胡扯!既然水池有漏洞,怎么能灌得满呢?”
摩根:“亲爱的,这是算术,是练脑筋的题目,下个月入学考试要用的。”
蓓丝(固执地):“这蹩脚的公立学校,尽出歪题。谁会去灌那又旧又漏的池子?有这种人吗?除非是疯子!”
摩根(两眼朝天):“这不过是考考咱们的孩子,看看他是不是会算了。多少加仑,多少时间,不过是些数字罢了。”
蓓丝:“给一个有许多漏洞的水池……”
她把手里的活计扔进针线篮里,但没有全扔掉,气呼呼地又把活计拿出来。
摩根按捺火气,朝她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对着微笑的格拉菲特。
摩根:“现在我懂了,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些儿子。都是因为有你,全靠你蓓丝·摩根。喂,格拉菲特先生,还剩多少?”
格拉菲特:“就只剩算十进位小数的难题了,摩根先生。”
摩根:“十进位小数的难题……(望蓓拉)等这教完咱家就太平罗。”
蓓丝(平静地):“尽会乱说……”
她搁下活计站起。格拉菲特也站了起来。
格拉菲特(微笑):“不早了,我该走了。(把手放在休的肩上)明晚咱俩再来解决十进位小数的难题。(向摩根和蓓丝致意)晚安!”
摩根、蓓丝(齐声):“晚安!”
摩根从桌上拿起灯,向楼梯走去。
房内半明半暗,只有一盏小灯在休的床边点亮着。
摩根和蓓丝一起走上楼梯。
格拉菲特走近门口时,向休作了个“跟着”的手势,休一瘸一瘸地跟了上去。
格拉菲特和休从屋里出来。格拉菲特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铅笔盒,递给休。
格拉菲特:“这是我的铅笔盒,原先是我父亲的。”
休(极其兴奋地):“好漂亮的铅笔盒!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的手一会儿将铅笔盒打开,一会儿又合上。
格拉菲特:“瞧,这盖子多光滑,还雕有树呐。是劳动和爱才使它这样美啊!(把盒于交給休)现在,这是你的啦……你带着它去上学吧!”
休(虔敬而轻声地):“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要爱护它……”
休(激动):“嗯,我一定爱护,先生……谢谢您……”
格拉菲特:“你得到了你哥哥们从未有的好机会,能在一个好学校里接受正规教育。这盒子该是你的,休。”
休:“我一定努力,先生。”
格拉菲特:“那好,明天来吗?我已经答应你父亲,咱俩要给艾沃尔做一个镜框,那相片还是维多利亚女皇给的哩。”
休:“我来的,先生。”
格位菲特(微笑):“喏,晚安,上帝保佑。”
休:“晚安,先生。”
格拉菲特上了路。休回到屋里,关上门。
休蹒跚地走到自己床边,双手捧着先生给的礼物,两眼始终不离铅笔盒。他把它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深夜。蓓丝与摩根的卧室。
蓓丝穿着老式睡裙。在双人床躺下,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摩根穿着老式睡衬衣,走近床。他把手里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在床边。
蓓丝(微微皱眉):“格维尔,这十进位小数的难题干啥用的?”
摩根(抱怨地):“喂,蓓丝,我的宝贝,别管它了,要不然,咱俩明早要上疯人院去啦。”
蓓丝:“是谁想出这个难题的?”
摩根:“不知道。也许是法国人吧。”
蓓丝:“那也没什么希奇的。法国佬我最恨!”
摩根(躺下):“唉,你呀,老美人,快睡吧,再不睡我可要赶你下床了。”
蓓丝(边嘟哝,边翻身朝墙):“这些法国佬和破水池,跟我的孩子有什么相干?还有,跟我们这地方有什么相干?”
摩根:“对不起,还是让温莎堡的老皇上来操这份心吧!”
看来,这会儿蓓丝才放心了。她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便合上了眼。摩根靠向蜡烛,刚要吹灭它,蓓丝突然又睁开眼发话了。
蓓丝:“格维尔……”
摩根(不耐烦):“干吗,亲爱的。”
蓓丝(以懒洋洋的声调):“真有趣,女皇知道十进位这个难题吗?”
摩根:“嘿,见你的鬼去吧!”
蜡烛被吹灭了。
深夜。格拉菲特的房间。它同时当作书房、卧室和细木工作坊。格拉菲恃的作品——一件马头形木雕饰物。屋里黑糊糊的。
格拉菲特进屋走到桌前,点亮了灯。他一怔……。眼前站着恩哈拉。她强作镇静。几秒钟内,两人沉默。
格拉菲特(轻声地):“你不该上这儿来。”
恩哈拉:“我再也忍不了啦。今天晚上,我不知道……(她以充满痛楚的目光看着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么糟糕吗?”
格拉菲特:“糟糕?”
恩哈拉:“这您还不明白。您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您现在对我另眼相看?我有什么过错?”
格拉菲特:“不,错在我身上。有一次你母亲做完祷告后对我说,她感到幸福,因为你将要到富人家去过日子了。”
恩哈拉(以轻蔑的口吻):“叶司金·埃文斯。”
格拉菲特(瞅着她):。这对您来说是最好的出路。”
恩眙拉(轻声地):“我不要他,而要您。”
拉格菲特(轻声):“恩哈拉,我也整夜睡不着,一直在惦记这件事。当我着手自己的事业时,我就知道,这多么需要专心一致,需要付出代价呀,我知道,为此要毕生努力,抛弃一切其他东西。这我是心甘情愿的,但要别人跟我共命运……(突然激动起来)您想想,我能让您一辈子受苦吗?能让您靠别人施舍,甚至去讨饭吗?能让我们的孩子穿着别人家扔掉的衣服长大吗?而我们却要感谢上帝让我们建立了这么一个穷透的小家庭?!(坚决地)不,为了我的事业我准备忍受任何困苦,(突然狂怒)要是我看到您二十岁就白了头发,我会成为杀人犯的。”
恩哈拉离他很近,润湿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她理解格拉菲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恩哈拉(轻声):“为什么?”
他不回答。
恩哈拉(坚定地):“您怎么会干杀人的事呢?”
格拉菲特移开目光,恩哈拉更加靠近他。
恩哈拉:“您是圣徒还是人?”
格拉菲特:“我不是圣徒……但我要对您负责,请不要妨碍我完成事业。”
恩哈拉知道,她已经不能动摇他的决心了。
恩哈拉(因哭泣而断断续续地):“难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您诉说自己的责任的吗?”
他纹丝不动。恩哈拉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猛然转身走出房间。格拉菲特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她离去。
恩哈拉从格拉菲特家跑出来,拐进一个角落便号啕大哭起来。
白天。
格拉菲特的房间。
休和格拉菲特俯身看着旋床。他们正在做镜框,休把自己做的活儿给格拉菲特看。
格拉菲特:“好!现在来做装饰件。大约二英尺长。”
休:“好的,先生。”
他找到一块合适的木板,猛地抬眼看着格拉菲特。
休:“我什么时候能富起来啊,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认真地):“你现在已经富起来了,休。”
休:“我?噢,不,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休缄默,他竭力在想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格拉菲特(微笑):“如果你想不出要什么,那你就想想,一旦你失去了现有的一切,你感觉怎样。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家,如果失去了这些,你感到空荡荡吗?(休点点头)这就是说,你有了这些,你是富人。这是真正的财富,休,因为它是通过爱而获得的。”
格拉菲待的话深深打动了休,然而,一想到格拉菲特和恩哈拉的关系,他重又迷惘了。他迟疑了一会儿,突然放“炮”了。
休:“您不会有这个财富的!您娶不了恩哈拉,因为您没有钱。”
休的话刺痛了格拉菲特。但面对休怀疑的目光,他回答时的神态十分安详与温和。
格拉菲特:“这是谁跟你说的?休。”
休:“是布朗(注4)……还有旁人说的。”
格拉菲特的脸色刷地变得严峻起来,他苦笑了下,然后抚爱地把一只手放在休的肩上。稍停,他转身慢慢走近窗子。
他临窗不语。在房间深处,休注视着他。格拉菲特终于开口了,与其说是对休,不如说是对他自己。
格拉菲特(平静但又不乏痛苦地):“也许,还有第三种财富……也许,能为上帝效劳的人是应当知足的。”
春光明媚的一天。教堂,透过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里面有许多人,全山区的人都来了,眼下,正象当年布朗恩和艾沃尔举行婚礼时那徉。不时传来祝贺声。新郎新娘出现在门口,人们向他俩撒谷粒。
画面的前景:一辆盛装的敞篷马车。在赶车的座位上坐着马车夫。我们看不清新郎新娘的脸,因为四周撒来的谷粒把他俩遮住了。
赶车人从座位上霍地跳下,搀扶这对新婚夫妇坐上马车。原来是叶司金和恩哈拉。叶司金高傲地笑着。恩哈拉的脸色十分苍白。叶司金扶她坚下,自己则坐在她身旁,叶司金以占有者的神态捏住她的手。
叶司金:“我亲爱的……你将得到世上的一切。”
他吻新娘,而她随和着,但冷冰冰的,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叶司金身上,而是对着教堂。
周围是送行人的一片欢笑声和祝贺声。
车夫挥鞭……马车震动了一下就出发了。
客人们向离去的马车挥手告别。过会儿,人群散开,走到街上。
教堂前只剩下摩根、蓓丝和休。他们三人终于缓步离开了教堂。蓓丝在哭泣,摩根搂着她的肩头。休看看母亲,然后扭头注视教堂打开的大门,他的脸上笼罩着愁云……
……画面内:教堂打开的大门。
格拉菲特正在收拾书本。他吹熄了蜡烛,接着往讲坛上铺桌布。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最后,他慢慢走向出口。当他走近大门时,我们可以看到他呆滞而阴郁的脸。
他走出教堂,关上身后的大门,走到拐弯处后便消失了身影。
第六章
白天。学校。课间休息后,孩子们跑进教室。
镜头前,一群孩子围着一张课桌。他们当中有班上最调皮捣蛋的麦尔文·菲利浦斯。他们正在观看什么。
课桌上放着休的课本和格拉菲特先生送给他的铅笔盒。孩子们互递眼色,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麦尔文·菲利浦斯拿起休的铅笔盒朝课桌上敲得砰砰响,别的孩子把休的课本统统撕破,再泼上墨水。其中一个男孩在望风。
男孩:“瞧,他来了。”
大家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休走近课桌,看着自己的东西……他目瞪口呆,不由地握紧双拳,眼里噙着泪水。他抬起头看着大家。
休:“我要跟你们拼了!”
孩子们有的放声大笑,有的发出轻蔑的嗤鼻声。
麦尔文·菲利浦斯:“臭矿仔!”
休:“看我先收拾你。”
休强忍着不放声痛哭,但还是呜咽起来。他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铅笔盒,又揩揩眼睛,脸上留有媒灰的黑痕。
休紧握拳头朝菲利浦斯走去。突然,一个男孩警觉地叫道:“有人。”
大家立刻分散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随着开门声,教师乔纳斯走进教室。这是个叫人讨厌的年轻人。一个胖胖的、迂腐的、高傲的人。吐字故意拖着英格兰腔的长音。他环视了一下教室,发现头发蓬松正在哭泣的休。乔纳斯慢馒走近休,在他面前停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休慢慢站起来,挑战似地望着教师。
乔纳斯:“你是新来的?(冷笑)一个扫烟囱的脏鬼。”
说着,他从休的口袋里抽出手帕,厌恶地用两个手指头拎着,以不满的目光看着它。
休(傲然地):“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手帕是干净的……”
乔纳斯脸上的笑容象显妖术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纳斯:“今后,你对我只能叫‘先生’。不然就让你尝尝我的棍子。现在坐下。如果你还想待在这儿的话,就要多学点礼貌。”
休满腔怒火,愤愤地盯着乔纳斯。乔纳斯转身向讲桌走去。
学校的院落。孩子们推推搡搡、喧喧嚷嚷地从学校里涌出来。眼下是午休的时间。
休与麦尔文面对面走来。两人相遇。
麦尔文:“你想跟我打架?”
他一挥拳,朝休用力打过去。休回击,但因比麦尔文瘦弱得多,在雨点般的打击下,他跌倒了。他费劲地想站起来。鼻孔和嘴角里流出了鲜血。他又被打倒。麦尔文跳到休身上又不停地打他,孩子们围住他们,为麦尔文叫好。他们拼命尖叫着,为他加油。麦尔文继续打休。
摩根家。夜幕降临。
被打得浑身是脏的休,步子蹒跚地走回家,他手里拿着被打坏的铅笔食和洒上墨水的课本及练习簿。衣服脏了,也撕破了。他整个脸变了样:一只眼睛肿起,鼻孔淌血。额头与脸颊满是伤痕。
休看了看家门,然后转身绕过屋子,想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冷不防响起戴维的喊声:
“这不就是他吗?”
休站住。
棚檐下,正在洗澡的扬托和其他几个哥哥纷纷走了出来。扬托瞥见休的脸,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又托起休的下巴。休竭力在想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谎话。
休:“我……我从山上摔下来。”
扬托(阴沉地):“你胜了?”
休(诚实地):“没有。”
扬托瞅着戴维。
扬托:“上哪儿去找迪伊·庞多?”
戴维:“准在‘三铃’酒吧那儿。”
扬托:“我们走吧!”
他们走了。休向屋子走去。在门口出现了蓓丝,她拎着一桶脏水,看到儿子这副样子,惊呆了。她放下水桶,跑近休,抱着他,热泪盈眶。
蓓丝:“喔,休,他们把你怎么啦?!……”
摩根从屋里出来,也走到休跟前,严厉地看着儿子,然后拉着他的手。
摩根:“跟我来。”
他牵着孩子走进屋里。蓓丝担心摩根会罚儿子,紧跟在后。
蓓丝:“格维林,格维林……”
摩根的餐厅。
摩根和休走进来。焦急不安的蓓丝也跟着跑进来。摩根一言不发,走到壁炉前,拿起钱匣放到桌上。他从钱匣里取出一些硬币后,望着休。
摩根:“明天你还想到学校去?”
休:“是的,爸爸。”
摩根:“那好,从今天起,你脸上有多少块瘀青,你就能得到多少个便士。你鼻子出血能得六便士。眼打伤能得一先令。鼻子打坏能得两便士。”
说着,把一些钱给了休。蓓丝在一旁越听越气。
蓓丝:“够了,格维林(对休)你可以再去打架,但你回家别想听到我有一句可怜你的话,我连看都不要看你。(忿怒地)砸自个儿的鼻子吧,你天天到外面打架,刺伤妈妈的心好了!”
摩根:“蓓丝,小孩子总要打架的。”
蓓丝:“这叫打架?这种打架再来一次就没命了。”
摩根(微笑):“他不是在打架。是自卫而不是打架。他没开始打架,就挨人家打了,是吗?”
父母两人怒目相视。这样的争吵,在他俩之间还是第一次。
门开了。迪伊·庞多随扬托和戴维走进餐厅。迪伊是职业角力士,矮个子,宽肩膀,他有一双长长的手,嘴里露出剩下的一、两颗牙齿。他满脸伤疤,一只眼睛蒙上了绷带,另一只眼在那青紫色的肿脸下眯成了一条细缝。
摩根和蓓丝转过身来。一看到迪伊,摩根高兴根了,蓓丝面露不悦,但迪伊并不在乎,他象角力士那样迈着可笑的碎步,脸上堆起傻笑,这时,他的样子活象一条温顺的大狗。迪伊后面是西法塔,一个模样瘦削的男人,身上穿着别扭的方格子呢服,手拿一个大弯烟斗。他是迪伊的经纪人、朋友,也是他的影子,但神气却象个长官或教授。
迪伊(衷心地):“晚上好,摩根先生。(对摩根)晚上好,先生。”
西法塔(对大家):“晚上好。”
摩根面带亲切笑容,跟他们一一握手,蓓丝冷冷地瞅着迪伊。扬托把休推到迪伊跟前。
扬托(对休):“迪伊要教你拳击。”
迪伊(纠正他的话):“首先教你如何格斗,很多人自称拳击家,尽管他们连角力士也不是。(感慨地)拳击,这可是一门艺术,对吗?”
西法塔点头表示赞同,并挥拳演示了一下拳击动作。
蓓丝煞有表情地嗤鼻,以示自己的不满。摩根想制止她这种无礼的举止。
摩根:“行啦,亲爱的!你怎么不给迪伊和西法塔沏茶?”
西法塔(急忙地):“不,不,不要什么茶,摩根太太,他最近在练习,准备跟比克·肖尼比赛。他只喝啤酒,费神给他一品脱啤酒吧,摩根太太,可以吗?”
他意味深长地向上伸出两个手指。
迪伊马上开始履行白己的职责。
迪伊(对休):“呶,现在将衣服脱了,孩子。”
休解开衬衣。
蓓丝愠怒地走进厨房。在门口摩根叫住了她。
摩根(低声):“怎么啦,亲爱的。”
蓓丝(轻声埋怨):“法国佬,有破洞的旧水池,而现在却又冒出个角力士来了!”
她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后,进了厨房。摩根摇摇头,回到客人那边去了。
休将上身的衣服全脱了。迪伊让休的肌肉活动了一下,开始揉擦,又摸了摸他的肋骨。
迪伊(锁眉):“两肩收紧,下臂靠拢,双脚要尽置叉开,这样的姿势就标准了。”
扬托(急忙):“他是受欺侮的,迪伊。”
迪伊:“哦,我忘了。”
他歉意地笑了笑,露出仅有的一颗牙。他拍了拍休的背部。西法塔也照样拍了一下休。
迪伊:“孩子,现在朝我这儿打。”
他伸出自己的下巴,用短壮的食指触了触它。休有点犹豫不决,迪伊又急不可待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迪伊:“打呀!孩子,死劲打呀!”
西法塔(吸着烟斗):“如果你能把他打倒,就给你一金镑。”
胆怯的休一点也不想打迪伊,但还是用拳头打了他一下。
孩子突然紧紧抓住角力士,可后者任其捶打,不眨一眼。
迪伊:“哼!他能使唤那肩膀吗?……嗳,西法塔!”
西法塔:“将来会露头角的。”
说着,他朝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迪伊为使自己的个子与休一样高,蹲下来,摆好姿势。
迪伊:“现在,瞧,(用颇有说服力的手势打比方)你没候到机会,就不要乱打。左手一直要放在前面,就这样。脚尖稍微踮一点,右手靠近下巴……”
迪伊边讲边示范,休则一直在模仿他的动作。他俩开始打了起来。
在画面后景:西法塔兴高采烈地重复他们的一举一动。
蓓丝拿来了啤酒,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休和麦尔文正在格斗。休摆出正确的拳击架势。两个都打赤膊。开始麦尔文占上风,他一拳接一拳地打在休身上。但是挨打的休,护着自己的头部,站稳脚根,他看准了一个机会,用左手朝麦尔文没有防备的鼻子上打去,麦尔文抬手挡脸。就在这时,休用右手猛地一下朝他的上肋部打了一拳。麦尔文被打得弯下了身子。休同时用左右拳快速揍过去,麦尔文一下子裁倒在地。他的鼻孔血流如注。
休惊奇地看着麦尔文,他睁大了眼细看自己那双创造了“奇迹”的拳头。麦尔文的妹妹盖恩雯——一个与休同年,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推开人群,跪在哥哥身旁。
盖恩雯(哭):“喔,麦尔文,麦尔文!”
她取出手帕,想堵他鼻孔里的流血。过会儿,站起身来,火冒金星地怒视着休。
盖恩雯:“你打死了他!你这小野种!你打死了我的哥哥!”
休遭到一连串痛骂,他叫后退去,躲闪着她。这时,不知是谁的手按在盖恩雯的肩上,她停住,吃惊地抬头看。
乔纳斯的声音:“安静!”
乔纳斯站在盖恩雯跟前,扶着她的肩,他瞅着休,嘴角露出阴险的笑意。
乔纳斯:“是啊,又是我们的朋友黑小鬼在耍野蛮。(急促,象抽鞭似的)快,到我讲台前等候发落。”
在教室里,休和麦尔文站在讲桌边上。但看不见乔纳斯。
麦尔文(喃喃快):“把小书塞到裤裆里,不然他要把你打出血的。”
全班同学惶恐地注视着乔纳斯,他正走近桌子,手里摆动着一根带象牙镶头、可伸缩的手杖。女孩们紧张得交头接耳。
课桌的第一排中坐着盖恩雯。她手里拿着一块沾有哥哥鼻血的手帕。她看着休,得意地朝他笑笑。休遇到她的目光,忧愁地闭紧双唇。乔纳斯走近林和麦尔文。
乔纳斯(亲切地,对麦尔文):“请把背低下来。”
麦尔文顺从地弯下腰。
乔纳斯(以甜滋滋的口吻):“谢谢你。(转身对休)请吧,趴在他背上。”
休勉强服从。
忽见乔纳斯举起手杖,猛烈朝休的背部抽打下去。休挨了第一下,他双唇微闭,眼睛灼热发光。
可以听到手杖第二次抽打的唿哨声。乔纳斯的脸因疯狂而变了形。他越来越用力地抨舞着手杖。
……孩子们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传来一次又一次抽打的唿哨声。
反映在孩子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断增长的恐惧和悯恤。
盖恩雯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两眼盯在乔纳斯的手杖上,随着它的起落而上下。
盖恩雯开始下意识地拉扯那块沾血的手帕。
乔纳斯的抽打越来越猛。“啪!”手杖终于打断了。象牙镶头一飞,滚到地上。乔纳斯气喘吁吁地朝后退去。
休忍住疼痛,慢慢挺起腰板,麦尔文也直起身子,怀着佩服的目光看着休。
乔纳斯(上气不接下气,尖声尖气地):“现在你还敢?这不过是开头……我要好好教训你。”
乔纳断摆摆手,勒令休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休看着他的脸,但乔纳斯回避了他的目光。休转过身,慢慢向自己的课桌走去。
由于疼痛,休步蹑艰难,但还是挺直腰板走着。同学们以钦佩、同情的目光齐视他。
当休走到盖恩雯的课桌时,他停了一下,瞧了瞧她。小姑娘扬起她那双大眼。在她面前摊着一堆撕裂了的手帕碎片。
休缓慢而费力地挺直身子走到自己课桌前,坐下。
学校附近。
孩子们从校门口跑出来,各自回家,出现了麦尔文和盖恩雯。盖恩雯环顾四周,想看到休。
兄妹俩站住。从他们身旁涌过一群群学生。
盖恩雯转脸对哥哥说:“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就来。”
她回到学校,沿着走廊走入教室。
……休一个人坐在课桌后面。盖恩雯挨近他,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望着他。
盖恩雯:“你不走了?”
休:“待一会儿……”
盖恩雯:“不吃午饭吗?”
休:“不吃。”
盖恩雯:“我可以带点什么给尔吗?我家离学校不远。”
休摇摇头。
盖恩雯看着他,眼里噙满泪水。
盖恩雯(一时冲动):“休·摩根……我要吻吻你!”
她热吻他,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肩膀,休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盖恩雯(后悔地):“我弄疼你了吗?”
休(傲然):“没有。”
盖恩雯:“他们说,你背上蒙了好几块毯子?”
休:“你自己看吧。”
盖恩雯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背。休克制不住,战栗了一下。
盖恩雯(哭):“我多可怜你呀……根本没有毯子。”
在困惑中他们相视片刻。
盖恩雯(轻声):“我有一个知更鸟蛋。你要,我就给你。”
休:“我有许多。”
盖恩雯:“这不可能吧!……”
休:“还有夜莺蛋呢……”
盖恩雯:“你有会唱歌的夜莺吗?”
休:“说大话有一千只哩。”
盖恩雯:“从前我们这儿也有许多会唱歌的夜莺,后来新建的炼铁厂烧光了所有的树。(嫣然一笑)能让我到你那里听夜莺唱歌吗?”
休:“能的。”
盖恩雯(高兴地):“什么时候?”
休(语气相当刺耳):“姑娘,明年夏天,到夜莺再唱的时候。”
这句话使盖恩雯有些发窘。但她立刻控制了自己,腼腆地望着休。
盖恩雯:“休,你爱过什么人吗?”
休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费力地站起来,挺直身子,拎起盛早饭的篮子。
休:“我要回家了。”
盖恩雯(担心地):“过山岗吗?我父亲可以用两轮马车送你回去。”
休(不客气地):“不要……”
盖恩雯:“请吧,休。”
休(坚决地):“不!”
他向门口走去。盖恩雯感到失望,心里十分难过。她的嘴唇微微打战。
到门边,休站住。他回头看了看盖恩雯,接着断断续续说。
休:“明天我给你带夜驾蛋来。”
休走了。盖恩雯容光焕发,目送着他离去。
天色渐暗。矿工住宅区的街道。在通向山上的路上,休蹒跚而行,他勉强迈着步子,但一双眼睛由于欣喜而在闪烁。当他走过“三铃”酒吧的门前时,艾沃尔、扬托、戴维、迪伊·庞多和西法塔从里面走出来。
艾沃尔:“啊,有学问的!”
他拍拍休的背,休一颤,痛得差一点晕过去。艾沃尔一把挟住他。
戴维:“他怎么啦?”
戴维拉下休背上的衬衫,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休的背部。
扬托(低声):“是在学抆里搞成这样的?”
戴维:“狼心狗肺的。小伙子,这是谁干的?”
休不回答。
扬托(轻声):“是乔纳斯先生?”
休仍不吭声。扬托慢慢环视四周。
扬托:“我们要跟乔纳斯先生谈一谈。”
大家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休抬起头。
休:“不!戴维,扬托,请不要那样。我打架了,但不是给尺打的。”
戴维(指着休的背):“这还不是用尺打的?”
休(含泪):“他只是警告我。”
戴维:“孩子,你真糊涂……”
扬托把手放在戴维肩上。
扬托:“等等,戴维,这是休的事,由他自个决定吧。(对休)你就跟乔纳斯说,我们要剥他的皮。”
休:“你们不要管他了。”
扬托缓缓点头,他时而看看休,时而看看哥哥们,嘴上露出笑意。
扬托(柔情地):“我看,这孩子象个男子汉了。”
说着,拉住休的手就走了。其他几位哥哥跟在后面,迪伊和西法塔目送他们。迪伊的独眼闪出凶险的目光。
西法塔(低声):“呶,他一定会找我们的。这是千真万确的,到时候我们决不袖手旁观。”
他俩回进酒吧间。
休走进教室,向自己的课桌走去。在盖恩雯桌旁,他停顿了一下,但我们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接着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先前的冤家对头——同班同学们都朝他微笑。显然,现在他们把他当作自己人了。休什么人也不看,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盖恩雯的课桌。
不一会,盖恩雯奔进教室,当走到自己的课桌前时,她脸上泛出满意的笑容。
在盖恩雯的课桌上放着一个夜莺蛋。她转脸望休,捕捉他的目光。休为她看到了蛋而高兴,但他竭力回避她的视线。
特写镜头:乔纳斯的一把尺。
乔纳斯走近黑板,用一小段粉笔开始划图线。这时,门打开了,迪伊·庞多和西法塔出现在门坎上。他俩静悄悄地站了一会儿,目光紧盯着乔纳斯。乔纳斯没有看见他俩。
迪伊身穿节日服装,头戴礼帽,手拿一根轻便手杖。
休看到迪伊和西法塔,惊讶得张大了嘴。他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了。
乔纳斯用惯有的傲慢的声调开始讲课。
乔纳斯:“昨天的课有了一些收获,不错,一点点收获,就是在直线的测量方面。”
趁乔纳斯在说话的时候,迪伊以拳击家特有的步伐走了过去。乔纳斯一惊,赶紧转过身。
迪伊(和蔼地):“早上好,先生是……”
乔纳斯:“乔纳斯。”
迪伊(喜滋滋地):“乔纳斯先生,(对西法塔)那么就是说,我们找到地方罗。”
迪伊表面上彬彬有礼,但目光却象冰一样冷酷。西法塔点点头。
乔纳斯:“有何贵干?”
迪伊:“乔纳斯先生,学一点东西,任何时候都不嫌晚,您说是吗?”
乔纳斯(谎乱地):“是。”
迪伊上前几步。乔纳斯向后倒退。
迪伊:“我也曾念过书,可是那会儿还是个小不点儿,也不太用功。”
他用手指叩乔纳斯的胸部,乔的斯又向后退缩。
迪伊:“不过,今天是另外一回事……今天我要好好学一学。”
他们步步逼近乔纳斯的讲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迪伊的笑脸跟乔纳斯的脸相距不到一英寸。
乔纳斯(惊慌地):“你们要干什么。”
迪伊:“学问!您是怎样测量棍棒的,乔纳斯先生?”
乔纳斯(浑身哆嗦):“当然是按长度。”
迪伊:“那您在测量个儿比你小三倍的小小孩时,怎么可以用棍棒毒打他?”
乔纳斯呼吸急促,嗓子已完全干涸。
迪伊(象交谈那样):“瞧,您的功夫是用棍棒,而我的行当是拳击,按照尊敬的库因斯别里侯爵发明的规则。”
西法塔(插话):“上帝啊!让他的灵魂安息吧!”
迪伊:“我很幸运,能把我的学问传授给您。那么,开始吧。”
他脱下上衣,摘掉礼帽,把它们交给西法塔。西法塔拿在手上,煞有介事地弹掉帽上的灰尘,还仔细地整了整西装。
迪伊:“谁要是左手的功夫不到家,那无论如何不能称作拳击家……”
乔纳斯(尖叫):“救命!救命……”
迪伊朝乔纳斯脸上揍去。他的出击象闪电般迅猛。
迪伊:“这是叫你不要伤害人,懂吗?!(出击。重新揍乔纳斯)不要伤害人,可你就是不让人太平……”
乔纳斯:“救命!警察!”
教师偶尔用手成功地挡住了迪伊的一击。
迪伊(称赞):“好……漂亮的阻挡,刮刮叫!但您不要老是防卫,要用右手反击。”
他现身说法地向乔纳斯耳部着实地揍了一拳,要不是迪伊揪住了他的衣领,后者差点倒下。
迪伊:“您应该学会随便用哪只手来打……要这样来对付对手……”
他用左右拳头夹击来说明自己的话……。
迪伊:“整个肩膀……打的时侯要不断改变拳路。瞧,这样,这样……”
乔纳斯懦弱地大叫起来。
迪伊:“坚持。朋友,您的防卫还要加强!在您下巴的地方,要这样!注意您的对手,不要让他的右手打腹腔丛。”
乔纳斯的肋部被狠狠挨了一拳。发出一声无力的“哎哟”便垂下了头。
迪伊(继续给拳):“这让您脑袋搭住了,而对手又打您下巴。”
他又一个左下拳,把乔纳斯的头打得向上一扬。这位教师的脸变了样,他只是呻吟着,两脚勉强站着。
迪伊:“瞧,这下……”
他打在乔纳斯的鼻子上。乔纳斯瘫倒在地上。
迪伊:“……犯规……这样打不允许的。您要打伤对方的鼻子。”
他一本正经地察看自己的一双手。乔纳斯呻吟着想站起来。迪伊抖了抖他,当他看到教师重又倒下时,舒了一口气。
拳击手扫视了一下鸦雀无声的教室。
迪伊:“噢,我的天。我怕他永远也学不会,啊,西法塔?”
西法塔阴沉地点点头。迪伊拎起乔纳斯的衣领和裤子,把他扔进壁炉边的煤箱里。砰的一声,合上了盖。
这时,教室的门打开了。校长莫特希尔和青年教师梯泽尔跑了进来。全班学生起立,默默地站在课桌旁。
莫特希尔(大怒):“嘿,你这恶棍!我要把你送交法庭。”
迪伊不理他,从西法塔手里拿过自己的上装穿起来。
迪伊:“为什么?这不过是在上课,(戴礼帽)现在该下课了,回家去喝一品脱啤酒。你们这里光线太暗,灰尘又太多。”
西法塔:“的确灰尘是太多。喝一品脱啤酒,那真惬意……”
迪伊(颇有礼貌地扬了扬礼帽):“再见,先生。”
西法塔也照样稍微扬了扬帽子。他俩走出教室。莫特希尔望着他们的背影。乔纳斯从煤箱里爬出来,浑身黑灰,呜呜咽咽,血迹斑斑。
莫特希尔(透过牙缝):“梯泽尔先生,劳驾送乔纳斯先生回家。”
梯泽尔把乔纳斯带走。
莫特希尔转向学生们;他们都还站着。
莫特希尔:“坐下。”
除了休以外,大家都坐下。休很怕,等待着惩罚。
莫特希尔(严厉地):“摩根,坐下。”
休坐下。
莫特希尔的脸色还是那么严肃,然而在他的嘴边上隐约可见一丝微笑。
莫特希尔:“现在打开《凯撒(注5)言论集》……”
第七章
白天。
裁缝铺。休只身穿内衣站着。裁缝赫法和他的助手老头图英在给休量尺寸,摩根注视着赫法。赫法把尺咔嚓一声折拢,然后看着摩根。
赫法:“做上装再好不过了。现在要做裤子,是长裤,还是短裤,摩根先生?”
休看着父亲,目光里充满强烈的恳求,长裤是他向往已久的。
摩根摸摸下巴,似乎犹豫不决地沉默着,终于,笑了笑。
摩根:“当然,是长裤。”
休自豪地挺直身子,他迅速穿好短外套和短裤,赫法匆匆收拾好尺、大头针和其他杂具。
赫法:“好,做长裤。星期三,四点半来拿。保证式样时髦,烫得笔挺。”
摩根:“咱们走吧。(对赫法)到时候他来取。”
父子俩离去。
煤矿镇的街上。男人和女人们纷纷向矿井跑去。
急促的警报声,宣告着大难临头。
格拉菲特和休加入了人流。
矿井旁。
升降机的轮子慢慢转动着。它停往……出现一只罐笼,里面挤着几个矿工,其中有扬托和戴维。
罐笼地上不知放着什么,用帆布盖着。扬托和戴维脸色阴沉。格拉菲待和休跑向罐笼,看到扬托和戴维,他们明白,遭到不幸了。
扬托:“艾沃尔……”
休目瞪口呆。
戴维:“他滑倒在斗车底下。”
大家下坡向艾沃尔家走去。
煤矿镇的街道。
扬托、戴维、格拉菲特和休走近艾沃尔家。
布明恩从家里出来,慢慢地朝他们走去。从她脸部感情来看,她已猜到不幸了。她刚迎上他们,便紧紧握住扬托的手,但后者哑然,无法告诉她不幸的事故。
布朗恩(喘吁吁):“艾沃尔?”
扬托和戴维默默点点头。
布朗恩睁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突然,她合上眼睛,两腿发软,失去知觉晕倒了。扬托赶紧扶住她。
格拉菲特(对休):“快去叫理查兹医生!”
休跑去。扬托和戴维将布朗恩抬进屋里。
深夜。布朗恩家的餐厅。寂静,只有壁炉上的钟嘀嗒作响。此时已半夜三点钟。
屋里有格拉菲特、摩根、休、扬托和戴维。他们在等待着,大家的目光都望着楼梯。由于熬夜和焦虑,他们显得疲惫不堪。
蓓丝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衣袖卷起。看上去她也同样疲倦和沮丧,但她控制住了自己。
蓓丝径直走向摩根。
蓓丝(轻轻咬了咬嘴唇):“格维尔……我们有了第一个孙子!”
摩根(庄重地鞠躬):“上帝要了一个去,又另外给了一个。”
蓓丝眼冒金星,她回驳丈夫时,气得连声音也微微颤抖。
蓓丝:“你上楼跟她说这个去吧,她知道怎么回答你!”
摩根:“别说丫,蓓丝,可别生上帝的气呀。”
蓓丝:“让这怨气见鬼去吧!(抬起眼睛)但愿上帝能听到这句话。”
第八章
摩根家的餐厅。
特写:摩根手中拿着休的毕业证书。
摩根和蓓丝细看证书。远处坐着怀抱婴儿的布朗恩。
摩根(审视证书):“哦,受到奖励哩!(笑)我们的儿子成了有学问的人啦。”
蓓丝从丈夫手里拿过证书,好奇地看着。
蓓丝:“这写的什么,休?我一点也看不懂。”
摩根(自豪地):“这是拉丁文。”
蓓丝放下证书,用手搂着休的头,疼爱地看着他。
蓓丝:“我可怜的孩子,这么说,他们往你的脑子里装满了拉丁文?”
她用手抚摸休的头,仿佛要证实一下有没有因为装满了学问而在脑袋上长出了疙瘩。
摩根(对休):“喂,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到卡迪夫去吗?想进大学,当律师还是做医生?”
布朗恩(使眼色):“‘休·摩根医生’……这不错呀……”
蓓丝(赞许地):“是啊,真是不错,添置一匹好马和一辆有弹簧座椅的马车,一套好呢子的黑西装和硬领衬衫,嘿,多棒呀,我的小定贝。(活跃起来)哎,为你,为你的那些学问喝一杯鲜奶。”
休(笑):“好,妈妈……(睨视布朗恩)就是还要一点布朗恩烤的酥饼。”
正要去拿鲜奶的蓓丝听到此话便站住了。她双手支在腰上,问休。
蓓丝:“是不是要把我的酥饼去喂猪,啊?”
休:“不,那我咋天就吃了。今天轮到吃布朗恩的。”
布朗恩苦笑,望着休。
布朗恩:“休,可惜我今天只烤了葡萄干面包,我想不会有人喜欢我烤的酥饼了。”
大家都沉默了,布朗恩眼里闪着泪花,站起身向房门走去,到门口她停住了,额头靠在门框上,抱着孩子站在那里。
布朗恩:“啊,妈妈,您该知道,他不在,我是多么孤单哪!……每天晚上我擦他的皮鞋,整好他的上装。到早上,它们还是原样放着。(痛哭使她呼吸困堆)我是多么孤单啊”!
她走了出去。摩根、蓓丝和休神情悲哀地望着她的背影……。蓓丝走进厨房。回来时,拿着一个杯子和一罐鲜奶,摩根和休仍目送布朗恩。蓓丝倒牛奶,递了一杯给休。
蓓丝:“格维尔,要是布朗愿意,就让她住咱们这儿吧。”
摩根(摇摇头):“不,家里应该只有一个当家女人。”
休一边叹气,一边用证书敲打桌面。
摩根:“休,你究竟想干什么呐?”
休还是看着门口。布朗恩已不见了。父亲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向父亲。
休:“爸爸,我想跟你一起下矿井。”
摩根:“别瞎想,休。矿井不是你去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找个更合适的工作?”
蓓丝(生气):“合适的工作?那么说,你和他的哥哥们就是不体面的人,或者是犯人啦?”
摩根:“别说了,蓓丝。我是要孩子更有出息。”
蓓丝(固执地):“要是他能象你和他哥哥那样好好的,我死也安心了。”
摩根:“蓓丝!我想的是孩子的前途。我们小的时候是另外一种情况,那时要还一大笔债,到处托人情。(把证书在桌上一敲)它证明休是有学问的。为什么偏要把自己的聪明葬送在矿井里呢?”
休:“我想到矿井去做工。”
摩根无力地摊开双手。
摩根:“你自己决定吧,将来倒霉的是你自己。”
休:“我要到矿井去。”
摩根:“好啊!那你决定……到矿井去……”
蓓丝:“那太好了!”
摩根(冷冷地):“好……那我就去喝个醉。”
他转身便离开房间。蓓缒和休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休(断断续续):“妈妈!我想到布朗恩家里去住。”
起先蓓丝害怕了。
蓓丝:“休……”
休知道妈妈怕再失去一个儿子。
休:“妈妈,你知道我就住在附近……同一条街上……”
蓓丝出声地自言自语。
蓓丝(大声):“是啊,她一个人挺难过,(肯定地点点头)行。去吧,休!眼下她还不会嫁人。你就住她那儿吧。”
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惊奇地望着母亲,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亲会答应的。
休:“布朗要嫁人吗?”
蓓丝:“当然,孩子!她还年轻,再过几年也不难看。可家里没钱……她当然还要嫁人的,大概很快吧。”
休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
休:“我去跟她谈谈。”
他离去。
第九章
白天。布朗恩家。
布朗恩坐在摇椅上悠悠晃动。她手里抱着婴儿,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头发。
布朗恩蓦地回身。一双眼睛灼灼发光,似乎看到艾沃尔走进来了,但过了一会,她的脸又显现悲哀。
布朗恩:“是你?”
休轻轻走进屋里。他挨近布朗恩,看着她。
休:“我下矿井做工了,布朗。”
布朗恩嘴唇动了动,微微一笑。
布朗恩:“呶……到矿井去,把煤老头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抖一抖。”
然而休还是那么认真。
休:“布朗……我住到你家来,你愿意吗?”
布朗恩睁大眼睛盯着他。
休:“我要把我的薪金全交给你。”
布朗恩(不赞成地摇头):“你该住你妈那儿。”
休:“是她自己让我来的。”
布朗恩:“为了可怜我?”
休:“不!是诚心诚意的。你照常早晚准备衣服,就给我穿吧!”
布朗恩(淡淡一笑):“你是个好小伙子。”
休:“行还是不行,布朗?”
布朗恩:“行。”
休:“好,我去搬床铺。”
他匆匆跑了出去。
街上。
休从布朗恩家跑出来,径直向自己家跑去。
在矿区院子里。
日班工人正去上工,其中有扬托和休。
罐笼向下滑动,迅速闪过凹凸不平的井壁,里面挤满了矿工,除了休,其中还有两、三个比他大一点的小孩。
工作面。
扬托和休正在干活。扬托有节奏地挥动丁字镐,一凿一凿地扎入煤层。休匆忙将煤块扒到工作面尽头,装入斗车,他们向更深的煤层挖。休把煤块垛成一堆堆。
休的旁白(画外):“为你所爱的人、为她的生存去做工,那自己就得在潮湿的地下糟蹋自己的健康。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在黑暗中忍受煎熬。煤灰轻轻洒下来,碰到身上,那微妙的感觉,就象十指触摸大地一样。这是在警告你:你反正会掉在它的手心里,早晚要得到报应的……”
白天。矿井入口附近。
地面上出现了上升的罐笼。只见从里面走出一群沾满黑灰的矿工,他们当中有休和扬托。休眯缝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环视四周,他仿佛要把灿烂的阳光吞了似的。扬托熄灭了小灯,向大门口走去,休跟在他后面。
出纳处的窗口。
矿工排队领工资。其中有扬托、戴维和休。休自豪地站着。
休、扬托和戴维终于挨近了出纳处的小窗口。
轮到休,他拿了钱离开窗口。扬托和戴维在小窗前停住。出纳员除了钱,还给了他俩证件。
休站住,转身向后。他明白怎么回事了。哥哥们神情忧郁地向他显示了一下证件。
休的旁白(画外):“鸣笛收工的时刻是多么轻松愉快,疲乏的肌肉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了,而主要的是我们重新见到了光明!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在好天气的日子里,矿工们那么喜欢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当我走在矿工们的行列里,跟他们一样疲惫不堪,被煤灰熏黑,眯着眼睛迎接阳光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汉,我跟矿工们同呼吸共命运,思想感情打成一片。我是男子汉中间的一个。命运把我跟矿山连在一起。矿上最卖力的工人是扬托和戴维,似给他俩的报酬不过是比其他工资少得可怜的工人们略高一些罢了。”
白天。摩根家。
扬托和戴维头戴鸭舌帽,手拿包袱从家里走出来。
在他们后面出现了摩根、蓓丝、布朗恩和休,他们停在门口,用忧郁的眼光目送扬托和戴维。
兄弟俩上了小道。
他俩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挥手告别。
他俩在街上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山岗后面。
休的旁白(画外):“现在全家只剩下父亲和我两个人挣钱了。”
入夜。摩根家的餐厅。
特写:休的地图册——翻在世界地图上。
休用尺测量威尔士与美国、新西兰、加拿大及开普敦(注6)之间的距离。
蓓丝和摩根出现。他们从休背后看地图。
蓓丝:“这个蜘蛛网是什么?”
休(笑):“这根线把我们带到欧恩和格维林那儿。(手指沿线移动)往下,到开普敦,恩哈拉在那儿。往上到扬托去的加拿大。这是到戴维去的新西兰。”
休把手指放在各条线分散开来的始点上,笑着对母亲说。
休:“而你是一颗星,在咱家上空照耀着,照亮了所有的路,有海洋和陆地的路。”
蓓丝(不乏讥讽):“所有的路?(有点悲切)要是你把所有东西都放进这张小纸里头,那么我的光还有啥用!”
摩根:“这是地图,蓓丝!我亲爱的!是世界地图……你该知道,他们在哪里。”
蓓丝(阴阳怪气地):“我不用这些旧图和铅笔画的蜘蛛网,也知道他们在哪里!”
她慢慢离开桌子,停下瞅着丈夫。
蓓丝(坚决地):“他们永远在家里——跟我在一起。”
说着转身走向厨房。
休和摩根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离去。
第十章
布朗恩家。
路上出现一群矿工,休从人群中出来,他穿着弄赃了的工作服匆匆回家,转眼便不见人影了。
休匆忙走进餐厅,但看到梅特·哈里斯——一位身材痩削,衣着华丽但举止轻浮的年轻人——时,他突然站住了。
哈里斯身着上等西装,显得又肥又大。
桌上放着几支普通的鲜花。哈里斯显示出一副笨拙求婚者的高傲姿态。休冷漠地看着他。
休:“哦……(不满地)你好!”
梅特渐渐收敛笑容,向休伸出手。
梅特:“你好,休。”
休勉强握了一下梅特的手,专注而怀疑地打量着他。
梅特:“我是顺便来找布朗。见到你很高兴。”
休并不看他,而只注意那束花,不以为然地皱眉。这时从楼上传来布朗恩的声音。
布朗恩的声音:“是你吗,休?”
休(转身):“是的。”
休走到楼梯口,向楼上走了几级。
在楼梯栏杆边上站着布朗恩。休在下面。
布朗恩:“我在给小孩穿衣服,你是不是请哈里斯先生喝茶了?”
休(不悦地):“要招待他喝茶吗?”
布朗恩:“是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休转向哈里斯。
休(轻声地):“梅特……”
梅特:“嗯,孩子……。”
休:“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梅特:“是么?”
看休的神态,似乎还没有下决心要与他交谈,最后,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休:“不……这不关我的事……”
休离开了梅特,但后者紧跟着,拉住他的手。
梅特:“什么事啊,孩子?”
休:“让布朗恩自己对您说吧……”
梅特:“这有关……(讷讷)布朗恩……还是有关我?”
休(轻声):“是……有关艾沃尔……。”
梅特(一惊):“艾沃尔?”
休:“布朗永远不会把他忘记。”
梅特(尴尬地):“当然,不会的……。”
休(自信地):“她永远不会再嫁给别的男人的。”
梅特完全惊呆了。
梅特:“她跟你讲过这事吗,孩子?”
休:“好多次了。”
梅特:“她可从来没对我讲过。”
休:“当然,她不想伤您的心,但她对我说过,您这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梅特(喃喃):“她真的那样说了?”
休尽管不善于说谎,但这番话对头脑迟钝的梅特起了作用。休肯定地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休:“她对我说,她很可怜您。”
看得出梅特很痛苦,但他仍强笑着。
梅特:“呶,孩子……我……我很高兴你对我实说了。我……(绊了一下)好吧,我现在就走。”
休(礼貌地):“那您不等一会儿,跟布朗见个面?”但实际上并不希望梅特再待下去。
梅特:“不(喘吁吁)不……我最好还是走。”
休点点头。梅特拿起自己的帽子,向花束投去一瞥,走了。休得意地望着他离去,忽而听到布朗恩下楼的声音,他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布朗恩在楼梯上通过开着的门看到梅特正好走出去。
布朗恩:“梅特上哪去了?”
休:“他没有说。”
布朗恩:“那为什么……”
休:“他请求原谅他。”
休转过身去,布朗恩产生了怀疑。
布朗恩:“休……”
休:“嗯?……”
布朗恩:“你对他说了什么?”
休(天真地):“跟谁?”
布朗恩:“梅特·哈里斯。还会有谁?”
休固执地不作言语,布朗恩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布朗恩:“你对他说了什么,休?”
休(勉强地):“我对他编了些谎话,他听了马上就走了。”
布朗恩(平静地):“快去把他叫来,对他说,你觉得抱歉。”
休霍地转身背对着她。
休:“这事我不觉得抱歉……我不愿意他到这儿来。”
布朗恩:“休……。”
看来,布朗恩很生气。然而,在休的嫉妒里包含某种感情,布朗恩不得不宽容他了。
布朗恩:“他是好人,可以做我的好丈夫,那我为什么不嫁给他呢?”
休:“因为你不爱他。”
布朗恩:“这点他明白。爱情并不等于有了一切,善良也同样如此,此外还少不了面包和房子。我不能向你和你亲爱的爸爸要更多的钱,你愿意我的小艾沃尔挨饿吗?如果没有一个能关心他的男人,这种情况就会发生的。”
休:“那么,我来做这样的男人。我来关心小艾沃尔。”
布朗恩:“不,休。等你长大成人了,你的工资早已不归我了。”
休:“只要我活着,我的工资永远归你。”
布朗恩(微笑):“你是个好小伙子,你总会有妻子的。她一定很幸福……还有孩子……是这样吗?”
休(目光坚毅地望着她):“不,布朗。”
布朗恩:“是的,休。”
她笑起来,抚摸他的头,他还总那么刚强地望着她。
布朗恩:“今天就不要再提梅特了,咱们俩坐下来喝点茶吧。”
布朗恩走出房间,休的视线一直跟着她。休的眼里渐渐涌出泪水,这已经不是孩子的眼泪,这是男子痛苦的眼泪!
休的旁白(画外):“布朗错了,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一直爱着她,直到今天。虽然在那些日子里我还是以孩子的眼光看待一切的,但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个成年人的未来。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我始终是光棍,这点没有改变。而我的山乡却变了,煤堆越来越多,它们在扩展的道路上吞没了一切。
我的山乡几乎没有一块绿地了!……”
山谷全景。
眼下是影片开头时的景色。
煤堆急剧上升,枯萎了的树木有一半被埋在煤块下面,一条曾是欢快的小河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长满绿苔的泥潭。
矿井的房子倒塌了,一半陷在乱石之中。
休的旁白(画外):“想不到恩哈拉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的。她没有住在我家里,而是到埃文斯的大宅去了。”
埃文斯府邸。这是山区最大的房子。
休沿着一条小路向这座府邸走去。在门口站住,敲了敲门锤。他摘下便帽,整了一下领带和衣袖。
开门的是爱妮特,一位年轻的农村姑娘。
在她身后出现了尼古拉斯太太——一个肥胖、令人讨厌的女管家。她一身丧服。
休(礼貌地):“能见见埃文斯太太吗?”
爱妮特:“您是谁?”
休:“休·摩根。”
埃文斯府邸的前厅。尼古拉斯太太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
尼古拉斯太太:“您是她的弟弟,对吗?”
休点了点头以示回答,步入。爱妮特关上门。尼古拉斯太太傲慢地打量他。
尼古拉斯太太:“往这儿走,请。”
她打开客厅的门。
客厅深处,恩哈拉靠窗站着。
休慢慢走进来,尼古拉斯太太仍站在门槛处。
恩哈拉苍老了许多。她衣着简朴,但很时新,这些年月里,她的变化比摩根家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变化都大。看到休,恩哈拉迅速走近他,露出亲切的笑容。
恩哈拉:“休,真的是你呀?!”
她吻了吻他的面颊。休感到惊讶,这位高贵的夫人竟是他的姐姐。恩哈拉对尼古拉斯太太投去一瞥。
恩哈拉:“尼古拉斯太太,请端茶。”
尼古拉斯太太屈膝行礼后,走出客厅,但没关上门。
恩哈拉从休手里接过帽子,把它放在窗台上。
恩哈拉:“坐吧,休。”
休坐下。姐姐拉着他的手,温存地对他笑着。
恩哈拉:“你完全成了大人了……变多了……”
休:“你也一样……”
恩哈拉笑了笑,但那是带有一丝苦楚的笑。
恩哈拉:“到我家来的人都说我气色不好,要我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一定也会这么说的。好,别说它了吧。(想改变话题)最好还是跟我谈谈这里的新闻吧。我们过去的朋友——小伙子和姑娘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休:“詹金斯姐妹俩都出嫁了。马文·修格斯去学医了。里斯·豪威尔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他每星期给家里寄十先令钱。(故意看着姐姐)而格拉菲特先生象从前一样,比谁都起得早睡得晚。”
恩哈拉的目光流露出激动的神情,她紧握休的手。
恩哈拉:“他怎么啦,休?”
休:“他不象从前那样了。”
恩哈拉:“他是不是病了?”
休:“就是眼神和说话象你一样。”
恩哈拉目不转睛地望着休,慢慢站起身。顿时,她脸色苍白,眼露愠色。
恩哈拉:“你走吧!”
休慢馒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帽子。
姐弟俩齐视门口,尼古拉斯太太站在那儿。端着茶盘的爱妮特站在她后而。显然,尼古拉斯太太听到了他俩的谈话。她觉察到自己已被发现,随即走进室内。
尼古拉斯太太:“埃文斯太太,茶沏好了。”
恩哈拉:“等一等,休。”
爱妮特把茶盘放在桌上。尼古拉斯太太忙碌地分放茶具……
恩哈拉:“放着吧,尼古拉斯太太。我自己倒。”
尼古拉斯太太(扬起眉毛):“不过,我过去一直为叶司金先生已故的可怜的母亲冲茶的。”
这时,爱妮特用自己的钥匙轻轻敲打手指。
尼古拉斯太太:“爱妮特,把手指从碟上拿开。”
恩哈拉(冷淡地):“够了,不要摇晃钥匙了。我要从您手里拿走罗。我自己倒茶。”
尼古拉斯太太(行屈膝礼):“遵命,埃文斯太太。(堆起油滑的假笑)新太太,真象少见的乡巴佬……脾气有点犟,到头来还要自己洗衣服啦。”
她向爱妮特做了个手势,叫她跟去,然后离开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休和恩哈拉默默看着她们离去。
休:“为什么你留她在这儿?”
恩哈拉:“她在这个家已待了三十六年,或许差不多这些时间吧。大不了让她一天唠叨一百遍。要喝茶吗,休?”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小茶桌旁。休严肃地望着她。
休:“你不是说,要我走吗?”
但恩哈拉对刚才的发火已由衷感到懊悔。
恩哈拉:“不。不要走!”
她示意让他跟自己并排坐在小沙发上。休坐下,恩哈拉拉住他的手。
恩哈拉:“休,原谅我,我刚才那么无礼。”
休:“这没什么,好姐姐。”
恩哈拉看着他,然后又转过脸去,她眼里溢满泪水。她掏出手帕,按在眼角上。
恩哈拉:“喂,小弟弟,其实我还是个孩子。哦,休,我的小弟弟,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妈妈——可我不能呀。”
突然,恩哈拉失去自制,开始号啕起来。休搂住她。她伏在他肩上痛哭。休极力安慰她。
白天。埃文斯家的厨房。
在炊桌旁站着尼古拉斯太太和爱妮特。靠门有两个农民,他们是一对夫妻,来卖鸡蛋的。
厨房深处,一个小孩在炉边往煤箱里装煤。尼古拉斯太太似乎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而在大发牢骚。她一面拣鸡蛋,一面嘟哝着。
尼古拉斯太太(一本正经):“别跟我讲这些。我不过是女管家。可我在这个家住了三十七年,哪一天不受气挨骂。”
农妇(诧异地):“啊,哪会这么可怕哩……”
尼古拉斯太太(在亮光下审视鸡蛋):“要是啥时看到老东家从棺材里爬出来,我才无所谓呢。那地方只有墓砖拦着他。这我可以发誓……”
爱妮特:“可怕,可怕……(慌乱起来)真的吗……”
尼古拉斯太太俯身在爱妮特耳边说了什么。
爱妮特(震惊):“离婚?”
农民夫妇激怒了。
农妇:“什么?”
尼古拉斯太太:“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可她就是这个心眼。(对农妇)我要一打蛋……可讨价要一先令——真是强盗!(接着说)她在这里没丈夫,不是吗?为啥?因为她跟一个牧师相好……”
农妇(惊奇):“不会吧……”
尼古拉斯太太:“事实正是如此。不过这事我还没对任何人说哩。”
农妇:“喔,我不会去乱说的,尼古拉斯太太……。”
尼古拉斯太太(暗示):“哦,当然,不,不会的,除非你们觉得这是应该说的。”
她掏出手帕开始拭鼻涕。
尼古拉斯太太:“我们可怜的叶司金老爷,这矿工婊子败坏了他家的名声,可他离这儿有一千英里远呢!”
农民夫妇同情地点点头,离去。
爱妮特在他们身后关上门,转身面对尼古拉斯太太,显得张惶失措。
爱妮特(胆怯地):“可是格拉菲特先生连这府上的门也没跨进来过……。”
尼古拉斯太太(轻蔑地):“这有什么关系,姑娘?(尖刻地)你少管闲事。”
她的同情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在我们的面前现出了原形。
休狠揍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些的青年。休眼冒怒火,破裂的嘴唇流出鲜血。他毫不留情地给那人一击又一击。最后,把对手逼到坑壁,又接二连三地揍他。
来了几个矿工。他们把休拉开。休还想拼命抓住那青年。
白天,煤矿镇的街道。
休沿山岗慢慢往下走。只见他垂头丧气,双拳紧握。
休穿过人群。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站在各处,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有几个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休却谁也不看,径直走向布朗恩家。他站在园门外面,眼睛却朝自己家的方向看。
我们看到,摩根家的门关着。
休向自己家走去,拐过一条路,走近家门。
这时,一片乌云掠过,在休身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休看了看天空,走进屋里。
休的旁白(画外):“无聊的闲话比刀更伤人。摩根家袓祖辈辈住在山区,只是现在,诽谤第一次玷污了我们的名誉。恶毒的谰言束缚了人们的头脑,正如岩石覆盖了我们的山林一样。我觉得咱家反常了,大白天紧闭大门,这还是头一次哩。我理解这是为什么,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我想起了那一天还有别的原因。我的父亲——以及投在咱家门上的那块云影……。如果我那时就知道的话……。”
摩根家的餐厅。
穿着工作服的摩根,正在系高帮鞋。蓓丝站在一旁。
门开了,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摩根身上。休进屋,摩根站起。
摩根(看着休):“怎么啦,休?……又眼那些造谣的家伙怄气啦?”
蓓丝走近休。
蓓丝:“喔,休,你怎么啦?看看自己的手。”
休:“埃万·约翰……(委屈而不安地)他他讲了恩哈拉和格拉菲特先生的坏话。”
蓓丝(对摩根):“真是孩子脾气……。”
摩根:“你做得对,我的儿子。(对蓓丝)我回家吃晚饭。”
蓓丝:“你不去教堂了?”
摩根:“不,(坚决地)要是他们这么做,我在没死以前,再也不会跨进那地方的。”
他转身准备走了。
蓓丝:“我给你准备白兰地,再把被子暧和--下。”
摩根:“你真是我的老相好。”
摩根的活里流露出惯有的幽默感。
蓓丝(低声):“老来少,去打架吧。”
摩根离去。蓓丝和休目送着他。过会儿,休转身对母亲。
休:“教堂发牛什么事了,妈妈?”
蓓丝(眼望别处):“今晚做好祈祷后,长老们开会,谈论恩哈拉的事。”
休(震惊):“恩哈拉!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呀。”
蓓丝(阴沉):“‘没做过什么’,可已经到处传开啦。人们就喜欢捕风捉影(眼泪夺眶而出),喔,休,我的孩子,我打心里望你长大后,不要学那种伤人的恶嘴。”
休:“要恩哈拉去参加这个会吗?”
蓓丝:“不,我们谁也不去。可冤枉气照受呀。”
休:“我要去,妈妈。”
休从家里出来,走向布朗恩家。
矿井附近。
摩根和几个同班矿工走到升上来的罐笼前。他们走进罐笼。摩根对开机的给了个信号,罐笼便飞快下去了。
晚上。教堂里挤满了人。大家衣冠楚楚,俨然一副遵守教规的正人君子样子。在教民们中间,坐在前排的巴里和其他儿个长老引人瞩目。尼古拉斯太太跟他们在一起。教堂深处出现了休。他已经冼过澡,换了衣服。
休消悄走到后面的长凳坐下。边上的人好奇地打量他。
教民们的头都转了过去——格拉菲特走进教堂,他从容地走到前面去,登上了讲坛上自己的位子。
头几秒钟,格拉菲特目光忧郁地望着教民们,然后平静而坚定地开始发言。
格拉菲特:“我在这个讲坛讲话,是最后一次了,(极度悲伤)我将要离开山区。对于这里曾帮助过我和敢于帮助我的人,我深表歉意。但你们中间……(以几乎蔑视的口吻)有人竟说,我在这里是浪费时间,对于他们,我想说儿句……”
教民们等待着。休想到马上要跟自己的挚友分别而觉得难过。
格拉菲特的声音:“你们当中没人敢于跟我对证,指出我的罪孽。如果你们发现我犯存罪孽,就应当象对叛逆者那样加以痛斥。请问,有谁能站出来告发我?”
格拉菲特等待着。他环视教民。没有人回答。他继续以轻蔑的口吻说道。
格拉菲特:“怎么没有!这就是说,你们不仅是伪君子,而且还是胆小鬼!(改变声调)我不责备你们,我的过错并不比你们少。你们废话连篇,思想空虛,这表明我没能教给你们应该教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教民们:
“当我年轻的时候,曾想要用真理征服世界。想要率领一支军队,它比亚历山大幻想的还要庞大,它应该拯救人类,而不是征服别的民族。真理!这是一个金光灿烂的字眼……但你们没有几个人听我讲过它,也很少有人能理解它。大多数人只知道穿黑衣坐教堂。(他的语词变得尖刻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穿黑衣服,假仁假义地做礼拜,装样子给上帝看?是出于爱吗?……不!……你们自身已经表明,你们的心灵已完全枯竭,又无法汲取上帝的圣爱……。一个又一个的礼拜天,每当我站在你们面前时,从你们的脸上我就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是恐惧,讨厌和迷信的恐惧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你们害怕上帝的惩罚——害怕天上的雷霆。”
格拉菲特的脸色越来越严厉,他的话斩钉截铁。
格拉菲特:“你们害怕上帝的报应,你们把死亡、恐惧、地狱、灾祸还有黑衣服这一切都留给了自己!”
格拉菲特两手撑着讲坛。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格拉菲特:“现在,让长老的裁判会开始吧。不过,要知道,既然你们是在神圣的地方,而且以上帝的名义这样做的,那你们就是亵渎神灵,就是污辱上帝和他的教义。”
他离开讲坛,慢慢走到长凳之间的过道上,教民们的头部跟着他而转动。休望着自己的朋友,眼噙热泪。他站起来跟着格拉菲特走出去。
教民们交头接耳,面而相觑。摩根的几个朋友也站起来,走了出去。这时,巴里走向讲坛。
巴里:“等一等。现在开会。”
又有几个人起立离去。有个男教民打算离席,但他的妻子强拉他的衣襟迫使他坐下,他挣脱,用手势盼咐她一起走。大半数教民从教堂里出来,剩下的只是那些最虔诚的,他们以蔑视的眼光看着离去的人。
矿井工作面。三四个矿工用丁字镐凿煤。一个孩子推着满载煤的斗车。
摩根出现。他止步抬头。惊慌的神色。
摩根(粗暴地):“停止干活。”
矿工们立即停止工作,不解地看着摩根。而他伫立,低垂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继续侧耳细听。他推开一个想打量他脸的矿工。
摩根(平静地):“拿几根撑柱来。(坚决地)快些,小伙子们。”
一个矿工跑去拿撑柱。矿工们的脸色阴沉。
夜。格拉菲特的家。孤灯淡光。一只陈旧的格雷德式背包和白铁皮箱放在门边。穿着旅行服的格拉菲特,正在用绳子捆扎铁箱。
休步入。格拉菲特抬起头看。孩子的脸色非常严肃,但神情显然很沮丧。
格拉菲特:“啊,休!你来了,我很高兴。”
休:“谢谢您,先生,(踌躇)也许,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格拉菲特:“是的,你能给我很大帮助。”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交给休。
格拉菲特:“在我当教士的时候,父亲给了我这块表。拿着吧,休,它能绐咱俩计算幸福的时辰。”
休(热泪盈眶,喃喃地):“不,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严肃地):“我说过,你能用它帮助我的。”
休小心翼翼接过表,细看,然后抬起头瞅着格拉菲特,泪水沿着两颊潸然而下。
格拉菲特(把休领到门口我们):“不需要握手,你我彼此都在对方的心里活着。”
休走到门口站住,回头望着格拉菲特,眼里充满泪水。
休:“您走之前,不想见一见恩哈拉?”
格拉菲特沉默不语,他的脸因痛苦而变了形。过一会,他语气温和地回答。
格拉菲特:“不,休。”
休:“她要您……”
格拉菲特对休凝视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向他解释原因。
格拉菲特:“是的,过去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但我们一直是朋友。(轻声)要是我看到她,我是没法再拋下她的,(沉默片刻)再见,我的孩子,亲爱的……”
他们相视良久。
倏然,响起急促的报警的汽笛声。第一声刚响,并没有引起他俩的注意;当第二次响起汽笛声时,他俩朝矿井那边望望,便向街上跑去。
急促的汽笛声断断续续地响着。人们从家里纷纷出来。男人和女人们沿着山坡向矿井奔去。
格拉菲特和休惊慌地互视,加入了奔跑的人流之中。
煤矿镇的街道。
格拉菲特和休穿过街道,拼命朝矿井奔去。蓓丝加入他们的行列。从自己家里奔出的布朗恩也加了进来。
“三铃”酒吧间。庞多·迪伊同其他几个村民从酒吧间里出来。他苍老多了。在拳场上度过的这些年月,使他几乎失去了视力。他手里拿着一杯啤酒,人完全醉了。西法塔也拿着一杯酒,跟在他后面。
迪伊(嘟哝):“什么事……火灾,水灾……是吗?”
西法塔:“他们说,是塌方。”
迪伊:“啊……啊……我要抱着一大桶啤酒喝,喝到醉死方休。”
他喝干啤酒,把杯子扔到一边。
迪伊(对西法嗒):“过来,扶我一起去那儿。”
矿工:“你去有啥用?……反正你什么也看不见。”
迪伊:“我还是可以用镐凿,凿起来比谁都深……走吧……”
他杷手搁在西法塔肩上,两人匆匆到矿井去。
在矿井大院子里聚集着镇上一大群居民。
前景是缓缓转动的升降机轮子。罐笼出观。矿工们扶着因塌方而负伤的人走出罐笼。另有些人奔入罐笼,抬出重伤员和死亡者。
妇女们都往前拥,她们惶惶不安地注视着幸存者和死亡者的每一张脸。有一个妇女高兴得叫起来,她紧紧依偎在只受轻伤的丈夫身上。
另一个妇女跪下号啕大哭,她在死者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丈夫。
几个矿工急忙回入罐笼。手拿一份名册的领班做了个手势,罐笼很快地下去。
领班从死亡者和重伤者中走过,记下他们的名字。
休、蓓丝、布朗恩和格拉菲特跑向矿井大门。摩根一家万分焦急,他们察看正被带走的每一个受伤矿工的脸。
蓓丝从一个矿工走句另一个矿工,恐慌地察看他们的脸。她为丈夫提心吊胆。格拉菲特和休挤过骚动不安的人群,径直走向罐笼。他们走近领班。
格拉菲特:“格维尔·摩根呢?”
领班:“还没有找到。”
矿井院子大门外。
煤矿镇上的人们源源不断奔来。
一辆四轮马车驰进院子。恩哈拉走下马车,她的衣服虽与矿工家属有明显不同,但她脸上的神情跟她们一样,因为她是她们中的一分子。她走近蓓丝和布朗恩,迅速扫视了一下她们的脸。
蓓丝的目光盯在回升上来的罐笼。她忧郁地直摇头。布朗恩抱住恩哈拉。
罐笼上来了。领班、格拉菲特和其他所有的人都跑上前去帮忙。从罐笼里出来几个刚下井的矿工。他们带上来三个受重伤的伙伴。
受伤者咳嗽不停,气喘吁吁,眼神里充满痛苦和恐惧。
蓓丝、布朗恩和恩哈拉注视着从她们身边抬过去的受伤者。
格拉菲特和休走了过来。格拉菲特一看到恩哈拉,猛地站住了。刹那间,他俩的目光遇上了。格拉菲特转向蓓丝。
格拉菲特:“关于他的情况一无所知。我马上亲自下井。”
蓓丝点头。
休(喊):“我跟您一块下去。”
格拉菲特不同意地摇摇头,推开了他。
格拉菲特:“留在妈妈身边,休。”
他看了一眼恩哈拉,便走开了。眼泪汪汪的恩哈拉目送他,她的两只拳头痉挛地紧握着。突然,她跟着他跑了过去。
罐笼外。
矿工们走进罐笼,准备下井。恩哈拉奔到格拉菲特跟前,他转过身子。
恩哈拉和格拉菲特不顾身边还有许多人,彼此相望,恩哈拉的眼里充满着难以表达的爱抚和担忧之情。
恩哈拉:“您要回来。”
格拉菲特:“一定。”
他又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身走向罐笼。恩哈拉目送着他。
休突然甩开母亲、冲向罐笼,罐笼已开始下降,他猛地蹿了过去。蓓丝惊骇地看着儿子,想要拉住他,但恩哈拉和布朗恩制止了她。
正在下降的罐笼里。
前景:休和格拉菲特。格拉菲特对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在他们后面响起了迪伊的说话声。
迪伊的声音:“瞧我把‘三铃’的一大桶啤酒连着喝光,可裤子的扣子一敉也不用解开。”
休扭头看到他后面穿着矿工服的迪伊。
休:“迪伊……”
迪伊:“这是淮啊?”
休:“摩根·休。”
迪伊(得意地微笑):“休,是你?(鼓励地)不用怕,我们一定尽力找到你父亲。要知道,我跟他是骨肉相连的。”
在水平坑道里。
罐笼停住。水随即“哗啦”淹没了罐笼的地板。坑道一半已被水淹了。格拉菲特、迪伊、休和矿工们走进激流中。大家同时咳起来,眼睛被瓦斯熏得直淌泪水。
休(看着水):“已经淹到膝盖了……”
格拉菲特:“马上要用抽水机了。走吧。”
矿工:“空气不好,注竟矿灯。”
只见矿灯里的火苗抖动起来。
格拉菲特并不留意矿工们的警告,他径直往前走。后面几个人默默跟着他,神情紧张。大家咳嗽不此,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
这一小群人高高举着矿灯,被窒闷的瓦斯呛得直咳,沿坑道向下走去。
他们到了一段不长的上坡。众人往上走。矿灯火苗稳些了。
迪伊(大声喘气):“这里空气好多了。”
突然,格拉菲特停住了,他杷矿灯举得很高,在他们面前有一堆带粘土的岩片和岩屑。这里的顶部已经塌下。迪伊用手摸摸崩塌处。
迪伊(低声地):“也许他们在这里?(摸到一把丁字镐)不用多看了,给我丁字镐。”
格拉菲特:“需要几根撑柱。”
一个矿工绐迪伊丁字镐。迪伊推开矿工,开始刨起来。
格拉菲特和几个矿工仔细扒开岩块,休不停地帮助他们。两个矿工拿来撑柱竖起来。迪伊继续在刨。
山谷全景。
矿山后面露出了朝霞。矿井院子里站满了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大家都在等待着。令人难堪的沉默。有些人靠墙睡着了。
蓓丝、布朗恩和恩哈拉也在这里坐着。恩哈拉把头搁在布朗恩的膝盖上,布朗恩温柔地抚摩她的头发。
矿井里。
营救队有了些成绩。格拉菲特用丁字镐挖,他的确不如迪伊那样有力量,但他会用了。他显得十分疲惫,满身污泥。突然,他站住了,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回顾矿工们。
格拉菲特(轻声):“这里有了一个。”
矿工们推开大漂石,从岩石下面拉出一具躯体。格拉菲特跪在受难者跟前,指望他有活的一线希望。但他随即摇了摇头。
一个矿工(俯视):“埃文·路易斯。主啊,让他的灵魂安息吧。”
迪伊:“你们快让开。”
他重新又开始猛掘起来。
早晨。矿井院子。
恩哈拉、蓓丝和布朗恩依然等待着。
恩哈拉笔挺地有坐着。矿工领班和两个年轻姑娘送来吃的和喝的,其中一个姑娘询问蓓丝要不要吃一点。蓓丝摇摇头,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升降机。
在水平坑道里。
迪伊和格拉菲持从塌石底下拖出第二个矿工。他还活着,但已非常虚弱。
迪伊、格拉菲恃和休俯身看他。
迪伊:“格维尔·摩根呢?”
矿工微微动了一下。
矿工:“他就在我的前头……”
他又失去知觉。格拉菲特向两个矿工做手势。
格拉菲特:“把他送上去。”
迪伊重新拿起丁字镐刨起来。他疲惫不堪,呼吸急促,但精神似乎很振作。
……在迪伊被煤灰弄黑的脸上闪烁着汗水。
他呼吸沉重。当他把大块漂石沿坑道推滚下去吋,只见他手臂上的大块肌肉震颤着。后来,他在黑暗中摸到什么东四,一下子怔住了。
迪伊:“休!”
休和格拉菲特奔到他那里。迪伊摸到了一顶湿而赃的便帽。
迪伊:“这是他的帽子吗?”
休一把抢过帽子,仔细看着,默默点了点头。格拉菲特指了指坑道的另一面岩壁。
格拉菲特:“往上,在那个工作面。”
迪伊无可奈何地摊开他那双大手。
迪伊:“在主坑道还是侧坑道里?”
休痛苦的脸上显示出惘然若失的神情。
格拉菲特:“谁知道呢?……”
然而,格拉菲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迪伊便抓住了他的手。
迪伊:“听!”
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勉强能听到的丁字镐敲击声。格拉菲特和迪伊侧耳谛听,他们朝上层工作面的方向看去。迪伊振作精神,扬起丁字镐。
迪伊:“走开。”
他用足力气,竟使坑壁都震颤起来。
一个矿工粗声粗气地说道。
矿工:“当心塌顶,迪伊!”
迪伊(大口喘气):“让顶见鬼去吧。上帝保佑我们。”
这时坑壁震颤起来,休和格拉菲特在刨除被迪伊凿下来的泥土和石块。
突然,拳击家用嘴倒吸了一口空气,便倒下了。他的头象喝醉似地耷拉下来,由于劳累,他完全衰竭了。格拉菲特抓起他的镐子,赶忙开始凿壁。冷不防,镐子从格拉菲特的手中飞出去。他凿了一个空。
他们终于在塌方里发现了一个口子。休望了望洞里面,拿起矿灯,爬进隙口去了,格拉菲特跟着他。
休和格拉菲特沿着狭窄的过道挪动着,身子弯得很低,矿灯拿在前面。为了向前移动,他们一直在清除碎石,有时他们停下来听一听。格拉菲特用镐子敲岩壁,然后倾听,但没有回答。格拉菲特又敲了敲,忽而传来两声细微的敲打声。休和格拉菲特转身向敲打的方向费力地爬过去,他们爬到了另一个塌陷地区。格拉菲特用镐凿,休扒石块,终于凿开一个狭小洞口,他俩爬进去后,停住了。
他们看见了摩根。他人被压住了,半个身子埋在倒塌的岩壁下,休和格拉菲待迅速爬近他。岩石象钳子一样夹住摩根、他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一只手能自由活动,边上是他的丁字镐。
摩根看着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父亲。格拉菲特看了看他们头上的岩顶,然后小心翼翼地想将几块压在摩根身上的岩石搬开,岩壁不祥地震动起来。只听得一下沉闷的轰隆声。格拉菲特大吃一惊,顿时停手,赶紧用双手抱住岩块。他回头看着摩根,摩根说不动活,只是微微摇头,好象在警告格拉菲特,不要去碰那块岩块。
……矿工们陆续爬进洞。他们提着矿灯。休没看他们便说话了。
休:“克里斯,快去拿几根撑柱。”
克里斯:“你们找到了他?”
休(克制痛苦):“是的。”
克里斯惊骇得睁大眼睛,爬出洞口。
休小心地弯着腰,回到父亲身边。父亲的额头被砸伤了,休拨开额前一团混乱的头发,将父亲的头放在自己的手掌上。
摩根对儿子微笑。隐约听见合唱声——它开始唱起威尔士民歌。
休的旁白(画外):“那时我知道,只要移动一块石头,整个岩壁就会压在父亲身上……。那时,被埋的不仅是父亲……大地惊动了,眼看就要压下来了。……而在那上面,大地呈现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我想到家家户户窗子里泻进的阳光。人们住在屋里,孩子在街上戏要,妇女们这时正在洗餐具,咱家厨房里啧啧喷香。父亲也想到了这些。这一切,使父亲觉得身上的岩石似乎更沉重了……。正是承受着这一重担的父亲躺在我面前,嘴角带着笑意……这笑里蕴含着巨大的精神力量,象灯塔的光芒,冲破了周围的黑暗。我悲伤的心里充满了自豪感。瞧,我的父亲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死亡已降临在他头上,但他还在搏斗,心里没有一丝恐惧……我突然感到,他身子一挺……跟我们永别了……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矿工们的声音,他们念完了‘阿门’。”
……摩根微微动了一下头,睁开眼睛,朝远处什么地方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休一动也不动地跪在他身边,他抱着父亲,凝视着他。
渐渐响起了歌声,曲调庄严而动人。
白天。
矿井院子。
蓓丝、布朗恩和恩哈拉还在等待着。传来了微弱的歌声。蓓丝仔细听着,抬起了头,然后轻声地说。
蓓丝:“他刚到我这儿来过,是跟艾沃尔一起来的……”
布朗恩转身望着她。
蓓丝:“他俩跟我说话了。光荣属于他俩。”
恩哈拉望着母亲,然后目光朝罐笼那边扫去。在她眼里流露出对不幸的预感。
罐笼迅速上升。前景是格拉菲特,他高高扬起头,眼里充满了渴望见到恩哈拉的神情。
疲惫不堪、满身乌黑的迪伊·庞多和其他矿工站在格拉菲特后面。
在罐笼地面上坐着休,父亲的头安详地躺在他膝上,休仰首往上看。罐笼渐渐接近她面。光线透入,起初只是照在格拉菲特身上,后来照到了矿工们的头和肩上,照到了休和他的父亲。
休的旁白(画外):“我母亲说得对,象我父亲那祥的人是不会死的,他们的形象活在我们心里,就象他们活着的时候那样——永远热爱人和受人爱戴。”
翡翠谷全景。象当初那样——一片郁郁葱葱,晚霞给大地抹上一层玫瑰色。
休的旁白(画外):“当所有朋友的声音响彻耳际的时候,我怎么能相信,他们跟我永别了呢?不!……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不!’……我生活中的一切现实都在说:‘不!’因为朋友们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心坎里。”
特写:蓓丝坐在火炉旁,正象我们在片头看到的那样。她对着坐在桌子周围的一家人微笑。以这些画面为背景,响起了休的旁白。
休的旁白(画外):“难道我母亲死了吗?难道懂得大家庭的意义同时又教育我们懂得这点的母亲会死吗?”
……摩根兄弟的特写。他们也如片头看到的那样:走进屋里,把挣来的金镑扔进母亲的围裙里。
休的旁白(画外):“我的充满勇气和力量的兄弟们,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们使我感到自豪,跟他们在一起我也成了男子汉。”
艾沃尔结婚的那天。门廊上坐着恩哈拉,她瞅着格拉菲特。
格拉菲特与客人们一起唱歌。恩哈拉和休微笑。
休的旁白(画外):“恩哈拉真的死了吗?格拉菲特先生呢?他不正是一个象岩壁和火焰般的人,一个教导我珍惜并懂得友谊的人吗?”
布朗恩手提篮子爬上山岗。象休当初看到的那样。
休的旁白(画外):“布朗恩真的死了吗?不正是她向我证实了女人的爱情和意志要比男人的拳头、肌肉、叫喊更强有力吗?”
摩根戴着眼镜,手拿报纸,正在向全家读关于休因书法出众而获奖的消息。
场面一换:休在学校挨打以后,父亲在给儿子钱。
休的旁白(画外):“我父亲真的被煤压死了吗?不,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为我练字的进步而自豪。现在我又看到,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父亲满腔热情地对待我,给了我许多忠告,它们从来不是虚伪或无益的。”
……摩根和休爬上山岗,情景就象片头看到的那样。
……两人在山顶上走着。休紧跟着父亲的步伐。
特写:在金灿灿阳光照耀下的翡翠谷背景前,摩根和休的身影被清晰地衬托出来。习习微风吹拂着他俩的头发。
休的旁白(画外):“父亲难道死了吗?如果他死了,意味着我也死了,意味着我们都死了。要是那样的话,就谈不上有什么情感了。我的山谷,亲人们长眠地下的山谷啊,你是那么郁郁葱葱,生机蓬勃……”
响起歌声……合唱声越来越强有力地响起来。
(全剧终)
据苏联艺术出版社1960年版《Сценарии Американского Кино》译出
注释:
注1:摩根家第四个儿子与父亲同名。
注2:格维尔是摩根名字(格维林)的爱称。
注3:品脱为英、美的容积量名,一品脱在英国相当于0.568升。
注4:布朗恩的爱称。
注5:尤里·凯撒(公元前100—前40):古罗马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兼作家。
注6:南非联邦一城市,位于好望角。
关于《青山翠谷》
《青山翠谷》以十九世纪末英国威尔士一偏僻山谷为舞台。那里原是一片绿野,自从开采媒矿以后,大自然景色遭到破坏,居民们的生活越来越困苦。主人公休的一家是世袭的煤矿工人家庭。老父亲和五位哥哥都跟煤打交道。资本家只顾赚钱,拼命榨取工人的血汗。减薪、失业、事故、罢工……象久留不散的煤灰一样笼罩这个小镇。休的大哥被瓦斯熏死,其他两位哥哥被解雇后去美国谋生。一位青年牧师企图用宗教来调和劳资关系,结果遭封奚落,自己也被流言蜚语逼得怏怏离开。误信资本家发善心的老摩根最后被岩石埋葬。休自小学毕业后即下矿井干活,他尝尽了贫困与大人们的苦楚,只好离开家乡,在无限惆怅中怀念曾使他向往的翡翠谷。影片通过摩根一家的遭遇,真实而动人地揭示了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工人阶级的悲惨命运,同时也指出改良主义无法解决劳资矛盾。
《青山翠谷》在艺术方面也有不少特点。首先是近于新现实主义风格的写实性。该片展示的大量矿工家庭日常生活的细节,都非常准确、详尽,給人亲切感。但着重点还在于人物的内心活动,揭示旷工们的内心美。煤灰、汗水、旧衫、陋室……这一切都掩没不了劳动人民高尚的情操。动作,言语、情景描写十分简炼,但人物的喜怒哀乐刻画得惟妙惟肖。
其次,人物与事件虽众多,但结构完整、谨严。全片分十章(即十大段落),每一章都有一个中心,但纵观全片,毫不觉得凌乱庞杂。主人公休的旁白在每一章出现数次,形式上似是回忆,实际上是从主人公的角度来评论事件,阐述事件与人物行为的涵义,而且赋予影片以丰富的感情色彩。我们听到休时而欢乐,时而悲哀,时而愤慨……。由于成功地运用了画外音,便《青山翠谷》这部长篇小说式结构的作品具有了叙事诗的宽广度与完整性。
剧本由美国著名剧作家菲利普·唐根据英国作家R·列维林的同名小说改编,同时也是专为导演约输·福特写的。约翰·福特是美囯很有成就的著名导演,曾因《告密者》、《怒火之花》及《青山翠谷》而接连三次获得奧斯卡最佳导演奖。
(严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