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佐分利信,田中绢代,山本富士子,久我美子,有马稻子,笠智众,北龙二 主演的电影《彼岸花1958》来自哪个地区?
爱奇艺网友:电影《彼岸花1958》来自于日本地区。
2、《彼岸花1958》是什么时候上映/什么时候开播的?
本片于1958年在日本上映,《彼岸花1958》上映后赢得众多观众的喜爱,网友总评分高达740分,《彼岸花1958》具体上映细节以及票房可以去百度百科查一查。
3、电影《彼岸花1958》值得观看吗?
《彼岸花1958》总评分740。月点击量523次,是值得一看的剧情片。
4、《彼岸花1958》都有哪些演员,什么时候上映的?
答:《彼岸花1958》是1958-09-07上映的剧情片,由影星佐分利信,田中绢代,山本富士子,久我美子,有马稻子,笠智众,北龙二主演。由导演小津安二郎携幕后团队制作。
5、《彼岸花1958》讲述的是什么故事?
答:剧情片电影《彼岸花1958》是著名演员佐分利 代表作,《彼岸花1958》免费完整版1958年在日本隆重上映,希望你能喜欢彼岸花1958电影,彼岸花1958剧情:某个婚礼上,与新娘父亲同期的三上周吉(笠智众 饰)独独缺席,原来他的女儿文子(久我美子 饰)坚持离家出走,和所爱的男人住到一起,令周吉颇为烦恼周吉拜托公司常务,同时也是他的好友平山涉(佐分利信 饰)去文子工作地点探望。有道是别人家的事总归无关痛痒,平山虽然看似开明表示理解文子的做法,可是放到自身态度就立马180度大转弯。他的大女儿节子与公司员工谷口正彦(佐田啓二 饰)自由恋爱,打乱了平山对女儿婚事的安排。父亲和女儿不仅仅是两代人的关系,更好像天生依存而又互相折磨的冤家,一代又一代,宿命地轮回下去…… 本片根据里見弴的原作改编。
有一个心愿埋在心底很久了:找机会把小津安二郎的电影有系统地重温一遍。
最初接识小津电影,是在那种从录像带翻制成VCD的所谓“资料片”中。这种资料片装在牛皮纸糊的简陋包装里,无论画质还是翻译,全都差强人意,并且不成系统,找到一张算一张,小津的面貌,就这样在支离破碎中悄悄泄露出一屡光芒,微弱但美好。去年在国内,我曾购得一套小津电影集,包装精美的“号称全集”,其实只是小津电影的精选集,可这也足够了。从52部电影中选出的精华,在小津诞辰一百周年的2003年作为纪念出版,以皇皇规模一举弥补过往遗憾,实现我心愿的客观条件具备了。
光有客观条件不够,主观能动性或许更重要。不知为什么,自从小津电影集在我的影碟收藏里躺着,我就变成了一个坐拥财宝的镪吝人,总舍不得拿出来,总在下意识里拖延完全具备实现条件的计划,仿佛一个封死的瓶子,瓶塞一旦拔下,瓶子里的精灵就会化作一股青烟,随风而散。这种想法不着边际却成为某种无形的阻碍,浑沌中攒裰着我的惰性。直到前几天,当我看完文德斯的《寻找小津》之后,心情一下迫切起来,看不见的枷锁解开了,神秘的咒语随之破除,小津重新成为亲切温和的存在,成为我任何时候想看就看的抚慰。
抛开不同时期的风格变迁,不去管什么“创作年表”,我决定按它们在CD包里随机排列的位置,从第一张开始看起。
第一张叫《彼岸花》,这么凑巧,是小津彩色电影时代的第一部电影。这是一部风格爽朗的片子,小津一如既往地把镜头对准日常生活的某个家庭的某个片段,两个小时属于日本的时间,我不止一次想到英国女作家简·奥斯丁,她和小津的精神世界及由此投射的现实世界是多么相象啊,有评论说简·奥斯丁的作品是“三寸象牙的微雕”,这个评论我觉得同样适用于小津的电影:英国乡间三、四户人家的家务事,能够反映当时英国的阶级状况和经济关系;日本城市某几个家庭的家务事,同样能够反映日本社会当时的新旧交替和人伦关系。
《彼岸花》从车站工作人员的闲聊开始。一个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新婚夫妇去旅行,另一个说是啊,有个新娘长得还不错,脸胖胖的那个。可好事情总伴着坏事情,你看,今天的天气可能变坏哦!镜头于是转向车站上挂着的一个强风警示预告牌。
这就是小津电影的风格了,闲闲起头,闲闲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到最后你才发觉,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所有的“闲”都有所指向有所暗示。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小津的审美趣味一向都这样古意盎然,禅意悠远。
这是一个以好事开头的电影。平山先生是位宽厚幽默的长者,参加朋友女儿的婚礼,他为自由恋爱大唱了一番赞歌:“我本身度过了一个空虚的青春,和你们比起来,我们的婚姻乏味、枯燥、又刹风景。恋爱那种美好的东西,根本没有缘分,很多事情是我们这一辈根本无法控制的。”
回到家中,和妻子谈起大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也开明地表示:“她要有男朋友就好了,我也能少担点心。”
他的公正豁达有口皆碑,所以老同学山上的女儿为爱出走的“家丑”来找他商量;佐佐木母女俩,母亲为了女儿的婚事喋喋不休;女儿为了应付母亲虚以委蛇,也能对他直言不讳。
尤其这对母女,在片中作为“配角”出现,却起到了对情节推波助澜的“主角”作用,不容忽视。这个主观而唠叨、烦人又好笑的母亲角色,体现了小津不动声色的幽默感,当我们为母亲那永远没有重点的絮叨而发笑时,感觉小津也在镜头外面温和地笑着。这个热心过度头脑容易发热的母亲形象,显而易见是作为平山的“对比”而存在的。她对女儿婚事的瞎胡操心、横加干涉的种种行为,在平山眼里都是可笑的,不值一提的。所以他才会对让母亲屡屡失望、抱定不嫁决心的幸子说:“婚姻也不那么好,有时候黄金也会变成珍珠的。到了婚龄的女孩如果都结婚了,这世界就变得寂寞了,偶尔有个例外也不错呢。”
这么一个完美男人的形象到影片中段即被打破,原来平山只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一套做一套”的“口头革命派”,他积极为大女儿务色乘龙快婿的计划被一个年轻人意外的拜访搅和了。女儿已有心仪对象的事实浮出水面,哪怕对方品行端正,工作认真,是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有为青年,平山还是无法接受。
一辈子没做过父亲,没有过女儿的小津是多么理解家庭生活的种种,多么理解父亲对女儿的那份特别牵挂呀!在这份特别牵挂的驱使下,再开明的父亲也会瞬间变成不可理喻的暴君。一边是盛怒的父亲,一边是倔强的女儿,平山家的气氛因此凝重起来,温度降到了冰点,一向笑意盈盈的夫人脸上也尽是乌云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平山一面做着家法的竭力维护者,一面为一个背叛家庭的女儿做着中间调节工作。我想,当他再说出那些善解人意的劝慰之语,自己也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吧。
与此同时,那对“配角”母女中的女儿幸子又来东京了,她向平山讲述了一个与平山家庭正在进行的那场战争如出一辙的故事。平山的态度还是那么开明:有自己喜欢的对象了?想结婚?那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能负起责任来,不必听妈妈的!
幸子拍手称快,起身说要赶紧打电话给平山的女儿节子,告诉她父亲大人已经同意她婚事的喜讯。平山这才明白这是个“以你的矛攻你的盾”的计谋,用咱金庸大侠的话说,就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女儿的婚事就此确定下来,并且因为准女婿即将调职广岛,婚礼还需立刻举行。有点恼羞成怒、实际上是下不来台的平山表示:既然他辛苦养育的女儿不听他的意见,那他就不出席婚礼。这项决定给刚刚缓和的家庭气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女儿出嫁前夜,平山很晚才回家。屋内是明亮的灯光,浓重的夜色却被他带进屋来一般,显得昏暗而苍凉。同样是回到家中,更衣闲谈,平山的身影没来由地疲惫起来,看上去有些意兴阑珊。这时候一个总习惯于在生活中充当强者的男人的脆弱才表露出来,这个老父亲挺有意思,其实他早就妥协了,他只是脑筋有点转不过来,还有点气不过:明明为了女儿好,却不讨好地落了“下风”,做父亲的他面子上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啊。
他沉着脸更衣,沉着脸让妻子帮他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影片开头就有这样的情节:妻子问他第二天要穿什么衣服,还说真麻烦呀,今天婚礼明天葬礼的,不能穿错了。可见这又是小津埋下的一处伏笔:从平山的吩咐中,妻子欣喜地发觉:事情在关键时刻有了转机,本以为没父亲出席缺撼的婚礼即将圆满。平山就这样不露痕迹地给自己下了台阶,小津就这样四两拨千金解决了剧中的矛盾,没有哭哭啼啼,要死要活,仍是塌塌米上端坐的身影,内心剧烈的交战却在水波不兴的日常生活底下酝酿了,展开了,最后解决了。
又是杯筹交错的同学聚会,平山的家庭纷争被朋友们笑着讨伐了一回,算是这次“家庭危机”最后泛起的微澜。大家都老了,聚会谈论的内容也渐渐变为清一色对儿女的唠叨。平山问起山上女儿的事,山上说女儿现在偶尔也回家看看他,不象当初那样对立了:“父母还是希望子女得到幸福,父母就安心了”。平山应道,是啊。这一次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调停者了,他感同身受,在心底轻轻慰叹。
同学会后平山顺道来大阪探望佐佐木母女俩。母亲还是那么唠叨,还在为女儿的婚事操心,已经到了乱点鸳鸯谱的地步;女儿照样那么活泼,对婚姻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平山倒是变了,他劝担心母亲寂寞而不愿出嫁的幸子说,还是嫁了吧。儿女的幸福就是父母的幸福。这倒是很“新鲜”的论调,幸子反问:“您不是说婚姻会把黄金变成珍珠吗?”
平山答:“但是,也可以把珍珠变回黄金啊,那就是真正的夫妇了。”
这是平山回顾自己因责任缔结的婚姻走过的旅程,由衷地感慨;也是他对女儿由爱情缔结的婚姻即将踏上旅程的祝福吧。
虽然他出席了女儿的婚礼,却自始至终没有笑过,女儿因此耿耿于怀,怅然出嫁。佐佐木母女俩鼓励平山顺路去广岛给女儿一个惊喜,送上他迟到的笑容。平山半推半就答应了。
小津电影里总会出现的火车上,平山终于露出了影片开头那种豁达的笑容,怀着对女儿的内疚和牵挂,他轻声哼起同学会上大家合唱的歌曲:
是青叶茂盛的樱井吗
偶然度过那里的黄昏
停留在树荫下的一个片段
深思人世的最后瞬间
。。。。。。
《彼岸花》作为小津第一步彩色片,里面无处不在地坠饰着Agfa红。往后Agfa红像只肆意移动的小妖精一样出现在他最后的五部片子里各个角落。据说在小津母亲去世后,作为给亲戚朋友的回礼,赠出的就是一批Agfa红的玻璃水杯。
说来觉得有趣,一个一直致力于拍摄日式传统家庭、在镜头的运用,空间上的构图、色彩搭配都做到极简的导演,竟然那样钟爱如此潮式的Agfa红。
但说回电影本身,看似随意而又无处不在的Agfa红倒可以解读为一种现代化进程下新式恋爱、婚娶关系对传统家庭的一种点状式渗入。尽管仍然作为社会主流的父辈坚持着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子女的自我主张就像Agfa红,一小点一小点、明艳又强烈地打在传统大门上。
结婚,生子,养子成人,然后孩子们一个个独立门户,父母和孩子分开,这是一个人生于世上再简单不过的逻辑,也是一种秩序。吉尔•德勒兹将之成为小津的序列,于是当女儿不愿意出嫁(《晚春》)或者隐瞒而擅自找到了如意郎君(《彼岸花》)都将引发序列的逆向违章。令再简单不过的生活逻辑和戏剧逻辑产生令人如此不安的观影情绪的,恰恰是逆向所造成的情感创伤。在影片中,当女儿不愿意离开父亲,或者父亲在女儿的婚事中作梗,再或者不孝顺的儿女对父母造成了伤害的时候,都在测试这一条百试不爽的常规——到了一定的时间,孩子离开父母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必须为之的。片中痛苦的女儿或者父亲之所以产生受伤的感觉,就在于他们明知道这是应该的——嫁女或者离开父母,过自己的生活——却从心底里不想履行这种“应该”。这种情绪出现在《晚春》里那对不想离开彼此的父女心里,也出现在《彼岸花》里那个明知女婿人品值得称道却仍然不想将女儿拱手的父亲心里,同时《东京物语》里那对父母心里,他们似乎带着想要寻回存留在心底里的关于家庭的美好情感一样,冒险去到东京,按照自然法则和戏剧法则他们当然得到冷遇。佐藤忠男将小津的这种矛盾心理称之为“撒娇”,这是一个再恰当不过的词。所有的父亲最终都会放手,所有的女儿都将嫁作人妇,两者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从一个家庭分裂为两个家庭,虽然仍具有血缘关系,却在社会关系图谱中变成了两条平行线。这种分裂对于小津式的循规蹈矩(非贬义)的人物来说无非是最残酷的变化和必须面对的事实,在预感到这样残酷的事实来临之前,他们能够做的只是“撒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对方准确的意识到自己的矛盾,包容、安慰并且认同于这样的情绪状态。于是当女儿嫁人前夜与父亲并肩而卧,最后一次享有双方对彼此的情感占有的时候,女儿脸上滑下的泪痕才具有准确的美感,那是一种依依不舍的美感,直敲打到观众在这个细微的举动中同样被勾起的多愁善感的心。这样美好的情感绳索即将成为过去,而且势不可挡,于是所有人都坚实地感受到了那种不安全感,而对过去的追思与对即将成为过去的此刻的依恋同样重要和令人心碎。小津的电影无非就是传达唏嘘和慨叹。彼岸花、秋刀鱼的滋味、晚春、麦秋……这些字眼儿都在提醒着观众对那些美好时光的联想,尤其当他们出现在令人产生抚摸通感的麻质字幕衬底上时。而影片中的老人总是喜欢出没于酒馆等地点,只是为了能够与同样露出老态的同伴追忆记忆中的美好瞬间,或者寻找能够和他共同追忆美好瞬间的伙伴,当他们找到彼此的时候,就可以互相“撒娇”了(在《彼岸花》里,那一群正经历着嫁女痛苦的父亲们的大合唱),而当他们找不到拥有共同经历的伙伴时,就显得愈加落寞和孤单(《秋刀鱼的滋味》里那个只能独自高歌的前士兵又滑稽又令人唏嘘)。小津的描写显然营造出了那样的氛围,成功的撒娇让存于记忆中的好时光更美好,让在剧中找不到撒娇对象的老人与观众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而强烈的情感依赖。然而最终所有情愿不情愿的人都只能面对一件事,最终都是各自孤立的,现实和现在时是冰冷的,靠美好的回忆取暖总会退热,小津总是令人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就如同他让两个老人并排坐在大海面前时(《东京物语》)带给我们的心碎,无法嚎啕大哭,却听见东西碎裂。同时,有趣而意味深长的是,这些人物彼此的依赖感是天然的,并不令人感到多愁善感和厌恶。鳏夫的父亲和待字闺中的女儿,彼此照顾和需要,性别上的互补以及生活上的和谐,通过他们在吃饭场景中的稳定而充盈的人物构图,以及交谈的自然和谐状态展示着,而将要打破这种和谐的是孩子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自然法则。父女们像公务员一样严格的要求自己遵守这样的法则,又像僧尼一样压抑自己的本能情感欲望,强迫自己做出改变。如果不是这样的法则发生作用的话,这样和谐的家庭关系将会一直持续,直到其中一人死去,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另一方终究将要面对他们共同的美好时光对大脑皮层中的记忆功能神经造成的负担和压抑。
在小津的电影里,对冰冷的现实异常敏感而想要追忆美好时光的人永远是男性,相比于多愁善感的男人们,女性永远是理性而冷酷的个体。在《彼岸花》中,当任性的父亲从中作梗的时候,母亲则表现出一个更像长辈的角色属性。在剧中有一个场景生动地解释着这样的性格安排:由纪子设下圈套,向节子的父亲讲述自己与节子同样的遭遇(与前面由纪子与节子相许互相帮助的场景产生因果联系),当父亲表示出赞成她的举动的时候,由纪子先斩后奏向节子三个女人(包括母亲和妹妹)展示了父亲的姿态。然而当父亲回到家中面对微笑而满足的母亲时(她开始也并不赞成这桩婚事),却反悔了自己的表态,原因当然是由纪子并不是女儿,作为旁观者他当然可以轻易表态,对于亲生女儿这样的表态却无法顺利完成,含有矛盾情绪。然而这样的原因却是不被人理解的,尤其是母亲,于是在两人的对话中,双方的不满情绪渐次升级。当父亲表示不会去参加女儿的婚礼的时候,母亲才真正开始生气起来,于是表示如果父亲不去自己也不会去,父亲这时的心理变化则更加耐人寻味,他反而着急起来。事实上,父亲一直并不愿意将女儿的婚事搞砸,只不过是想在女儿离开这个家之前能够最后一次“撒娇”。而理性的母亲此时并未意识到,或者说她意识到了但是父亲轻易说出不去参加婚礼的话实在过分到令她无法包容父亲的孩子心理。于是她真的生气了,开始她决定甩手走开,然而她还是回来,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在微仰的镜头角度中,像一个至高无上的家长一样开始教训父亲,而面对母亲仰起的严肃脸庞和低垂的视线,父亲则一直抬着眼看向母亲。在视线上构成的这种微妙的强弱关系,在对话中也同样反映出来,母亲一反温顺的语气,像打字机一样将要说的训话吐出来,她责备父亲“说一套做一套”,可以想见,她是多么的威严而理智。然而父亲面对这样的责问,却采取避重就轻的回答:“天下父母都是这样,这怎么是说一套做一套呢”。在母亲看来“非常荒谬”的举动,正是父亲多愁善感的心理的表证。开始时他甚至像孩子一样任性的诘问母亲:“什么时候你站在他们那一边了。”而母亲的回答——“这不是站在谁那一边的问题”——则正好暗示着她清醒的观点,女儿大了,要嫁人了,这是常理,父母所要做的仅仅是顺水推舟,母亲是不带伤感的,这在父亲看来简直是冷酷,或者说是背叛,他觉得母亲至少应该站在跟他一个阵营里,体味这种依依不舍的伤感,在自相矛盾中犹豫着女儿的婚事。然而母亲正儿八经地对待父亲的任性,于是父亲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他的“撒娇”的渴望被“父母”拒之门外。
老年女性在小津的电影里永远是一幅家长式的冷酷而理智的姿态,也许这和他的个人经历有关,成人后仍然可以与老母亲生活在一起,也许小津也时常在言语和举动上对母亲撒娇。而母亲也许总是以一幅令人恼火的姿态无法意识到孩子柔软的心事。于是《东京物语》里的老母亲率先死去,她的死才是真正的家长的死去,才让整个影片失去了权威带来的安全感,老父亲的悲伤才更加悲伤——他永远失去了撒娇的对象。而《晚春》或者《秋刀鱼的滋味》中,母亲干脆缺席,父亲独自面对自己的矛盾处境;《彼岸花》和《麦秋》则属于同样一种类型,作为家长的女性角色存在,而且坚决的贯彻理性的行为原则,她们的存在使男性不得不寻找家庭以外的撒娇对象。在《彼岸花》里,一群老头唱起歌共同哀悼自己女儿的出嫁所带走的家庭的完整,清一色的老年男性围坐高歌,像一群正在经历风化的勇士一样,既令人同情又滑稽,这种滑稽并不是观看马戏团表演时的心理反应,而是当你看到一个孩子露出还不解世情的自怜时的心理反应,想去安慰他,这正是“撒娇”行为制造者的心理渴望。
小津通过他的影片多少向我们展示着自己幸福的安全感,而女性往往是安全的来源。不管父亲多么矛盾,母亲总是一个最清醒的决定者,当父亲无法作出理智的决定时,她是整个秩序的调节者,节子的母亲之所以出现父亲所说的前后态度不一致,是因为最开始她对女儿婚事的决策是附庸于父亲的,小津表现出了对传统女性的值得赞许的惯性的肯定,然而当她看出父亲的决策有多么不理智和任性时,她充当了一个真正的长辈和决策者,让父亲的朋友当说客,母亲这一举动并非通过直接描写进行表现,然而当我们看到父亲面对朋友时困惑的表情时,仿佛看到一个孩子没有得到大人重视时的烦恼,母亲的反应对于父亲而言多少有点未解其意。父亲对她的提醒是在面对对方的责备和诘问时逃避式的回答,以及怀着不甘心命令母亲关掉收音机。而母亲关掉收音机时的微笑则将她之前的生气撇到一边,作为老年女性的母亲通过这个具有深意的微笑包容了父亲的任性,并且暴露出她对父亲行为的理解,在她眼里,作为男性的父亲只是一个孩子。
然而父亲还是不满足,他需要一个能够和他共同沉浸于矛盾情绪中寻找其中既苦恼又甜蜜的快感的同伴。在《秋刀鱼的滋味》中,年老的父亲感情受到挫折的时候总是强迫症一样去到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酒馆,他经常光顾它的原因肯定不是这家的酒比别家更好喝,而是他需要寻找一个能够用直白的方式接纳他的撒娇的对象。对于这些男人们来说,陌生人或者朋友总是比亲人更加适合扮演他们心目中的角色。节子的父亲找到的是一群男人,和他拥有同样处境和心境的男人。他们每个人都在经历嫁女的痛苦,而其中一个有七个女儿。当这个拥有七个女儿的人被同伴嘲笑的时候他表现出无奈和寡言,那是一种经历了多次重复的折磨后的沉默,而嘲笑他的同伴虽然清楚他的处境却仍然逼问他有几个女儿,这显然是一种调侃,对方也并不生气,而是配合着作出应该有的反应,这也应该算作一种互相间的撒娇。而当男人们围着桌子一起唱歌的时候,是影片情绪最饱满最融洽的时刻,在这个时刻,所有的(男)人都找到了自己所要找的。另外,小津电影中所经常出现的对传统艺术的直接描写,可以看作是主人公想要寻找令他感到安定的可以自我撒娇过去的努力。
Jensen
《彼岸花》电影剧本
原作:里见弴
改编:野田高梧、小津安二郎
导演:小津安二郎
翻译:李华
1.东京车站
下午三点左右。站台上。
2.第十二道线路
开往湘南的电车刚刚开出去,发车显示器上的数字就叭啦叭啦地变动了。
来欢送新婚旅行的人们相互寒喧着往回走。
“谢谢您,今天百忙中还赶来送行。”
“啊,真凑巧,天气也这么好……真是恭喜了。”
大家都穿着礼服,拿着花束、赠品。这样的人大约有三组——
这个站台上,两个站务员边谈边打扫。
A:今天是好日子吧?
B:怎么?
A:黄道吉日吧?要不怎么有这么多新婚旅行的呢?
B:可是新娘子不怎么漂亮。
A:你刚才看到了么?十五分开的那趟去热海的车上的那对。
B:噢,我倒马虎啦,那个不错。今天的呀,那个算拔尖儿的了。
A:嗯,可不是……这天气要变,可是没发警报呀。
B:好事后头有坏事嘛。
A:嗯?
B:(忽然看到)喂,又来了。
A:啊,那个也不错,就是有点儿太瘦了。
3.站台的柱子上挂着“强风警报”
4.从车站旅馆的窗户看到的阳台
5.车站旅馆的走廊
能听到“高砂”的音乐。走廊上矗着一个揭示牌,上写“三岛家、河合家订席”。
6.婚礼宴会
新郎新娘坐在主宾桌的正中间。
不一会儿音乐结束,大家鼓掌——
坐在主桌一端的是新娘子的父母河合利彦(55岁)夫妇,他们旁边座位上的是河合中学时代的同学平山涉(55岁)、老伴清子(48岁),还有河合的同学堀江平之助(56岁)等人。
清子:(对平山)三上先生没来?
平山:唔……(对河合)三上怎么啦?
河合:请帖是发出去了。因事缺席。
平山:怎么回事?
司仪:嗯,下一位请新娘父亲的好朋友、大和商社的常务董事平山涉先生致贺词。
平山:(对清子)该我了吗?
悄声问了一下后站起来。来宾鼓掌——
新郎新娘也站起来。
平山:请坐,请坐……
新郎新娘坐下。
平山:伴子,恭喜了。(稍稍改变一下口气)嗯,到现在为止,大家已经把祝贺的话都说了,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嗯,听说新郎新娘老早就热恋着了,我们也有时候听新娘伴子报告过,就用报告这个词吧,也就是恋爱啦,也常常听到最新消息。哎,因为上岁数了嘛,所以也就不由得想起我自己白白流逝的青春哪,真是不胜感慨啊。回想起来,就说我那时候结婚的事吧,那实在是枯燥无味,大杀风景了……哎,我妻子也在这儿,象我们那时候啊,和恋爱这种好事儿根本就不沾边儿,完全遵从父母的决定。这一点,今天的新郎新娘实在太幸福了,不胜羡慕之至啊。哎,希望你们今后更加努力……倒也不一定非努力不可,反正更相亲相爱,不断发表最新消息,永远当我们的榜样,希望永远让我们羡慕你们。对不起,占了好多时间。恭喜恭喜。
说完坐下。
鼓掌——
河合:谢谢。
平山:啊,瞎说一通。
说完干了杯。
7.走廊
微微听到结婚进行曲。
8.同一天晚上·西银座的小街
这里是专卖美味菜肴的“若松”酒馆。
9.“若松”的雅座里
河合、平山、堀江三个人穿着晚礼服不拘礼节地围坐在餐桌旁。
堀江:……嗯,那是什么时候啊,有十七、八年了吧。我到山口县去,回来的时候顺便到了吴港。
平山:嗯,那时候,三上还在吴港?
堀江:在呀。后来当舰长了。他请我在水交社(注1)喝了一夜。各种各样的酒多极了……
河合:那时候是这家伙的全盛时期嘛。
堀江:不,以后还神气了一,二年哪。(拿起酒壶要给平山斟酒)喂,怎么样!
平山:噢,(接酒)三上的女儿差不多也到出嫁的年纪了吧?
河合:啊,那姑娘比我女儿正好小一岁。
堀江:今天这个姑娘?
河合:不,她上边的那个。
平山:可不是嘛。
堀江:(对平山)你那个也快结婚了吧?
平山:啊.可不。
河合:可真的,咱们这些人女孩儿多。
平山:(对掘江)你家的是男孩喽。
堀江:是啊,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呢?有的说,男的厉害了生女孩儿,女的厉害了生男孩儿。真的?
河合:老早就有“头胎女,二胎男”这种说法。大概是刚结婚那会儿男的厉害吧。
堀江:大概是。
平山:(对堀江)照这么说,你家可就奇怪了。
堀江:什么奇怪?
平山:你家两个都是男孩,这又怎么说呢?
掘江。那你就得问我老婆啦。我这个人哪,出乎你们意外,虚有其表。
河合:瞎说。
三个人都笑了。这时女主人进来寒暄。
女主人:啊,欢迎,欢迎——(对堀江)先生,好久没来了。
堀江:啊,你好。
女主人:河合先生,恭喜您呀。真凑巧,这天气作美……
河合:是啊,据说傍晚起风,幸好没赶上。
女主人:您可要冷清了,姑娘一出嫁……
河合:啊,已经习惯了,这是第二次了嘛。
平山:啊,老板娘,你有几个呀?
女主人:什么?丈夫?
平山:丈夫那还用问,孩子呗。
女主人:噢,孩子……三个。
河合:都是男孩吧?
女主人:嗯,对,对。您真清楚。
平山:当然清楚。准是嘛。
河合:是啊。果然不假。
堀江:要不是,那才怪了呢。
三人都大笑。
女主人:怎么了?先生!
河合:没什么,说你体格好呀,噢,来酒……
女主人:好,好。打的什么哑谜?真烦人。
说完走出去。三人纵声大笑——
10.同一天晚上·平山家饭厅
空无一人。桌子上生着婚礼上带回的鲜花。挂钟的钟摆声——
11.套间
清子把礼服收进柜橱里。
门厅的门铃响了一下。
二女儿久子(17岁)穿过走廊去开门。
清子也走出房间。
久子:回来啦?
清子:回来了……
平山:噢。
12.饭厅
三个人进来。久子朝厨房走去。
清子:婚礼完啦您又到哪儿去了?
平山:到若松去了。
清子:应该让河合先生立刻回去,他夫人多孤单啊。
平山:节子怎么回事?
清子:还……
平山:还没回来?
清子:嗯。
平山:这么晚了。
说着脱掉礼服。清子拿来衣架,挂上礼服。
清子:婚礼搞得挺好。伴子也很可爱,挺高兴的……姑娘还是穿长袖和服比穿西服好看……
平山:嗯……节子的事,你跟她说了吗?
清子:嗯。
平山:她说什么?
清子:一声不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平山:可是也该让她考虑考虑啦。
清子:是啊……那就等……
平山:别等啦。听说对方挺好的呀,先订下来不也挺好吗?
清子:(淡淡地)是啊。
久子端茶进来。
平山:人家门第好,长相也相当好。高梨先生说,他爷爷当过横滨工商会议所的会长呢。
清子:是吗?
平山:相当有本事的人哪。
久子:给姐姐提亲?
平山:啊。
久子:家里替她拿生意,合适吗?
平山:什么?
久子:当然啦。姐姐有姐姐的想法。就说我吧,我也有我的想法。
平山:你有什么想法?
久子:难怪嘛,去相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就是我也讨厌。
平山:讨厌?
久子:讨厌!
平山:那可就难办了。
久子:难办的,不办不就完了么?我自己能找到。
平山:是吗?那也好。
清子:久子一定能找到好的。
久子:能找到,我有好多男朋友。
清子:喂呀……
门厅的门铃响了。
久子:姐姐?
节子的画外音:我回来了……可以关门了吧?
久子:关吧……(对清子)行吗?
清子:噢。
节子(23岁)进来。
节子:我回来了。
平山:噢。
清子:太晚了。
节子:和朋友……
久子:姐姐,有约会?
节子:说什么呀!……妈妈,伴子她怎么样?
清子:漂亮极啦。
节子:是吗……(说着把脸贴近桌上的鲜花)真香……
说完走开。
久子:(看着她的背影)姐姐也许有了。
平山:什么?
久子:男朋友。
平山:是吗?大概有吧。
久子:唔,不知道……好象有了吧?
平山:也许。要是有了,那可就放心了。
久子:有也担心,没有也担心……晚安。
平山:噢,休息吧。
久子走出去——
清子:你明天还穿礼服吗?
平山:什么?
清子:你不是说过,明天去哪个公司给谁送殡……
平山:噢,去那儿呀。穿普通西服行啦……只要条黑领带。
清子:可也是,西眼、礼服,我都懵了。今天赶喜事,明天赶丧事。
说完站起来走了。
13.丸之内大楼的一角
下午——
14.大和商社的窗户
15.该公司的办公室
工作中的职员们——
16.走廊
三上周吉(56岁)由女杂役带着走来。
女杂役敲敲常务董事办公室的门。
“进来”
里边回答了一声。女杂役打开门。
女杂役:三上先生来了。
17.办公室
平山点头表示欢迎。房间里有两张办公桌,现在只有平山一人。
平山:噢。
三上:哎呀,正好到这附近来……不打扰你吧?
平山:嗯,还好。
站起来走到待客用的桌旁。
平山:昨天河合家的婚礼怎么没来?
三上:唔,失礼了。
平山:有什么事吗?
三上:啊,倒没什么……(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实在是……
平山:怎么啦?
三上:有点儿不想去。
平山:为什么?有什么事?
三上:啊……只是不想去看那么幸福的婚礼……
平山:为什么?
三上:一想到我女儿的事……
平山:啊,昨天我们还提她哪。姑娘怎么了?
三上:谁说她什么了?
平山:不,说谁的姑娘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这类话。
三上:……现在不在家啦。
平山:怎么回事?
三上:……
平山:从什么时候?
三上:大概两个来月了吧。
平山:噢。
三上:有了对象,已经同居了。
平山:噢……这可不知道……
三上:……真可气的家伙呀……我也申斥了她几句……
平山:是吗……现在怎么样了?
三上:好象住在杉并区那一带的公寓……听说在银座的酒吧间工作。你知道吗?是有个叫“月宫”的酒吧么?……你大概常去那些地方吧?
平山:月官……嗯,我还不知道这个酒吧。
三上:我也不好去看看……她在那儿究竟干什么哪……怎么样……要是顺便,你方便的时候.替我去看一下吧。
平山:噢,那当然行。不过,你究竟想怎么办呢?
三上:嗯……
敲门声——
平山:进来。
女杂役进来。
女杂役:京都的佐佐木太太来了……
平山:佐佐木?
女杂役:是。
平山:(对三上)对不起……
说完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一看——
18.走廊
京都旅馆的女老板佐佐木初子(52岁)在对面接待室前向他点头施礼。
19.常务董事办公室
平山“噢”地应了一声就返回室内。
三上:好,我这就走啦。有客人吧?
平山:没关系。你坐吧。
三上:我再来。真对不起。
平山:走么?那就改天请过来。
三上:好,我再来。
平山送三上出去。
20.走廊
两个人走到接待室前。
平山:那就,对不起了……
三上:不。打搅了……
说完走了。
平山目送他走远,便走进接待室。
21.接待室
初子从椅子上站起。
初子:哎呀,真是好长时间没来问候了……
平山:好久不见了。请坐。
初子:哎,谢谢。
平山:什么时候来的?
初子:昨天坐“鸽子号”来的,幸子也一块儿来了。
平山:是吗?
初子:真是好久没见了,府上诸位一向都好吧,久子也长大了吧?
平山:是啊……前些日子给我们的笋子,谢谢啦。
初子:是啊,那笋子不太好吧?说起来怪难为情的。我和阿松说过,要送些好的给你。可是和以前的不一样,真对不起。凡是老主顾都送一份儿,分好的差的两种,绐府上送的那份本来是好的,可事后看看菜店开的单子,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给弄错了,结果把差的给送来了。阿松他们还说哪,这岂不糟糕?简直是干了一件大蠢事。本想再送一份儿来,可那时已经没笋子了,已经长成竹子。
平山:我可不要竹子。
初子:真的,送来竹子有什么用。
平山:这回出来是为什么事?
初子:问我?
平山:当然。
初子:为幸子的事呗。
平山:幸子怎么了?
初子:嗨,您听我说。幸子啊,怎么说也不行,这个那个地净讲她的理儿,我的话一点儿也不听了。
平山:什么话?
初子:提亲哪。
平山:噢,那不是可喜的事吗?
初子:可是啊,还谈不到可喜哪……你知道吧,就是常上我们那儿去的筑地医院的大夫……
平山:不知道。
初子:每次到京都来开学术会议的时候,总是住我们那儿。
平山:是吗?那可得给他好笋子。
初子:是啊。你在我们那儿没见过?
平山:想招他作女婿?
初子:不是。别急,听我说。那位老先生是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了。幸子能找那样的人吗?那多可怜啊。
平山:那么对象到底是谁呀?
初子:是那位先生的学生,已经早就是博士了。
平山:那可真有出息。
初子:倒也不是了不起的出息。可是人年轻,心术又好,前些天,住我们那儿的时候,还请他看过病呢。
平山:给幸子?
初子:不是。是给我。嗨,老早我就有慢性病。
平山:怎么?你有慢性病?
初子:啊,您是不是很忙?
平山:嗯,倒也没多少闲空。
初子:是吗?那可对不起啦。嗨,我老早以前这儿就……(说着接着胸口)大概是心脏不好吧……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苏……地一下堵住了,喘不过气来。我就想,这下子可要完了,所以我就请那位大夫给看了看。他说,进一进老年保健舱试试看如何。可是人钻到那么个怪玩意儿里象个什么呀。我找牙科大夫给看了看,你见过那位镶金牙的牙科大夫吧?您说,我要是真的一下子堵死,可怎么好。结果也没打针吃药,给我喝了葡萄酒就打发回来了。您说,我要是真的钻进那看着都别扭的老年保健舱里,结果会怎么样……
平山:(举手打断她的话)喂,等等!
初子:嗯?什么?
平山:我去一下厕所。
初子:好,请吧。啊,我也得去一趟。
平山:你先等等。
初子:噢。
她刚欠起身来又坐下。
22.走廊
平山刚一出来,拿着公函的女事务员正好路过这里。
平山:噢,接待室里给送点红茶什么的。
女事务员:是。
平山不去接待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23.办公室
平山坐在桌子前,心绪不宁地翻看函件和盖图章。
24.麻布区·有栖川公园附近的住宅区
一辆出租汽车开来,停下。司机打开车门。
幸子(26岁)下车。
司机:等着吗?
幸子:不用,请回去吧。
然后,她朝平山家走去。
25.平山家·门厅
幸子进来。
幸子:打扰了!
“来了”有人回答了一声,女佣人富泽出来。
富泽:请进吧。
幸子:我是京都的佐佐木……
富泽:啊,请稍候……
进里边去。
不一会儿平山出来。
平山:哟,欢迎。
幸子:您好。
平山:啊,请里边坐。
幸子:哎,谢谢。噢,您夫人和小姐们哪?
平山:星期天,都上街买东西去了。
幸子:是吗……
平山朝客厅走去,边走边说。
平山:咱们到那边去吧,无拘无束地倒好。
幸子:好。
平山:反正你也不是上等客。
幸子:真的。笋子也没给您送好的来。
平山:是啊,是啊。
他笑着带幸子朝饭厅走去。
26.饭厅
两人进来。平山坐在自己的座垫上,然后指指角上的那个座垫。
平山:啊,你坐那个……
幸手:谢谢……
平山:富泽,端茶来。拿点儿什么点心来。
“是”富泽在那边回答。
平山:怎么样?你妈妈进老年保健舱了吗?
幸子: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让您挂心,实在……
平山:够你受的吧?
幸子:嗯,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大吵大闹,总说怎么办,怎么办,干脆不治啦,回京都去。我说的话她一概不听。
平山:她以前进过老年保健舱吗?
幸子:哎,因为她太不听我劝了。我就跟她说,您好好听我说,我是担心您的身体。你要是不听劝,咱们就断绝母女关系。这么一说,她就老老实实地钻进去了。
平山:真厉害呀。
幸子:可话又说回来了,怎么劝她,她也不听嘛。
平山:(笑了)不过,京都照样有好医院哪。
幸子:当然啦。这本来就是我妈的策略。
平山:策略?
幸子:对。
富泽端来茶和点心。
富泽,请。
幸子:哎,谢谢。
幸子说着站起来走到套廊。富泽走开。
幸子:和京都完全不一样。连天空的颜色都不同……
平山:你说她是什么策略?
幸子:妈妈跟您讲过了吧,给我提亲的事……
平山:说了,就是和医院那位年轻大夫吧?
幸子:嗨,我妈的打算我都看透了。她自己一住院,我每天就得去看望她,好强迫我和那位大夫要好起来。
平山:那么,你对那位大夫怎么个看法呢?
幸子: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边说边回到里边来。
平山:妈妈给装到老年保键舱里多可怜哪。
幸子:不过,总可以养养身体吧。
平山:这倒也是,可你怎么办呢?
幸子:我明天去买买东西,坐晚车回去。
平山:把妈妈扔在这儿?
幸子:嗯。
平山:过分了吧?
幸子:要不这么治一治她,她就没完没了,不知道给我找来多少莫名其妙的候补对象。这个人你着如何呀,那个人你看怎么样啊,把人都烦死了,简直受不了。
平山:可也是……
幸子:这是妈妈一种讨厌的嗜好。还有,阿松一个人呆在京都我也放心不下……
平山:哦,是这么回事。你没有心上的人吗?
幸子:没有。
平山:如果没有,她也没法勉强你结婚啦。
幸子:是吗?
平山:当然。有人认为结婚是黄金,可结果是黄铜。这样的事不是常有吗?
幸子:是吗?是黄铜的呀。
平山:就是嘛。算啦,算啦,结婚多没意思……到年龄的姑娘都出嫁了,世上变得凄凉了。偶尔有个例外不也挺好么?
幸子:节子没这些问题吧?
平山: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象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可不能嫁给一个古里古怪的家伙。那太可惜了。
幸子:(改变话题)大家什么时候回来呀?
平山:噢,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有什么事,明天,节子从公司回家的时候,让她到你那儿去吧。
幸子:好吧,请让她一定去……我想看看节子……(忽然把目光转向院子)多好的天气……
平山:啊……
27.筑地·圣鲁卡医院的远景
这是一个好天气。
28.医院走廊
被推进去的病人——
29.室内
初子从床上坐起身,正服硫酸钡。
初子:(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没味啊。这是什么药?
护士:是硫酸钡。
初子:嗨,起什么作用啊……都喝光?
护士:是的。
初子:真难受啊……我家的孩子还没来?
护士:是姑娘吗?
初子:是啊。
护士:还没来。
初子:她干什么去啦,这么晚了……昨天早上只露了露面。
说着皱皱眉吞药。
30.从筑地的旅店看圣鲁卡医院
傍晚——
31.筑地的旅店
幸子和从公司回来的节子在面向院子的廊檐下谈话。
幸子:(指了指)妈妈住那里去了。
节子:噢……哎,幸子,你见到那位大夫了?
幸子:嗯,只是见了一面……
两个人一边回屋一边谈——
节子:人怎么样?
幸子:我根本就没在意。那是妈妈一个人那么想的。真麻烦死了。节子,你怎么样?
节子:什么?
幸子:听伯父说,要给你提亲呢。
节子:噢,我不在乎,我也是由爸爸自己决定。
幸子:是吗?真比不了你。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节子:伯母还那么絮叨吗?
幸子:啊,三句话不来就提到这事儿。前几天和妈妈到河原街去散步,从对面来了一个穿晚礼服圈着白绸围巾的人。妈妈一看就又说,那位漂亮潇洒的人如何?等那人走过去,她回头一看,那人背上还贴着酒馆舞场的广告呢,原来是拉服客的。
节子笑嘻嘻地听着。
幸子:我一到这里来,就羡慕节子你呀。伯父、伯母和我妈不一样,他们都懂理,很了解我……
节子:没遇到那种情况呢,到时侯可难说。
幸子:不会的,伯父伯母和我妈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差。说起我妈,她简真是胡来。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想说的话,就漫无边际,不知道绕多大弯子,连谈话的中心都让你摘不清楚。
节子:不过伯母谈话很有趣儿呢。
幸子:有趣得过头了。请站在我这个角度想想吧……哎,节子。咱们结成同盟吧。
节子:什么?同盟?
幸子:嗯,如果妈妈强迫我,希望你帮助我。你要是遇到同样情况,我也帮助你。
节子:(笑了)好,可以呀。
幸子:求你啦,拜托了。好,咱们拉钩。
节子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
幸子:银……笊……库……
节子:什么意思?
幸子:银簪子十三根。破笊篱上三杯血,家里仓库正三个……拉钩时都这么说的呀。
节子:那好吧……
接着又拉钩。
两个人:银……笊……库……
幸子:谢谢。
32.有栖川公园附近的住宅区
一辆出租汽车开过来。停在平山家门前。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初子下来。
司机:还用等吗?
初子:回去吧……
33.门厅
初子走进门厅。
初子:您好!
“来了”回答了一声,不一会清子出来。
初子:啊,是夫人哪,好长时间没见……
清子:欢迎,请进。啊,请,请。
初子:啊,打扰您。您是不是忙啊?
清子:没关系。啊,请进。
初子:哎,好。真对不起。
34.饭厅
清子领她进来。
清子:(把角落里的座垫拿过来)请坐。
初子:啊,谢谢。
清子沿着走廊走了出去。
富泽端茶进来。
富泽:您来啦。
初子:啊,您好。打扰了。
富泽礼貌地寒喧一句递过茶之后要走。
初子:(拿出礼品)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请收下……
富泽: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初子:不是给您,是给夫人的。
富泽:啊,我知道。
说完拿着礼品出去了。
初子喝着茶,清子回来。
清子:对不起……
初子:是不是您有什么事?
清子:嗯,我想您的话一定还很长的,所以我预先上了趟厕所。
初子:是吗,哈哈哈哈……(笑起来,忽然表情严肃,欠了欠身子)哎,别笑了。我说……久子上学了?
清子:对,节子上公司了……
初子:两个人都是好孩子啊,挺好。幸子让我惯坏了,自己干脆回京都去了。
清子:是啊。你进了老年保健舱怎么样?
初子:您问老年保健舱么?夫人,你听我讲,那可真吓人。把手脚接上电线,通上电。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象蓝墨水一样,往这里(指手腕)注射……夫人,那个呀,一注射那蓝墨水连撒尿都是蓝的。真可怕,真可怕……
清子:是啊。
初子:不光这些。还有用这样的杯子,装着稠乎乎象刷墙用的白石灰浆似的什么东西让你喝。没味儿,没味儿。没呆上三天我就出院了。
清子:哟,中途就出来了?
初子:哎,什么都强迫你。我说,你们就别从我身上到处找毛病了……那地方,我可受不了啦。
清子:那,你心脏已经好了?
初子:夫人,所以说这位大夫是了不起的大夫嘛。他说我哪儿也没毛病,是神经衰弱。可是,我一说这儿真的难受,他就说什么神经衰弱啦,心理作用啦,不理我的茬儿。结果就是这样。
清子:是啊。什么病也没有不是挺好么?
初子:我真糊涂。我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东京来的。
清子:来一趟请大夫看看也好嘛。
初子:那当然。
清子:那么,预定作你女儿对象的那位年轻大夫怎么样呢?
初子:夫人,折腾我的就是他呀。
清子:谁呀?
初子:注射墨水的人……我再三求他别给我注射啦,可他说得检查肝脏。我真烦透了,硬按住我这儿绐打针,那么狠心的人……所以我立刻就不喜欢他了。
清子:啊,好不容易找这么个女婿呀。
初子:嗨,我再另找呗。请夫人也帮着物色呀。
清子:哎,如果有合适的话。
初子:……真辛苦透了。我一人操这么大的心,可幸子还讨厌我,我真想赌气不管啦,真是儿女不知父母心哪。
清子:我们家也如此,谁家都一样啊。
初子:是吗?不过幸子比节子岁数大,不赶快订亲可不行啦。
清子:一定能找到。幸子又精明,又漂亮……
初子:可能是这样。
清子:就是嘛。
初子:是这样。那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真的,要找就不会找不到嘛。
清子:您说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子:嗨,还是和医生有关系的,不过倒不是医生。
清子:是干什么的?
初子:是药店的。大阪道修町一家……这人是他家的老二,比幸子大四岁,也可能大五岁,年纪大一些。大阪大学毕业……啊,说不定这个人合适。
清子:您这女婿不是挺多的么?
初子:可不是,啊,这人不错。呶,夫人,你听我讲,他呀……噢,稍等一会儿,我去趟厕所就来。
清子:请吧。
初子:哎,夫人,你忙不忙啊?
她也不听清子回答,就从套廊去厕所了。
35.挨着厨房的走廊
初子走来,忽然看到对面墙旁倒矗着一抱笤帚
她拿起笤帚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然后走进厕所。
36.箱根·芦湖湖畔
从湖上可以远眺富士山。
37.道路两旁的衫树
平山和清子坐在湖畔的长椅子上。
38.湖畔
清子从长椅上站起来,朝远处招手。
湖中的小船上,节子和久子也挥手相应。
清子:别太远了,危险哪!
“不要紧!”传来久子的声音。
清子:(坐到长椅上,高兴地)这天气真好。有好几年没到这儿来了。
平山:嗯……真是个好天儿……(看看手表)转一转去吧?
清子:干什么?打高尔夫球?
平山:嗯。
清子:今天不打好不好?大家都到这儿来了,也许再也凄不齐了。节子结婚一走……
平山:是吗……可也是……不过,这孩子出嫁之前我们还能上什么地方走走呢?
清子:可是你太忙了……
平山:嗯……不过,不言不语只是笑眯殊的,是什么原因哪?
清子:谁?节子?
平山:嗯。
清子:要是我也那样……
平山:和你那时的时代不同了。跟她谈可以吗?
清子:嗯,谈吧。不要紧。
平山:嗯……(仰望天空)啊,心里真痛快啊。
清子:……我呀……
平山:怎么?
清子:我常常想,战争时期,敌人的飞机一来,大家就都往防空洞里跑。那时节子还刚刚进小学,久子才会走,我曾想过,咱们一家四口要是在这里悄悄这么死了,倒是永不分离的哪。
平山:嗯……可也是。
清子:尽管战争很可恨,可我还忽然想起那时候大家在一起的情形来,却又不胜感慨呢。你没想过?
平山:没有。我最憎恶那个时候。没有东西,混帐家伙大逞威风。
清子:我倒不在乎……一家四口可再也没有象从前那样总在一起了。
平山:怎么回事……因为最近我常常回来得很晚吗?
清子:倒也不是,不过四个人齐齐全全地吃顿晚饭的时候是不是太少了?
平山:那是因为我的工作越来越忙了。正因为这样,所以日子不是过得宽绰了么?
清子:可我宁肯……
平山:宁肯什么?
清子:嗯,算了。
她说着站起来走过去,向湖上的小船挥手。平山也站起来走到清子身旁一起挥手。
远处的小船上,节子和久子在招手。
高兴地挥手的清子和平山——
39.晴朗的天空
杉树上方的万里晴空——
40.大和商杜的常务董事室
平山和另一个常务董事曾我良造(57岁)一边办公一边交谈。
曾我:昨天我可狼狈了,在七号凹地那儿硬是上不来了。(注2)
平山:噢,球如果掉到那儿可就麻烦大了……我们规定了“家族日”全家去了趟箱根。
曾我:那个地方平安无事,还可以。箱根怎么样?
乎山:招待得挺好。
曾我:噢,偶尔走一趟,不错。
平山:啊……
曾我刚要走,女杂役进来。
曾我:什么事?
女杂役:不,是……
曾我一出去,女杂役走近平山。
女杂役:(递上名片)这个人要见您……
平山:啊……请到这儿来吧。到这儿来吧。
女杂役:是。
说完出去了。
不大工夫听到敲门声。
平山:请进。
谷口正彦(32岁)进来。
平山:噢,请坐。
各口:初次见面,我是谷口。
平山:噢,我是平山……(说着又拿过名片)日本化成公司,那就是我女儿多蒙照应的公司了……
谷口:啊……
平山:怎么……有事么?
谷口:啊……我想我就直说吧,请允许和您的女儿……
平山:……?说什么?
谷口:我想请允许我们结婚……
平山:你?
谷口:对。
平山:节子同意吗?
谷口:同意……这种事,本来是应该请一位适当的人出面作媒的,可是因为没有时间了,所以我就……
平山:时间?
谷口:……老实说,突然决定要调换我的工作,我想在我走之前先征得您的同意……
平山:哦,你突如其来地提出这个要求……
各口:啊,实在抱歉。
平山:那我可不能立刻回答你。
谷口:……
平山:我得先听听我女儿的意见才……
谷口:噢……
平山:今天你先回去。
谷口:是,求您成全了。
说完要走。
随着敲门声,职员近藤庄太郎(29岁)捧着函件进来。
近藤:(见到谷口兴奋地)噢,您好。
谷口:您好。
谷口向他点点头就出去了。
近藤:(目送他一会儿,走近平山)我把估价单拿来了。
平山:噢,放这儿吧。
近藤:是。
他放下函件出去。
平山一动不动地沉思——
41.同一天晚上·平山家的走廊
42.饭厅
七点半左右—一
平山和清子聚精会神地思考着。
平山:(突然开口)你一点也不知道?
清子:啊,根本没有……这个事也没听她说呀。
平山:……麻烦了……
他沉默不语。
门厅的门铃响——
两个人猛然抬起头,但又低下了。
节子:我回来了。
她打了招呼就走。
平山:喂。
节子:什么?
平山:过来一下。
节子过来。
平山:坐。
节子:什么事?
平山:你认识一个叫谷口的?
节子:(略吃一惊)……嗯……
平山:今天,他到公司来了。
节子:(出乎意外)……?
平山:你知道他去找我吗?
节子:不知道……
平山:他说,想要和你结婚。
节子:……
平山:怎么认识的?
节子:……在公司……
平山: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节子:……
平山:你也有意和他结婚吗?
节子:……
平山:怎么样?
节子:嗯,我是那么想。
平山:那,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一声不吭?
节子:……
平山: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商量?
节子:……
平山:我们为你的婚事操心,难道你不知道?
节子:……
平山:对吧?……我不同意啊。
节子:(突然抬起头)我……
平山:什么?
节子:我自己寻找自己的幸福难道不行吗?
平山:嗯?
清子:(气呼呼地)节子……
节子:我就是要自己找自己的幸福。
说完出去了。
清子赶快站起来追出去。
48.门厅
节子来到门厅穿上鞋就要走。
清子追过来。
清子:到哪儿去?节子!
节子:出去一趟。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子望着她的背影,然后慢慢把门关上。
44.同一天夜里·目黑区附近的某公寓
这个公寓的外景——
45.公寓二楼的走廊
能听到婴儿的哭声。
节子走来。
她敲了敲一间屋子的门之后便推门而入。
46.谷口的房间
谷口在换衣服。
谷口:哟……
节子:……
谷口:怎么啦?快上来。
节子默默地上了席铺。
节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到爸爸那儿去啦?
谷口:哦……
节子: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
谷口:我想还是不说的好。
节子:为什么?
谷口:我不想让你过多地担心。
节子:担心什么?我不是说过吗,我先跟妈妈讲,妈妈再找机会跟爸爸说。
谷口:是啊,我也那么想。可是结果一样啊。
节子:为什么?
谷口:通过妈妈说呢,还是由我直接去说,反正好事总归是好事,坏事总归是坏事。我想既然如此,索性我直接去讲,会早点儿得出结论。我要调到广岛的事已经告诉你了吧?
节子:嗯,告诉了。
谷口:所以,我就临时抱佛脚到你父亲那儿去了。
节子:那,如果爸爸说不行呢?
谷口:我是主意已定了。你怎么办呢?
节子:那样的话……(眼泪汪汪)我怎么能离开你哪。
谷口:是啊。听了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就这么办,又有什么不好呢?
节子立刻掩面而泣。
谷口:别哭啦,别哭啦……已经不早了,回去吧。我送你。好,我送你走。
节子点点头,边擦眼泪边站起来。
谷口从挂着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小钱包和钥匙,搂着节子的肩膀走出去。
47.夜路
两人走去——
48.当夜·平山家·走廊
挂钟的钟摆声——
49.同上·饭厅
清子独自一人在沉思。
久子路过这里,从中廊招呼她。
久子:休息吧……
清子:啊,休息吧……
她回答了一声,依然呆呆地想着。
门厅的门铃响——
清子急忙站起来。
50.门厅
节子进门。
谷口:(在门厅外)那……
节子:谢谢。
谷口正要回去,清子出来了。
谷口,(拖礼)我送她回来的。
清子:谢谢……
谷口:对不起。
说完走了。节子目送他,然后关上门,锁上。
清子回到饭厅。
51.饭厅
清子一进来,只见穿着睡衣的平山站在她对面。
平山:回来啦?
清子:嗯。
平山:(招呼她)节子!
节子进来。
节子:(冷漠地)什么?
清子:坐下嘛。
平山:你到哪儿去了?
节子:……
平山:你怎么想的?你自己不认为太轻率了吗?
节子:……
平山:你觉得不对父母讲,随便就决定,这合适吗?你不以为这么干是错的吗?……怎么样,你不说话我们可不知道你的心思。
清子:哎,你好好跟她说嘛……
平山:没跟你说话……怎么样,节子。爸爸是考虑你的将来,不想让你的婚姻有什么不幸。不能眼看着你可能陷于不幸而默不作声啊,你了解谷口吗?
节子:了解。
平山:你想过他作为你的对象合适吗?
节子:想过。他也许并不是爸爸希望中的高门巨室的子弟。不过我并没想到将来因此而会陷于不幸。
平山:爸爸可不这么想。
节子:那是爸爸的想法。
清子:(看不下去)节子……
节子:(对平山)我考虑的跟爸爸想的不一样。我有我的想法。
平山: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节子:我看说了您也不会体谅。
平山:什么?
清子:节子!
节子:妈妈!(转向妈妈)爸爸妈妈从一开始就是幸福的。我们也许没有象爸爸想的那么好的物质生活,但没有也不打紧。我不认为这就是不幸。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负责。以后决不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清子:可是,节子!
节子:别说啦!别说啦!
掩面而泣。
清子:节子啊,你话虽这么说,可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长着呢,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即使彼此多么柑爱,眼下没什么问题,将来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呢,不想想这些是不行的呀。你说我们开头就是幸福的,但不论你爹,不论是我,日子也不完全是幸福的,也曾有相当艰苦的时候呢。所以爸爸才担心这些问题。你要好好考虑呀。啊,明白了吗?啊。
节子:……
平山:算啦,别管她了,反正我不同意。年轻姑娘一到外边就没什么好事,在家呆两三天,你要好好考虑考虑。
节子:我还得上班呢。
平山:算啦,算啦,上什么班!你就甭去。
清子:哎,今天大家都休息啦!
节子无力地站起来,出去。
平山:真拿她没办法。
清子:不过啊……
平山:……?
清子:谷口,倒也不错呢。
平山:你什么时候看见了?
清子:刚才,送节子回来……
平山:你那么看一眼就了解啦!别随便下结论!无论如何我是不同意!
扔下这么一句,就老大不高兴地回寝室去了。
清子望着他的背影,依然沉沉思考。
52.大和商杜常务董事室
平山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想着。
53.走廊
近藤走来。他整整服装后敲敲常务董事办公室的门。然后进去。
54.办公室
平山望望他。
近藤:您叫我?
平山:啊,到我这儿来。
近藤:是。
他走到平山身旁,鞠躬施礼。
平山:叫你呀……
近藤:嗯?
平山:你不忙吧?
近藤:不忙。
平山:闲着哪?
近藤:啊……不。也没闲着。
平山:我觉得也不可能闲着嘛。我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近藤:噢,什么?
平山:昨天到这儿来的那个谷口,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近藤:知道。是我高班的同学。
平山:哦。
近藤:他比我高两班,是篮球队员。
平山:噢,此外呢?
近藤:嗯?
平山:就这些?
近藤:有一年夏天我们一起去勤工俭学过。
平山:勤工俭学,去哪儿?
近藤:箱崎的仓库。因为他会开摩托。
平山:噢。
敲门声——
平山:请。
女杂役出现在门口。
女杂役:三上先生来了……
平山:噢,请到这儿来。
女杂经:是。
平山:(对近薛)那以后再……
近藤:好吧。
平山,谢谢啦。
近藤:告辞了。
施了一礼后出去。三上随后进来。
三上:老是来打扰你……
平山:哪里,哪里……
说着站起来,走到待客用的桌旁。
三上:我净随便跑来打扰,很抱歉。怎么样,替我到“月官”看了吗?
平山:啊,这几天琐碎事太多,还没去……
三上:噢。……倒不是着急的事,可是总有点放心不下。
平山:嗯,那我就今天晚上抓工夫去一趟。
三上:是吗,谢谢。
平山:啊,反正咱们大家一样,都为孩子的事头疼。
三上:因为咱们都是糊涂爷娘嘛。有什么办法呢?
平山:嗯……?
三上:净碰上这些荒唐事。
平山:嗯……
两个人都闭口不谈了,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感慨之中。
55.同一天夜里·“月宫”酒吧
酒吧的招牌——
56.同上·店内
并不怎么高级的酒吧。两个女招待(A和明美),顾客两三人——
平山带着近藤进来。
女招待A:来啦……好久没来啦,小近。
近藤很为难,悄悄地用眼神和手势制止她。
女招待A:怎么啦?
近藤更为难,用手势制止。
平山:(走到柜台前对近藤)在这儿可以吧。
近藤:嗯……
两个人在柜台旁坐下。
调酒师傅:给您来点儿什么?
平山:要威士忌。
调酒师傅:好……近藤先生要什么?
近藤还是偷偷地摆摆手。
平山:(对近藤)要一样的行吗?
近藤:啊。
平山:(对调酒师傅)两杯……(然后对近藤)这个“月官”你熟吗?
近藤:噢,不,不……
平山:看你好象挺熟的。
近藤:噢。
平山:你早说就好了。结果让你也跟着我一起找半天。
近藤:啊,对不起。……这个,我以为不是这儿呢。
平山:你以为是哪儿?这一带同一个名字的话吧也没几个吧?
近藤:啊,是的。对不起。
平山:(对女招待明美)哎,这儿有叫文子的这么个人吗?姓三上。
明美:啊,香子吧?刚出去,很快就回来。
说完拿来两杯威士忌。
“久等了。”
平山:没什么。
明美:小近,(递给近藤一杯)这么老老实实的,怎么的了?
随后朝对面走去。
平山:啊,喝吧。
近藤:谢谢。
平山:谷口这个人怎么样?
近藤:比我高两班,篮球队员……
平山:这些早就听你说过了。
近藤:噢……他是前锋,切入上篮,中距离投篮什么的,都非常灵巧。
平山:我问的是他的为人。
近藤:嗯?
平山:品质……
近藤:是好人。
平山:怎么个好法?
近藤:啊,不十分了解,但对他印象挺好。
平山:你们一块儿去勤工俭学,怎么样?
近藤:他是办事务的,我是管送货的。
平山:看起来,你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近藤:是的。
平山:你一开始对我这么说就好了。
近藤:噢,对不起。
门开了,女招待文子(三上的女儿,24岁)回来了。
明美:(对平山)哎,香子回来了。
文子:怎么?
平山:(站起来,走近文子)你是文子吗?
文子:(颇感奇怪地)是啊。
平山:(顺便坐在身旁的座位上)不记得啦?我是平山。你父亲的朋友……
文子:啊……
平山:坐吧。
文子坐在他跟前的椅子上。
平山:就是在半路上遇上了也认不出了。好长时间了……
文子:真是……
平山:你好吗?
文子:嗯……我在这儿的事,您是听我爸爸说的吧?
平山:嗯……我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文子:嗯……如果是关于我的事,希望您不要管好了……
平山:不,那是不可能的。怎么样,我想找个地方和你慢慢聊聊。
文子:聊什么?
平山:你不要担心什么。
文子:现在不行……
平山:那行,这里干完了之后可以吧?怎么样?
文子:……
柜台处——
明美:小近,怎么那么没精神。
近藤又递眼色又打手势地制止她。
明美:什么?怎么了?
近藤悄悄地招招手。
近藤:(明美一靠近,他就低声地)别老是小近小近地叫啦。(悄悄指指平山)那是董事呀,董事……
明美:(小声地)那,你就放心地喝吧。
近藤:(小声地)那也不行啊。
明美:(小声地)怎么样,再来一杯?
近藤:(小声地)今天不喝了。上那边去,让你离开我!
明美:(离开他,气呼呼地)哼,没出息!
近藤:(回过头仍旧小声地)你说什么?混蛋,你等着!
然后独自不可思议地耸耸肩,等待平山的吩咐。
57.同一天深夜·有乐街站前小吃店
这是个卖小锅烩饭、杂烩菜、中国荞麦面条的小吃店,店里做饭菜的师傅很多,忙得不可开交。
店内一角,平山和文子在谈话。他们相对而坐,文子吃完了饭,平山仍然喝啤酒,文子给他斟上。
平山:谢谢。你总是这个时候回家吧?他也是……
文子:嗯……他说话就到这儿来。我们总是一块儿回,去……
平山:他是酒馆舞场乐队的?
文子:是的。是弹钢琴的。他的专业是搞音乐理论,可……
平山:噢……那么,你对你父亲是怎么个看法?
文子:父亲吗?……我觉得他很可怜。可他也真顽固。
平山:顽固?
文子:他不理解我。太过分了。
平山:太过分了么?……
文子:一点儿也不想理解我。他总觉得只有他那想法才是正确的。
平山:是吗?也许是那样。
文子:就是。爸爸什么都是不按他的想法去做,他就不高兴。
平山:也不尽然吧。
文子:不,就是那样。
平山:那正是因为关心你的终身大事,才那样的呀。
文子:根本就用不着他操心。
平山:那也不可能……你怎么样?幸福吗?
文子:我自己吗?
平山:对。
文子:幸福。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幸。
平山:噢。
文子:(忽然看看门口)啊,他来了。
说着站起来走了过去。
她走到那儿和进来的长沼一郎(28岁)站着谈什么。
这是个服装整洁,气质高尚的青年。
平山望着他们,悄悄地包了一包钱。
文子和长沼走来。
文子:(对平山)他是……
长沼:(施了一礼)初次见面,我是长沼。
平山:噢,请坐……
文子:已经晚了,我们就……
平山:噢,是太晚了……
文子:那……
长沼:告辞了。
平山:喂,稍等等……
文子:嗯?
平山:(掏出纸包)不成敬意,这点零花钱……
文子:啊,我有。请不要这样……
平山:不,用不着客气。
文子:不,我有。告辞了。
她没有接受,和长沼一起回去了。
平山望着他们,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倒进杯子,一饮而尽。
58.同一天夜里·平山家·走廊
挂钟的钟摆声——
59.门厅
门开了,平山进来。然后锁上门。
清子出来。
清子:回来了?
平山:啊。
他脱鞋上了席铺。
60.饭厅
两个人进来。
平山脱掉上衣,盘腿而坐。
清子:今天到哪儿去了?
平山:去看三上的姑娘。
清子:噢,文子。她怎么样?
平山:反正在酒吧间干活呗。真让人头痛……今天节子没到公司去吧?
清子:嗯……可是,怎么办才好呢?
平山:暂时别管她……在家呆的过程中会有所反省吧。
说完解领带。
这时节子穿着睡衣进来。
清子:还没睡?
节子:睡不着。
说着,拿起茶柜上的药正要回去。
平山:喂,节子……
节子:(站住)……?
平山:你……
节子:什么?
平山:和那个男人不致于发生关系吧?
节子微微冷笑了一下,要往外走。
平山:喂!
节子:(冷冷地)爸爸,您稍微相信体女儿一点儿吧。他,也不是那种人。
她说完转身走开。
平山望着她的背影,站起来走到隔壁房间,脱掉衬衫。
清子去收拾脱下的衣服。
平山:反正借此机会也让那家伙好好考虑考虑……不去公司上班,歇多久都不在乎。
清子一声不吭地整理衣服。
平山:让她辞职也可以。
清子依然默默地整理衣物。
平山:你也要注意,别让她出去。一句话,我是绝对不允许她有不规矩的行为。当然,更不许跟他结婚。记住了吧……喂,睡衣……
清子默默地递过睡衣。
平山独自一人焦躁地踱步。
站下思考一阵,然后又踱步不已。
61.银座一带
傍晚的天空,霓虹灯五彩缤纷。
62.“月官”酒吧所在的胡同
下班的近藤走来。
他踅进“月官”。
63.酒吧里面
调酒师傅先向他打招呼。
调酒师傅:啊,来啦。
还没有客人,女招待也只有明美和文子。
明美和文子:来啦。
近藤:嗯。
答应之后坐到柜台前。
明美:小近,最近挺老实啦。
近藤:胡说,连人情都不懂。
明美:你出汗了?
近藤:这几天真热。要冷气!冷气!
调酒师傅:近藤先生,要点儿什么?
近藤:威士忌……掺水的。
调酒师傅:来上次那样的行吗?
近藤:那么贵的可不行。平常的、普通的、国产的、便宜的。(对明美)你说呢?
明美:噢,如果董事来了,你再喝贵的?
近藤:胡说,还来第二次吗?算了吧,一回就够我受啦……(回过头)喂,香子,你父亲是三上吧?怎么认识我们董事的?
文子:他们是中学同学。
近藤:你父亲干什么呢?
文子:在印刷公司……
近藤:啊,昨天到我们董事这儿来了。
文子:哦,说什么了?
近藤:他们谈得好象挺热乎,我呢,董事盖了图章就立刻出来了。
调酒师傅:(拿来威士忌)喂,让您久等了。
近藤:噢……(喝起来)啊,真好,真好。真好喝。虽是便宜货,可还是用自己的钱喝着有滋味。喂,花生仁儿还没给拿来哪,花生仁儿……
明美:小近,今天可来精神啦。
近藤:当然啦。上次那是例外。花生仁儿怎么啦?别小里小气的!
明美:你要那么逞威风,董事马上准来。
近藤:别吓唬人。他还干什么来呢?他没事能上你们这脏地方来?……喂,花生仁儿,花生仁儿!
门开处,平山进来。
然而,近藤背朝着门所以没看见。
明美:欢迎。
文子:来啦,上次……
明美端着花生仁儿碟子,捅捅近藤。
近藤看到平山吃了一惊,赶快站起来。
近藤:您来啦。
平山:呀,你在这儿哪。
近藤:是。
平山:这儿,你好象挺熟啊?
近藤:是,不……
平山:(对文子)昨天你父亲来找我。说你住的公寓和这儿,他都不知道地址,所以托我今天跑一趟。
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信递给她。
文子一声不响地接过来。
平山:你父亲想见见你,怎么样?
文子:我看,见了也没用。
平山:哦……我看,你好好想想吧。再见。
文子默默地鞠了一躬。
平山:(朝其他人)啊,再见……
说完走了。
近藤依然站在那里。
明美:可以坐下啦,小近。
近藤:(坐下)啊,吓我一大跳……正胡诌八扯的时候,偏巧他就……(喝一口威士忌)糟糕,挺好的酒这下子没味儿了。
说着抓起花生仁儿一个一个地往嘴里扔。
64.丸之内大楼一带
晴朗的天空——
65.大和商杜的大楼
灿烂的阳光照在大楼的窗户上。
66.办公室
职员们在办公——
近藤一边办公一边叼上一支烟,他用打火机打火,可怎么也打不着。
近藤:(向旁边的同事A)喂,借火柴用用。
A把火柴扔给他。
近藤:(看到火柴上的广告)你到“月官”去啦?
A:啊,昨天晚上……
近藤:那儿,你别去吧。(擦着火柴)最近,董事经常去。
A:你碰上过?
近藤:可不是。(划着的火柴就要烧着指尖了)哎呀!
67.走廊
能听到打字机打字的声音——
68.常务董事窒
平山一个人在看函件。
电话铃响,他拿起听筒。
平山:啊,喂,喂,噢,佐佐木?给我接过来。啊,原来是小幸子。你又来啦,什么时候来的?……嗯?谈谈?跟我?什么事……嗯,嗯……那,我下班之后顺路去一下,还是老地方吧。啊……啊,知道了。
他放下听筒,又继续看函件。
69.筑地·从旅店看到的圣鲁卡医院
傍晚——
70.筑地的旅店
幸子呆呆地坐在套廊的椅子上。
女茶房进来。
茶房:客人到了。
幸子回到室内。
平山进来。
平山:呀。
幸子:(无精打彩地)实在对不起。
平山:怎么了?突然之间……
幸子:(灰心丧气)哎……
平山:你母亲又出什么点子啦?
幸子:哎……就是那回事。
她一点力气也投有了。
平山:出什么事儿了?
幸子:嗯……(低下头)我简直受不了啦。
平山:究竟怎么回事?
幸子:(像然低着头)……
平山:难道吵架了?
幸子:……
平山: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幸子:妈妈,太过分了……所以,我就出来了……
平山: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幸子:跑出来了……
平山:没对妈妈讲吗?
幸子:嗯。
平山:那可不行。
女茶房端着手巾把儿和茶进来,放下。
平山: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吵架?
幸子:嗨……不论我说什么,我妈一概听不进去……
平山:指什么呢?
幸子:嗨……(象是下决心似地)我什么都对您说了吧。
平山:好,你说吧。
幸子:老实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平山:哦,怎么样呢?
幸子:可是妈妈看不中……
平山:为什么?
幸子:我妈妈是无论什么要不按她想的办,就不中意。可是唯独这一回我可不能再俯首贴耳听她的了。我和人家已经山盟海誓地说定了……
平山: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幸子:我们以前就一直来往,可是妈妈却说大阪那个药商的儿子好,而且她自己就跟人家说定了。……她絮絮叨明地说:那个人好,祖祖辈辈的批发商,很有钱。我已经那么决定了。什么事你就听我的吧,没错。跟我在伏见讨的狐仙的神签一样。说是良缘结于商方……
说到这里,平山也笑了——
幸子:您别笑,听我说下去……我妈说,阿松,明天早上去买一大堆油炸豆腐来。幸子,你拿着它去伏见的狐仙那儿上上供吧。
平山:那么,你去啦?
幸子:怎么能去呢?简直蠢透啦。
平山:那,结果呢?
幸子:妈妈大发脾气。她说,你究竟想怎么的?对这么好的亲事你是怎么想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啦,你要倒霉的。还说,狐仙要是生气了怎么办?接着就大吵大闹的。所以我就出来啦。
平山:那,那么多炸豆腐可就剩下了。
幸子:可不,现在大概正和阿松吃哪,也可以给住在家里的客人吃啦。
平山:(笑起来)是吗?真够热闹的。
幸子:呶,伯父,您说妈妈说的这些话不听对吧?
平山:也可以嘛。
幸子:不能听,是吧?
平山:就是嘛。
幸子: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大事。
平山:那当然。
幸子:那么说,我还是该和那个人结婚啦?
平山:可那人可靠吗?
幸子:嗯。
平山,那不是挺好吗?只要你自己负责就行。
幸子:当然自己负责。
平山:那就好。妈妈说的那些你就不用听了。
幸子:是吗,好。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平山:你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点小事就把你弄得束手无策。
幸子:我才不是束手无策哪……(忽然立刻精神起来)好,我打个电话去。
说着站起来。
平山:干什么?往哪儿?
幸子:往您家。给节子。
平山:干什么?
幸子:伯父……
平山:嗯?
幸子:刚才说的都是瞎话呀,是圈套。
平山:圈套?
幸子:哎,我是演戏哪。
说着出了房,但立刻又探头进来。
幸子:我告诉节子,就说她的婚事呀,伯父OK啦。
平山:喂,喂,等等!哎!
慌忙站起来。
71.走廊
平山刚走出来,只见幸子已经在走廊那边的拐角处轻轻地挥挥手就不见踪影了。
72.房间
平山阴沉着脸回到屋里,但心情无法平静,来回踱步。
73.同一天夜里·平山家·走廊
能听到收音机里长谣曲《道成寺》中击球歌那一段。
74.饭厅
清子手打拍子,快活地听着。
不一会儿,门厅的门铃响了,但她没有注意,忽然发觉什么站起来,正要朝门厅走去,平山已经进来了。
清子:啊,回来啦。我一点也没注意到……
平山老大不高兴,叭哒一下关掉收音机。
清子:(高兴地)这下可好了,真太好了。我想,如果节子象三上家的姑娘那样跑出去可怎么办。这下可太好了。还是您这位爸爸好,谢谢了。
平山:(脱上衣,不高兴地)什么?
清子:节子也特别高兴啊,你要是再不同意……
平山:同意什么啦?
清子:她和谷口结婚呀。
平山:我还没说同意呢。
清子:可刚才,幸子挂来电话……
平山:那是幸子自作主张打来的。
清子:可是……
平山:我只是觉得没办法。
清子:那么……
平山:……
清子:(微笑)你觉得没办法而同意,那也好嘛。
平山:什么……什么也好。
清子:节子的事儿呀。
平山:她的事我不管,我不负责任。
清子:那也行。责任由孩子们负。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平山:你就相信她的话啦?
清子:可是……
平山:可是什么?你了解那个人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袒护起他们来了。
清子:袒护什么……
平山:不是袒护是什么?你只见了一次就知道他好坏?
清子:不是一次。那次之后谷口还到家来过呢。
平山: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子:因为你情绪不好,你还说过不让节子和他见面……
平山:一两次就能了解一个人吗?高梨先生说的亲事怎么办?
清子:那只能由你退了呗。
平山:我可不愿意去说,不愿意。你要同意他们,你就去退好了。跟我可没关系。
清子:好,我退去。
平山:好,去吧,去吧。我和这事没一点儿关系,我不高兴,当然结婚典礼也不参加。
清子:孩子结婚的时候,你当爸爸的总得参加呀。
平山:我不愿意,不去。
清子:那,我也不去。
平山:你去不挺好么?因为你高兴啊。
清子:不,不去。
平山:那就随你便吧。
清子:两个孩子,总能对付过去吧。
平山:对付过去,那象话吗?
清子: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平山:你赞成然而又不负责,你说的这些呀,是什么时候都不负责的话,此时此刻只图个痛快。将来会怎么样呢?光顾眼前合适就行啦?这不是那类光顾眼前就行的问题。
清子:可是,你这当爸爸的……
平山:什么……哎,当爸爸的怎么啦?
清子,哼。算了吧。
她拿起平山的上衣站起来。
平山:喂,说呀。
清子:算了吧。
平山:想说的话说出来不就完了吗?
清子:(干脆说个清楚,坐下)你这个当爸爸的呀,不论什么事,不按你想的办就不高兴。
平山:指什么事?
清子:这不就是吗?你总是这样。就说节子这件事吧,你说的话就矛盾百出。
平山:矛盾?
清子:就是嘛。你以前不是跟久子说过么,节子有了男朋友也用不着操心啦。可是真有男朋友了,你这回又说不同意啦,不觉得可笑吗?
平山:不觉得。那是作为父母的爱情。你就把这说成是矛盾?
清子:当然。是矛盾。如果是爱情,你就不能说我不负责任。这不是矛盾吗?
平山:要是那也算矛盾,那么谁都有,只有神仙没有。人生本身就是矛盾百出的。谁都如此。所以有一位学者甚至说,人生就是矛盾的总和。你不是这样吗?你不是矛盾百出吗?
正说着,门厅处有开门的声音——
久子的画外音:我回来了……
平山和清子立刻把话打住,默默地看着那边。
75.通向门厅的走廊
从外面回来的久子走进饭厅。
76.饭厅
久子进来。
久子:(高兴地)我回来了……
清子:姐姐呢?
平山:节子出去啦?
清子:嗯……
平山:上哪儿去了?
清子:谷口先生明天去广岛,她帮忙去了……
平山:你怎么知道这事?
清子:以为你同意了,所以节子给谷口打了电话。
平山:为什么让她出去了?不是说过不让她出去么?
清子:所以让久子跟着。
久子:可是我先回来了。
清子:为什么?
久子:因为呀,人家两人好得我简直看不下去,我在那儿呆着真碍事。什么都那么爽爽快快的,一切都洋溢着爱情。谷口为人可好了,真是个好姐夫。爸爸,那样的人您就一百个放心吧,靠得住,您放心好了。(说完刚要走)坐明天的“晨风”号走,十八点三十分,我和姐姐一起去送他。
说完便出去了。
平山闷闷不乐地站起来,到里屋去了。
清子微微一笑打开收音机。
仍在播放长谣曲《道成寺》中的“归山”一段。
清子拿起平山的上衣,掸掸土。
平山从里屋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喊。
平山:喂,吵死了!把收音机关上!
然后砰地一声把隔扇关上。
清子微笑着关上收音机。
77.万里晴空下的高尔夫球场
摄影机拍摄球场风光——
78.俱乐部建筑物的附近
平山回来。
79.俱乐部
平山进来。
河合做好打高尔夫球的准备,正在角落的一个座位上休息。
河合,哟。
平山:呀。
他举着手走上前来。
平山:什么时候来的?
河合:刚来。我看见你正打呢,所以在这儿等着你哪。听说你昨天就来啦,怎么样,打赢啦?
平山:唉,不行……
河合:噢,昨晚上你夫人来啦,说你姑娘已经定了。恭喜了。
平山:到你那儿去了?
河合:啊,请我当媒人。
平山:给谁?
河合:你说能给谁呢,就是给你家呗!
平山:(不太高兴)是啊……
河合:听说你老大的不高兴。
平山:啊……是啊。
河合:你夫人说,你说过了,仪式啦,婚宴啦,概不出席。
平山:啊……
河合:你要是不愿意出席就别去好了。我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就这么嫁出去,谁都舍不得,舍不得呀。
平山:我跟你说的不是一码事。
河合:啊,这我也听说了。我看这种事情快点儿好,加紧进行吧。交给我行吧,我一定给你安排得恰刭好处。
平山:反正我不去!
河合:哎,不用你去,不用你去。没必要勉强去。
平山:……
河合:好,这么办行吧?
平山:(无精打彩地)啊……
河合: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啦。还有一个事儿,咱们开个本班同学会吧,好久没聚会了,怎么样?
平山:(因为心不在焉)……什么?
河合:本班同学会呀。中学时候的……
平山:噢……
河合:大家说,这次还联合关西的同学在蒲郡开,怎么样?
平山:嗯……
河合:不去吗?难道还象刚才说的那样概不出席?
平山:好,去吧。
河合:应该去嘛。好久没见了……那我打一圈儿去。怎么样,你再打一次……
平山:不,我休息一会儿,累了。
河合:哦,那就……
平山:嗯。
平山独自留在椅子上,但心里很烦闷。
平山:(朝另一方)喂,啤酒……
然后又呆呆地思考起来。
80.夜晚·街灯
有栖川公园附近寂静的住宅区——
81.平山家
走廊——
82.电话
富泽在打电话。
富泽:喂,喂,是双叶美容院吗?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平山家,平山……对,对。明天,请比刚才定的时间提前一小时来……对,对。因为典礼两点开始。对,整两点……记住了吧?好,拜托了,别误了。
说完放下电话,朝饭厅走去。
83.饭厅
富泽走来,站在门旁。
富泽:绐美容院打电话了。他说来。
84.套间
铺着白台布的桌子旁,清子、节子、久子三个人正在吃饭后的水果。桌上摆着花。
清子:谢谢了。富泽吃红豆饭去吧(注3)。
富泽:好,我就去。
说完走开。
久子:(隔了一会儿)爸爸太慢了,怎么搞的……
清子:有事吧。
久子:可是,今天早晨我还跟他说好了呢,请他今天早点儿回来……姐姐明天就走了。真怪,最近爸爸……
节子:(凄凉地)别说了,久子……
久子:可是,哪怕只有今天这一天早点儿回也可以嘛,和大家一起吃饭多好。
清子:你们是不知道,爸爸有好多不放心的事啊。他瞒着我们,请兴信所(注4)调查谷口的情况。我都看见了。
节子:……?
久子:姐姐不吃那个?给我……
节子把自己的洋点心递给久子。
清子:也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东西,到那边之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信,我就给你寄去。
节子:够了,妈妈,已经够多的了。再送给我们什么就装不下啦。据说那边儿的职工住宅非常小……
久子:不也挺好吗,虽然窄小,但总是自己的快乐的家呀……(对节子)嗯?
节子默默地报以微笑。
清子:节子,你还有很多事,就上二楼去吧。
节子:哎……
她点点头,但总觉得难以离开。
清子:……前些日子大家去箱根可能是最后一次一起旅行了……我还想,大家一起还能到别的什么地方走走呢,可是……
久子:想走就能走。都怪爸爸心眼儿歪。
清子:(责备地)久子!
久子:那也不要紧,姐姐,让谷口先生带你去。(对妈妈)要是住在广岛,从那儿去安艺的宫岛近吧?
清子:可能……
久子:我也想去。
节子:来吧,放暑假的时候。
久子:真的?我可真去呀。
节子含笑点头。
清子:好啦,节子,你走吧。
节子:哎……
说着站起身出去了。
清子和久子目送她。
久子:(立刻一本正经地)哎,妈妈,姐姐昨天晚上哭了。
清子:……?
久子:我呀,夜里醒来知道的。我问她,姐姐你哭哪?我一说,她就扭过身去把台灯关了。
清子:是啊……
久子:爸爸不对呗。那么好的人还看不中,没有象谷口那么好的人了。是吧……
清子:(笑笑)……
久子:爸爸是老封建疙瘩……
门厅处开门的声音——
清子站起来走过去。
85.走廊
清子出来迎接平山。
清子:回来啦。
平山,啊。
清子接过皮包。
86.饭厅
平山和清子进来。
久子:您回来啦……我们吃过饭了。
平山没有回答,穿过套间进里屋去了。清子跟了进去。
87.里屋
两人进来,平山从口袋里拿出个纸包扔到桌子上,解下领带。
清子打开纸包看。
是黑丝袜子和白手套。
清子不由得看看平山。
清子:这……干什么?
平山没答话,把口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清子:明天,你去?
平山:(兴趣不高地)不去不行吧。因为大家都来嘛……
清子:(放心了)噢……
说完快步走出去。
88.套间和饭厅
清子穿过去——
89.走廊
清子走来,上了二楼。
90.二楼
清子上来,正在整理旧信的节子忽然望着她。
清子:节子,爸爸明天也去呢……
节子:……?
清子:爸爸参加你的结婚典礼呀。
节子的眼里一汪热泪。
清子: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想他准会去的……
节子突然捂住脸哭了。
清子:太好啦……妈这就放心了。不要哭了。你明天挺忙的,赶快收拾收拾休息吧……太好了,太好了。
说完站起来要出去。
节子:妈妈……
清子:什么?
节子:……对不起……。净说些任性的话……让您操心了……。
清子:好了。只要你们能幸福……那就比什么都好……好,快收拾吧。
说完走了。
节子目送着她,又捂住脸哭了。
91.饭厅
清子走来。
清子:久子,你帮帮姐姐去。
久子:哎。
说着站起来。清子进里屋去了。
92.里屋
平山换上和服正在系带子。
清子进来。
清子:节子特别高兴。
边收抬平山脱下的衣物,边说。
清子:还是得你去才象个样子……
平山默默走出去。
93.套间
平山进来,在铺着白台布的桌子旁坐下。
清子跟着过来。
清子:你吃红豆饭吗?
平山:……?你倒逍遥自在呀。
清子:怎么?
平山:我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不听话。
清子:怎么提到不听话……
平山:啊,我总想不通,不能释然。
清子:……
平山:决定一辈子的大事,居然不跟父母商量商量就自己决定对象,我是怎么想都不痛快……我们当爹娘的是一片好心才放心不下的呀……
清子:……
平山:……
94.夜晚·蒲郡
反复去来的波浪——
竹岛的码头——一
95.同上·旅馆的庭院
树丛那边是大海——
96.同上·从院子里看到的客房
同学会有十一二个人——女茶房朝这里走来。
女茶房:那个屋子把麻将准备好了。
A:是吗……那,走吧?
B:走,走。
A:(对女茶房)喂,往那屋里送些啤酒。
C:那就走吧。先打一圈去再说。
说着,四个人站起来走了。
97.同上·室内
剩下的平山、三上,河合、堀江、菅井、林、中西等七个人随便地围坐在铺着白台布的长桌旁,桌上仍零乱地摆着酒肴。
河舍:……哎,我是受老妻之托,指定我当媒人,可是平山没看中他那女婿……
菅井:(对平山)为什么?
平山:嗯……
中西:很不容易找到自己合乎理想的女婿呀。
三上:菅井,你有几个孩子?
菅井投有回答,摆了摆手。
平山:没有?
菅井又摆摆手。
林:菅井有的是。……六个吧?
菅井还是摆摆手。
堀江:大概是七个。
菅井点点头。
河合:都是女孩吧?
菅井又点点头。
河合、堀江、平山都笑了。
堀江:难怪。
河合:那当然啦。
菅井:怎么回事儿?
平山:啊,没事儿,我们说我们的。
中西:不过,怎么说呢。说起孩子来呀,总把他们当孩子孩子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大人了。
三上:一点儿不错……
堀江:当然啦,要不这样岂不糟糕……喂,三上,来一段,好久没听啦。
三上:什么?
堀江:喂,就那个呀,在吴港搞的楠正行的……
三上:啊,那个呀,不行了。
平山:什么呀?
堀江:吟诗。
菅井:哦,吟诗哪,那可得听听。
河合:哎,吟嘛。
大家:(异口同声)来,来,吟一段!
三上:那……那就吟一段吧。不过,可有点儿不合乎潮流啊!
他稍微清清嗓子,端然正座。
“楠正行题于如意轮堂壁板之绝命诗”
他讲了题目之后便开始吟诵。
“乃夫之训铭于骨(注5)
先皇之诏耳犹热
十年蕴结热血肠
今日直向贼锋裂
想辞至尊重来兹
再拜俯伏血泪垂
同心百四十三人
表志三十一字词
以镞代笔和泪挥
铓迸板面光陆离
北望四条贼氛黑
贼将谁何高师直
三上:(朗诵到此盘腿而坐)啊,到此结束吧。
堀江:还有吧?
菅井:要是还有就来吧。
平山:哎,吟吧。
三上:好了。太多就该丢丑了。
堀江:喂,吟哪。
林:啊,还是旧诗好。
中西:对,真好。
河合:嗯……(低低地吟起来)樱井已是春烂漫。
菅井:(接着吟起来)暮色苍茫返故园。
大家:(合吟)树荫之下系战马,丈夫途穷天不怜。泪洒铠袖不自知,疑是清露沾衣寒。
98.清晨
反复去来的波浪——
99.竹岛的码头
平山和三上倚着码头上的栏杆在谈话。
平山:……那么……见到文子啦?
三上:啊……从那以后也经常回家了。……唉,日子嘛,还算过得去……
平山:(目光转向大海)……
三上:养育孩子真不容易啊……
平山:嗯……
三上:嗨,结果还是得向孩子让步啊……按自己想象的办,行不通了……
平山:嗯……可也是……
三上:说起来,我们都上年纪了。说是开同学会,可会上谈的净是孩子的事。
平山:啊……可不……
三上:真是“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啊……
两个人都默默无言地遥望着大海。
100.京都
东寺的塔——可以看到遥遥在望的东山。
101.东山
起伏舒缓的山脊。
102.靠近祗园的小路
幸子学习茶道回来。
103.“佐佐木”旅馆的后门
幸子走来。
正在洗东西的女茶房阿松望着她。
幸子:我回来了。
阿松:回来啦。噢,东京的平山先生来了。
幸子:是吗?在哪儿?
阿松:在里屋。
幸子点点头走进去。
104.走廊
幸子穿过走廊——
105.里屋
幸子进来。
平山和初子回过头来。
幸子:您好……
初子:啊,回来啦……
幸子:欢迎您。
平山:啊,节子结婚,你特意来参加,谢谢了。
幸子:哪里。不客气……恭喜您了……伯父,您为什么事来京都的?
平山:啊,我们在蒲郡开中学的同学会,就便到大阪来……
幸子:是啊。事情办完了?
平山:完了。
初子:幸子,我们正在说他们俩呢,那是什么来着?他们俩都喜欢吃……
幸子:什么?
初子:老说好吃好吃的……
幸子:啊,是腌油菜花吗?
初子:啊,对了,对了,他们非常中意。……姑爷说,呶,这个真好吃……姑娘说,可真是的。姑爷说,你喜欢么?姑娘就说,我顶喜欢。两人就别提多亲热啦。呶,幸子,你说是吧?他们住的就是这间屋子。
平山:是么?多谢您给他们许多帮助。
初子:哪里,我们也没有招待好……
幸子:就住了一晚上……
初子:我留他从从容容住几天,可是他说得赶快报到。第二天坐游览车去名胜地方转了转,当天晚上就走了。
平山:哦。
初子:是个很爽快的好人哪。希望幸子也找上那么个好女婿。是吧,幸子……
幸子:可真是。要是碰上那么好的人,我随时跟他结婚。
初子:那么好的人,您还有哪儿不中意呀?
平山:倒也不是有什么地方不中意……
阿松进来。
阿松:老板,您来一下……
初子:干什么?叫我?
说完对平山点点头,跟着阿松出去了。
幸子:伯父,前些日子实在对不起啦……
平山:什么?
幸子:您别怪罪。请原谅。
平山:你指的是那个圈套吧?
幸子:唉。这是我一生一世演的一场大戏。怎么样。我称得起名演员吧?
平山:演得好,我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上个大当。
说完站起来走到廊下。
平山:不过,那个戏的事儿都是瞎编的?
幸子:嗯,怎么?
平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
平山:你有了男朋友的事儿也是撒谎?
幸子:嗨,要是真的有了那是值得高兴了,可是不容易找到啊。
平山:为什么?
幸子:没那工夫。
平山:刚才你妈妈也说了,对你的婚事真操心哪。
幸子:瞧,她在谁面前都说,成了口头掸了。
平山:也不是这样。
幸子:不,就是。妈妈只是口头上那么说说,拿它当一种乐趣。可实际上,对我是不撒手的。
平山:未必如此吧。
幸子:就是嘛,她自己随意找个候补的啦,一会儿又反悔啦,就象小孩搭积木似的。她还满以此为乐趣呢。
平山:是吗?……可能是。
幸子:一点儿不错。真受不了。
平山:不过,你也该认真地考虑了。
幸子:可是我不能把妈妈一个人扔下出嫁。那样实在不放心。我一出嫁,她从早到晚准和阿松这个啦,那个啦吵个没完,所以我也是心烦意乱的。
平山笑了。
幸子:象阿松那样也够有耐性的了。
平山:(笑了笑)如果你出嫁不放心,找个女婿来家不也可以吗?
幸子:要是招赘个女婿,可又很难保证阿松……
平山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到屋里。
平山:不过……你也不用为妈妈那么担心。父母应该以孩子的幸福为前提生活下去。孩子幸福,父母也就高兴了。
幸子:是吗?
平山:是啊。妈妈的事不要惦着,结婚吧。象你妈妈那样的,会生活得很好。
幸子:可是伯父,这就奇怪啦。
平山:什么奇怪?
幸子:您对我不是说过么,别结婚啦,别结婚啦。
平山:说过么?
幸子:您说,以为结婚是黄金哪,可结果是黄铜……
平山:啊,是那么说过……不过,把黄铜变成黄金,那才是真正的夫妻。哎,结婚吧,不结是不行的了。
幸子:您的话反复太大,简直让我无所适从了。是结婚好呢,还是不结婚好呢?哪个是您的真心话?
平山:那当然是结婚好,结婚对。
幸子:您这话不是圈套吧?
平山:我不可能演得象你那么好。你要好好想想,如果有中意的对象就结婚吧。你幸福,妈妈也会感到幸福的。
幸子:……(低头思考)我考虑考虑。
平山:对,还是考虑考虑好。
幸子表情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这时初子慌慌张张地回来。
初子:啊,这回可要忙起来了。
平山:怎么,有客人?
初子:要是客人就好了,是税务局的……幸子,这几天之内你去一下。
幸子点点头。
初子:不是有个经常来的人么?这回来的不是那个人。干净利落的,梳着分头,系一条好看的领带,很有男子汉风度呢。他说,最近几天请你带着图章来一趟。
平山:招他作幸子的女婿怎么样?
初子:嗨……可不,很难说哪个地方有漂亮人物啊。
幸子:妈妈,算啦,算啦……哎,伯父,节子对我说过。
平山:说什么?
幸子:节子的婚事,伯父很不高兴,到最后也没让她看到一次笑脸……所以节子对此深感遗憾……
平山:……
初子:是么?她说过吗?嗨,节子多可怜……(对平山)给看个笑脸吧……毫无道理嘛。只要笑一笑就可以了嘛。现在就去怎么样?
平山:干什么?
初子:呶,幸子,今天就让他去广岛怎么样?
幸子:敢情好……到现在为止.妈妈出的主意之中,这是最漂亮的一个了。妈妈,得给您打个一百分……呶,伯父,立刻去吧。
平山:去广岛?
幸子:当然啦。好让节子早点儿放心哪。
初子:对,对,这么办最好。就这么定了。
平山:那不行啊。我还得上班呢。
幸子:不上班有什么关系。这才是大事呢。
初子:幸子,快绐夫人打电话去。省得他改变主意。
幸子:好——咧。
说着站起来。
平山:喂,喂,等等,喂。
幸子:(根本不顾平山制止)妈妈,今天您可真是好主意一个接一个地……
初子:(指指自己的脑袋)这儿,不一样啦。
幸子:是吗?
于是快步走出去。
平山:喂,幸子。
幸子:妈妈,陪伯父过来吧!
106.走廊
幸子穿过走廊——
107.有电话的走廊
幸子过来,拨号码。
幸子:啊,东京,45局3136……我是祗园的2784……
她回头一瞧,只见平山被初子拽来了。
幸子:(对电话)喂,喂,伯母,您好啊,我是幸子。啊,伯父说他现在准备去广岛了,上节子那儿……哎……哎……是的……现在,请伯父跟您说话……(把听筒递给平山)给,伯父。
平山过来。
平山:喂,喂,是我……嗯,是的……啊,是这么回事儿,她们给我搞成这么个局面……
108.平山家的电话
清子在接电话。
清子:噢,您去吗?那太好了……节子一定高兴啊。
109.“佐佐木”旅馆的电话旁
平山:嗯……啊……啊……我还没有最后决定去。我本来想也没有专程去一趟的必要。太麻烦了。你笑什么?什么奇怪?嗯?老实说你这个人……
110.平山家的电话
清子:啊,我的错我已经知道了。反正请您去一趟吧。哎……哎……那你放心……啊,好,那好……太好了……节子那可太高兴了。我也放心啦。嗯?
111.“佐佐木”家的电话
平山:我倒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才去。
112.平山家的电话
清子:这我知道……好了……哎……哎……哎……替我问她们好……再见……
她挂断电话,快步穿过走廊回饭厅去了。
113.饭厅
清子坐在饭桌前,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却高兴得涌出了眼泪。
114.后院
天气好,洗的衣物都晒干了。
115.火车里
列车员走来。
平山叫住他。
平山:啊……这个请你帮忙。
他掏出电报纸和钱。
列车员:好……
接过去。
平山:十四点十八分到广岛,空一字,父。这行吧?
列车员:噢……车到大阪时拍出去。
平山:好,谢谢。
列车员走了。
平山:(望着车窗外,不由得哼起诗来)樱井已是春烂漫,暮色苍茫返故园……
116.新淀川的铁桥
平山乘坐的“海鸥号”快车此时正朝广岛奔驰。
(全剧终)
注释:
注1:海军军官俱乐部。
注2:指打高尔夫球。
注3:日本风格习惯,遇有喜事时吃红小豆米饭。
注4:在日本接受委托对某人的品行,财产等秘密进行调查的一种机构。
注5:这十二句原文即为汉诗,译者照录。以下古句原文为日本古体诗,为了风格统一,译成汉诗。
(译自《电影旬报》1958年7月号“名作剧本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