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医生

《流氓医生》 1995年

李志毅导演，梁朝伟、刘青云、杜德伟、梁咏琪、许志安、钟丽缇、罗家英、陈小春演出

这不是我看过的第一部李志毅作品，只是闻名已久，不曾得见。在这之前我最早看过VCD时代的《天涯海角》、《不夜城》，前者印象是比较淡了，后者倒是记忆清晰些，比如结局的飞雪。

《流氓医生》是改编自日本漫画的一部作品，里面写的倒都是普通人的情感状态，一对命运殊途的医校好友，一个神经兮兮的卧底，实习医生和晚期骨癌病人，走到生命尽头的老教授，一个打算去法国的妓女，还有那个街区的教徒们。这种平淡无奇经过催化组合变得有些情调，比如实习医生爱上了病人，警察爱上了妓女，好学生带老教授去完成生命中的最后愿望，古怪的枪案和尴尬的结果。种种一切，说离奇是离奇，却不有卖弄的嫌疑。其实要闹煽情要玩泪水，这个题材可以拍得一文不值。还好，在破败的街景里，《流氓医生》还是呈现出了老港片特有的底蕴。

梁朝伟的侠医风范颇有传奇色彩，而这一切恐怕也只有在漫画里才会出现，他的原则其实仅仅是救人而不去计较更多，当然在救死扶伤之外，他可是风流倜傥。

片子里其他一些配角看似不经意，比如罗家英的角色，在最后抹了很重的一笔，几人纷纷大谈心中不快，而影片也收结在这样一片和睦中，善有所终，恶也勿需有报应，一切都是那么淡然，好象不曾发生过一般。

台词里有些许搞笑：

梁朝伟追着刘青云问：你每次抓贼，都喊着“站住，不要动”，这是不是真的有用啊？你叫他站住他就会站住？刘青云说，他在跑，我也在跑啊，我要是不喊，别人可能把我当贼了！

梁朝伟一脸的一本正经，常常让人忍俊不禁：

晕过去了，那就不用麻醉了！

医学院的第几名阿，这都信！

手术很成功，可是病人死掉了。

一贯的香港手法。无论是搞笑的台词，或是破败的街景，都无疑打上了那个时代香港最显著的标签。作为现代化概念，都市在电影中的展现已不仅仅是简单的背景，提供影片的真实感和时代感，更多的是融入到故事的本身，为影片发展的过程奠定基调。
你可以说这是一部娱乐大众的电影，不管是纹身合唱团还是刘青云富有喜感的眉毛；你可以说这是一部揭露香港下层阶级糜烂生活的电影，不管是满街接客的妓女还是整天无所事事守在妓女楼下的卧底警察；你也可以说这是一部揭露人性怀有美好理想的电影；不管是最终放下负担名利的Roger还是非常香港化的圆满结局。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在这里最触动我内心的是真实感，关于都市的梦想。前些日子一直在看闾丘露薇的自传，看到她说的一些话，感触颇深。她说生活当中什么是重要的，对于每个人来说各不相同，没有对与不对，只有到底是坚持还是放弃。我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这部影片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关注过名人的梦想，关注过爱人的梦想，而从没有想过，即使是社会中最底层的那些困窘的人们，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梦想。在这里，妓女的梦想不是嫁一个好男人，而是去法国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在这里，医生的梦想不是做什么医学界的权威人物，只是甘愿开着自己破旧的诊所玩世不恭的生活。Everyone has a dream。也许是因为影片的理想化，可是谁又能说抛开物质的桎梏，谁没有心里最简单最纯粹的梦想呢。
影片所呈现给我们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都市概念。Roger工作在光鲜明亮的著名医院，刘文出没于破旧聒噪的私人诊所。Roger生活在奢侈高级的豪宅，刘文则处于破败混杂的街巷。然而这恰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功成名就的Roger毫无幸福可言，整日攻于心计惶恐不安。而相比之下身无他物的刘文却一天逍遥自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Roger和刘文都是那样格格不入，没有交集的存在。不同都市概念碰撞出的火花，将故事推向高潮。
我喜欢刘文。他是浪子，更是侠客。
我往往欣赏这样一种人，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并轻易化作嘴角的微笑。刘文不是不知道Roger的阴险，可仍会一脸坏笑地帮他。这不是傻，是博爱的胸怀。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刘文的生命之所以充满乐趣，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想要什么，又能够做什么，而不为别人所左右。影片进行到最后，Roger中弹，未尝不充满戏剧化效果。我知道刘文会救他，这是必定的发展，可是我没想到抢救的过程是那样轻松幽默。猛地吃了一惊又不禁哈哈大笑，这便是刘文特有的风格，既出世，亦入世，真正精彩的人生。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英雄。假设是武侠世界作为背景，他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名侠高人。换做香港特定的都市背景，他侠骨犹存。你看的到吗，他笑起来，眉梢都带着痞气，甚至连送药给穷人，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不知道作为医生要悬壶济世，他只知道那些妓女们得了病也是需要医治。他不知道慈悲是什么，他只知道生活需要美好。他是怎样的人呢，被挟持依旧傻傻地嚼着鱼丸开着玩笑。
不是没有悲伤，面对阿仙注定的结局，他难过，只是不愿徒增伤感。在阿苏发出质疑的时候，他只是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理性的医生，因为我们都是人，人是会慢慢麻木的。他是尽力而为的，可是在他做不到的时候，他宁愿选择放弃，让病人带着美好离去。他对自己的安慰只是寻求回音，告诉自己其实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惨的。
影片中并没有直面描写阿仙的死亡，也许导演自己都不忍安排这样一场残忍的戏。教堂的福音唱起，阿苏唱到哽咽，刘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分明看到他红了眼圈，只是不愿再多说什么。
我是一向好看悲剧的人，可是却爱上了这部戏的结局。一个大的俯视镜头，Roger来和刘文告别。看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还是喜欢最后围着宽宽的毛衣，像一个浪人的他，有种漂泊感。如此的他出现在了破败的街景，已无突兀之感。影片用画面告诉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都市，或喜，或悲。放下名利加以你的重担，给自己一个恬淡的心情，你的都市也会像刘文一样美好。

真的 有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一个男人 他有着喜感的沧桑 睿智的不羁 不为物所滞的从容 以及看透一切又包容一切的豁达
叼着烟弹着琴是为谁 边捣药边哭泣又是为谁
或许他在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还可以轻松地吃着鱼蛋 但却无法在病人不能医好的时候克制自己跑上顶楼发泄 他可以不再乎任何人的看法 却不能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 专业上的理性从容恰恰就是他博爱而又感性的体现
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又有着男人的一点坏和无赖 明明知道自己的职业照已经无效了 还一本正经地进行答辩 明明和钟丽缇只见过一次 就肆无忌惮的跑上她家
他有着一切可以魅惑女人的特质——纯粹的医者 无赖的男人 质感的人生

     
       论文成绩出来了，终于能贴出来存档而避免网上抄袭的嫌疑了。

       很难相信，流氓医生是一部改编自日本漫画的电影。看上去这个故事本来就该恰如其分自然而然地发生在香港某条凌乱拥挤的街道上，是属于香港的草根阶层对“善有善报”或者隐藏在贫民区中不修边幅的“平民英雄”的唯美构想。这种错觉大概要归功于导演李志毅，他运用了各种隶属于香港的都市符号，把《流氓侠医》本土化的很成功。

对灯笼街的几点猜想
    街道是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香港的街道有一种社区的意味在里面。地理上的毗邻将城市中的人群以街道为单位划分成不同的生活圈。同一个生活圈中的人们更加频繁地进行着商品，宗教及价值观的互通有无。《流氓医生》中呈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圈：贫民区灯笼街中的妓女，医生，警察，神父等处在社会底层的草根阶级及以左自杰为代表的有权有势的上层社会。
   片头一小段看似与剧情无关，其实是对灯笼街背景的一个基本交代。妓女的叫床声和教堂中的圣歌（是这么叫么？）相互呼应，暗示了灯笼街中比较有特色的两类人：妓女和神父。接下来又出现了偷看妓女的少年，吵架的男女，女学生堕胎会去的隐蔽的非法诊所，争抢地盘的混混驱逐发传单的神父以及灯笼街有名的大排档，直到刘青云皇家香港片儿警追赶劫匪，梁朝伟手拿一串鱼蛋(香港最有代表性的街头熟食，据说香港人可以每月吃掉375万粒鱼蛋)邋遢出场，观众已经可以在假象中的鱼蛋香气里深信不疑这是一个发生在香港贫民区的故事。而电影中频繁出现的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排满衣服的晾衣绳，和肮脏的下水道，加上一些貌似无意安排的细节-----梁朝伟赌马，房东太太女儿参选香港小姐，妓女排队拿花柳病试纸，教堂举办的社区性活动，既展现了香港底层人民的生活百态，又让观众可以明显感受到灯笼街是一个鱼龙混杂，治安差，人们生活相对困窘的地方。
    不过像灯笼街这样的贫民区香港有很多，导演为何偏偏把《流氓医生》的发生地点选在灯笼街呢？大概有这样几个可能性。（1）灯笼街位于铜锣湾，铜锣湾被称作香港的日本新宿，可以与故事的原形有一种呼应。（2）灯笼街保留了一些香港有特色的本土文化和风俗，比如大排档。灯笼街大排档是旅行社安排香港游路线时常安排的一个点。（3）灯笼街的名字取自灯笼洲，这本是铜锣湾对开一处的小岛，1950年后，湾仔铜锣湾一带开始填海，灯笼洲于是消失。《流氓医生》拍摄于1995年，导演大概有意用这个已不存在的岛屿名字隐喻对即将到来的1997的一种不确定性和复杂的感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导演的随意选择，并无深意，是我多虑了。


身份与价值的悖谬
   《流氓医生》与其他展现草根阶级的香港电影一样，体现出一种人物的社会地位与价值截然相反的悖谬。导演显然对灯笼街表达了他的认同：虔诚的神父，妓女身份却有想法有深度的阿媚，医术高超且有原则的刘文，善良又率真的皇家片儿警。灯笼街的人们是和睦又快乐的。而那个所谓的上层社会却不同------尔虞我诈，性变态，道貌岸然，无论是行医还是做人都拘泥于条条框框或者规章制度。就算是本性善良的左自杰的女朋友，在未脱离上层社会时，也是不快乐，压抑而疲惫的。与她相对的是梁咏琪扮演的富家小姐，抛却香车宝马整日混迹在灯笼街后，显然已成为那个生活圈的一份子。还有放弃正牌医生工作的许志安，如果不是投靠刘文的非法诊所，实习医生的果敢和灵性最终会被那个世俗又口口声声“原则”的医疗界消磨殆尽。这也就是这个社会的荒诞之处，你永远不可能在社会地位和人性良心上达到相同的高度。只有抛却“守则”的人才能活得光鲜。
悖谬具体分析之妓女
    灯笼街中的妓女是十分有香港本土特色的“一屋一凤”。与其他电影不同，导演对妓女的态度并不是通过对妓院或妓女华丽一面的生活表达（如《胭脂扣》）来体现一种怀旧，抑或是对妓女身份的边缘性进行呈现（如《榴莲飘飘》）来从道德层面进行批判或表达同情。灯笼街中的妓女居所是拥挤而破旧的，而她们的精神面貌是快乐和有活力的（那个强有力的“感谢主！”）。导演把妓女的身份给普通化了，她们只是灯笼街各色人群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与神父，警察，医生一样，而她们从事的职业也与神父，警察，医生没什么不同，并不是下贱，不堪或痛苦的。
悖谬具体分析之流氓
   《流氓医生》是取自粤语中刘文这个名字的谐音。当然也是意指他与妓女比肩而居，治的是花柳病，说话没正形等等一系列的流氓特征。“流氓守则第一条”应该是赤子之心，率真而为吧。只有不在心中给自己留任何龌龊的角落，才能抵达行医不计较病人身份，行善不知何为善事的最高境界，才能把医学和哲学结合起来，做手术也能那么有想象力。这个世界因为有流氓的存在才美好，进步，值得活下去的，那些卫道士只是窃取了流氓的成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在乎和不在乎，只是对象不同。当这种偏差体现在刘文在听证会上答辩那场戏时，就产生了一种很奇异的喜感。正经危坐的“医学界泰斗们”所纠结和计较的，恰是刘文满不在乎的。他们在对话，实际上，他们却是不能沟通的。两个不同生活圈的人是不可能相容的。
    这个社会有这样的流氓很好，身边有这样的流氓也会很开心。只是作为流氓本身，却很辛苦。他们不仅严苛地遵守着自制的“守则”，还需要承受一种难言的寂寞，于是他们只能站在天台上用回音骗骗自己，或者在切药的某个瞬间一个人神伤一会。最残忍的是，清醒的流氓在别人喜迎新年的时候也只能伸个懒腰叹一句“又唔系捱世界！”，哪有个完啊。
   顺便说一句，鲍教授应该是老流氓的代表吧。

补丁之男权主义，结局，青春及其他
    要说《流氓医生》有不足之处，就是对女性的表现有些单一了。三个重要的女性角色钟丽缇，徐濠萦和童爱玲十分相似（梁咏琪还算个女孩，暂时忽略），甚至钟丽缇和童爱玲出场时的背景音乐都一脉相承。这是香港电影中比较惯有的男权主义的体现。女人经常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看不透的忧伤的性感，被用于观看或者想象，而女主角最终的选择和归宿实际上也是电影中男人胜利或者失败的标志之一。
电影中所有人的结局可以形容成“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有死亡，离开，转机和成长。一切都很水到渠成。这是童话，但是并没有理想化到骨癌也有奇迹发生，挽留的结果就是留下。这种有节制的happy ending 让人更容易相信流氓医生海报上的宣传语“今年UFO让世界更加甜蜜温暖”。
    喜欢梁朝伟的人把这部电影看成他的最佳状态，角色或者演技都可人的不行。信手拈来的对演员特点的戏谑（刘青云的眉毛和梁朝伟的个子）也十分好笑。现在反过去看这十几年前的片子，最大的感触是，梁朝伟刘青云梁咏琪杜德伟陈小春钟丽缇都这么年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