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德罗的疯子说道:“长久以来,一直存有国王的弄臣这项职位……但从来就没有一个人的头衔是国王的智者……智者不需要拥有弄臣(fou);因此,拥有弄臣的,一定不是智者;如果一个人不是智者,他就是疯子(fou);而且,就算他是国王,他也许是他的弄臣的弄臣。”
所以就福柯的古典主义看来:“非理性变成理性之所以成为理性的理由——因为理性只能‘拥有’这个模式来辨认非理性……智慧和真理总是对理性保持无限退后的关系,相对地,疯狂则永远只是理性可以自发拥有的事物……理性便是在拥有非理性的过程中,遭到异化。”
奥卡姆剃刀显然能很容易地解决此问题——在俄底修斯预设的航道中,总可以将自己绑于桅杆上,塞壬的歌声不再会是诱惑,而最多不过是娱乐频道的深夜档节目。
可还是有人想登上愚人船,到海洋深处寻找更多秘密。大陆的心理学分析总能找到驱逐他们的理由,而他们也很乐意驱逐了大陆的所有港湾。即便如此,总有那么些灯塔在恳求与等待他们的回归。
到了Cormac McCarthy(《No Country For Old Men》作者)手中,愚人船变成了日落号列车。海洋与灯塔间的对视,则变成了黑白双煞的话唠。
并非每个荧幕硬汉手执导筒后,都会像Clint Eastwood般让自己的形象威风依旧。Al Pacino和Tommy Lee Jones这些老怪们,似乎更倾向于表现个人的老知青品味。个人感觉,后者在《日落号列车》中颓唐神经质的老虚无主义者形象,比前者喝《中国咖啡》的落魄文艺老头形象要走得更远。Samuel L. Jackson倒依旧本色演出,在电影的大部分时间里始终强硬地掌控着两人对话发展,就像所有古典时代同情非理性者的所谓理性者般,始终想拯救“错误”的他人。当然,映射到西方当下主流文化中,反倒像是变成了虔诚的非理性者尝试拯救虚无的理性者。
两者是否存在本质区别呢?与心理分析反其道而行之,故事尽可能消解了一般意义上的人物行为逻辑形成原因,使得对话更为符号与纯粹。摆脱感官幻象后,坚信存在的意义,或是坚信存在的毫无意义——To Be or Not To Be,更像是人文观念中某种等价的意义在位移时所造成的现实性困扰。如果影片再加多一个代表自然科学的人物,会不会使讨论更加概括与稳固呢?……嗯?《潜行者》好像就是那么玩的……
无论深度如何吧,对于这种话剧样电影,看着演员的表演绝对是种享受。不过,两大硬汉的话语思辨对决,似乎比史泰龙大叔的敢死队们还要纯爷们,本片对于感性思维和视觉系的女性向受众可能会稍显折磨?
对于我等每天都在艰辛努力扮演正常社会角色,又没多大追求的局外人而言,每当看到自己脑子里争执不休的声音出现在世界的某一处,总会无比欣慰,让人感到自己也许并没有那么孤独。
PS:Al Pacino的《中国咖啡》也是好电影,和本片感觉挺像。当时觉得太文艺了,可相较本片起来,其实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是。黑人本是罪犯,在狱中服刑中被人打成重伤,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后,“受上帝指引”,改邪归正,并成为牧师,经常将三教九流拉到家里步道。一日,偶然救了一位在地铁站自杀的白人教授,拉到家中试图洗脑。
可是两人生活经历和教育背景相差悬殊,在故事开头,白人教授就多次提出要离开,他根本不想同黑人牧师开始这种不对等的交流。这种不对等在于,对教授而言牧师是“已知”,而对牧师而言教授是“未知”。尤其是演到教授1周至少要读2本书,而牧师几乎只读1本在他眼里是最伟大的书——《圣经》,这种差距就交代的十分明显了。牧师对宗教的虔诚与教授对宗教的不屑真是黑白分明,让我想起伊朗电影《一次别离》中,底层阶层对宗教的虔诚和中产阶层对宗教的不那么认真。不过比起《一次别离》中的中产,本片中的白人教授是真正的知识分子,对宗教的态度更加“极端”,就一个词形容——怀疑。在他眼里宗教还是弱者的避难所,黑人说自己受上帝指引之前曾是行尸走肉即是印证。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进行的。
黑人牧师一开始就信心满满的blabla,白人教授几次想要逃离,几次被黑人牧师拉回来,直到黑人牧师说“你真是个顽固的人”,谈话才到转折点。这个转折点非常俗套,俗套到连中国的日常生活中都经常出现,一帮道德说教者BBB,而整个说教过程都没有尝试了解被教者的世界。于是白人教授开始交代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什么死亡啊、虚无啊、无意义啊,说的黑人牧师最后老泪纵横,只怪上帝偏心眼儿,让白人教授生的一口伶牙俐齿。所以整部片子都给我一种知识分子居高临下和底层人民苍白无力的感觉。
两个主人公,一黑一白,除了代表了宗教主义者和无神论者外,还隐含了两种刚才提到的身份,即,平民阶层和知识分子阶层。平民阶层看待事物简单,非黑即白,倾向经验,群体意识浓厚;知识分子看待事物复杂,二元论不太有市场,倾向理性,自我意识极强。所以个人认为这片子的除了谈到宗教和哲学,还着重谈了宗教和哲学的载体——人。
最后谈谈宗教:
有人说,科学解释不了的就交给哲学,哲学解释不了的就交给宗教。这话不错,但是立场太霸道,其实是站在科学的角度上说的这番话。我更认同ALAIN DE BOTTON《写给无神论者》中的总结:世人发明宗教实出于两个核心需求,这两个需求延绵不绝,世俗社会至今也无法特别有效的加以应对。其一,尽管人类怀有根深蒂固的私心杂念和暴力倾向,但我们终究需要在社会群体中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其二,我们需要应对各种人生苦痛,不管是职场上受挫失意,人际关系麻烦连连,还是痛失至爱亲朋,或者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人类太容易遭灾受难了。上帝或许已死,然而,曾经促使我们树立起上帝的那些迫切问题依然挥之不去,仍在要求我们拿出求解方案。
而影片的给出的方案居然是死亡。也许是我误会了,人家只是提出个问题,我给当结论了,但愿如此。
上半部戏确实是黑人的表演,无论是表达,表情及反应速度都稳压白人的感觉,而我认为的最精彩的台词是"如果你的那些想法不让你在"日落号"列车以80英里时速驶来的时候,站在月台上而不是跳下去,那么它们有什么意义?",这句台词直接想让我鼓掌喝彩,确实无愧于一个称职的牧师或者传教士.
但后半部白人的回击,错,不应该说是回击,而是被逼无奈的终极表达,让我只有一句话想说"有文化真可怕"!
白人寻死的理由:曾经信仰的东西已沦陷,"我已渐渐不能再虚伪,我已渐渐获得了对真理本质,对世界本质的启迪,这就是那个世界级的理由".即这位博览群书的学者的理由是他发现的世界和真理本质,或者说人生的意义的本质就是无意义,一切都是无意义,对他来说,选择相信一切有其意义是虚伪,固毋宁死.
"信仰的存在只是为了苟活,为了妄想,为了幻觉,为了谎言","进化是不可避免的,这使得极具智慧的生命体,最终意识到一件事,这件事情超越所有,那就是一切都是虚无"这样的语言最终让黑人牧师的信仰也面临动摇和崩溃,最终质疑上帝"如果你是想让我帮助他,为什么没有给我说服他的语言?"
语言,一旦善于使用,绝对是有惊天动地之力量,想想希特勒,想想丘吉尔,想想毛泽东,哪个不是语言表达的高手?而语言的背后是深厚的文化底蕴,白人的"4000"本书,一生的追求让他拥有如此这般让黑人绝望的语言,他的高度不是一般你我可以到达,所以我不敢说他不对,因为我也找不到语言可以来证明他不对.
他的语言让黑人牧师信仰崩溃,也给你我传达出一种可能:"人生可能真的就无意义".信仰为何,人生意义为何,看得多,知识获取得越多,有时候反而会变得更迷茫,这是有信仰者和无信仰学者之间关于生命和信仰意义的探讨,黑人的坚定信仰被白人的学识和语言表达所击溃.谁敢对一位穷其一生追逐人生世界真谛的学者说你不对呢,黑人牧师不敢,我也不敢,故白人说的也许就是真谛.
这片如果归类,我认为将其归为暗黑系并无不妥。
因为这是竭力想和现世决裂的宣言,也因为它这么说了——“每一条路都通向死亡,每一段友情、每一种爱都是折磨、失去、背叛、痛苦、苦难、苍老、屈辱、以及久治不愈的恶疾。”
其实我觉得整部片子想说的也无非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而另一件则是 “生是苦海,死是解脱。”
以至于要再给此片一个更合适西方人的名字, “撒旦的自白”就更为贴切。因为,毕竟很少能看到这么一部片,它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大段的抒发对生的厌恶、神的痛恨,以及对死的向往。
可以说,这是编剧麦考克•麦卡锡在继《老无所依》之后,再一次把视线凝聚在更虚无、更黑色的深渊。在这个故事里,自杀未遂的白人教授被黑人所救,随后他们就一直在简陋的房屋中喋喋不休,探讨生和死,神或魔,意义和无意义,以及世界的本质等等。
而至始至终,这部完全摈弃了干扰性元素的对白剧,给人的感觉竟是——作者让人沉溺在自我毁灭的绝望之中,自己则不厚道的获得了异质的快感和平静。
最明显的就是,全局 “戏眼”完全集中在汤米•李•琼斯所做的长篇告解上。而作为辩论的赢家,他是极端厌世的思辨者,并在结局处成功的拖垮了一个阳光角色的心智(塞缪尔•杰克逊)。
他一直在说:“我渴望着黑暗,我祈祷死亡,真正的死亡。”
或者是,“我希望逝去,永远逝去。”
并深情咏诗般的叙述着“死”对于他的终极意义——“那种黑暗,那种孤独。那种寂静,那种安宁。只是想一想,我的心里就暖暖的。”
他甚至表示,“我不认为我现在的心境,是看待世界悲观。我认为我的心境就如同这世界本身一样。”
但是其实,勘破生死和妄论生死也只有一线之隔,至于此处究竟是什么,我不敢说。我只能说,从风格形式看,影片的确在尽力抛开实相,完成一场生死观的叙事——人物肤色分为黑白,角色名也以黑白代替,包括日落列车,都彰显了它的高度隐喻性。
在90分钟的封闭场景中,在二元对立的模型下——要么一方代表上帝,另一方是撒旦;要么一方代表永恒的虚无,另一方则是现世的喧嚣。
而最终的答案却是:这个世界是一个集中营,智者皆当尽早死去,永生是终极的梦魇。
你又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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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教授的告白
1
我渴望着黑暗,我祈祷死亡,真正的死亡。
但如果在死亡后我会遇到生时所认识的人,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将是终极的恐惧,终极的梦魇。
如果我会在那边再一次见到我的母亲,将这一切重头再来,只不过没有了对死亡的期待,那将是一个最终的噩梦,无止境的噩梦。
2
我希望逝去,永远逝去,永远。
因为没有人存在,就不会有什么群体,没有社会。
只是想一想我的心里就暖暖的。那种黑暗,那种孤独。那种寂静,那种安宁。
而距离所有的这些,只有一次心跳的距离。
我不认为我现在的心境,是看待世界悲观。
我认为我的心境就如同这世界本身一样。
进化是不可避免的,这使得极具智慧的生命体,最终意识到一件事,一件在所有事之上的事——那就是,一切都是虚无的。
3
如果人们能够看清这个世界真实的面目,看清他们的生命真正意味着什么,撇清那些梦境与幻象,我相信他们会尽快的去选择死亡。
我不相信上帝,你还不能理解吗?看看你的周围,伙计,难道你看不见吗?
那些饱受痛苦折磨的人们在呻吟,而这却是他耳中最愉悦的声音。
我对这些讨论深恶痛绝,祂说:“粗野的无神论者,终日只热衷于咒骂。”
同时他又否认他有这种观点。
4
你们的团体,是一个除了痛苦以外什么都无法给予的团体
如果把这反反复复的痛苦,聚集起来,那它巨大的重量,会把整个世界从宇宙之壁上拖下来
带着它坠落、燃烧,穿越它所能造成的最无尽的黑夜,使它消失殆尽,直到连一缕灰烬都不剩下,
那些所谓的兄弟之情,所谓的公正,还有永恒的生命都成为无稽之谈。
可悲的上帝啊,让我看看,有没有哪种信仰,是为虚无、为死亡而存在的,如果有的话,我倒会进入它的圣堂。
5
而你信仰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苟活,为了妄想、为了幻觉、为了谎言。
如果将死亡的恐惧从人的心中驱走,他们会一天也活不成,要不是恐惧更可怕的将来,谁会想要这样的噩梦呢?
这把利斧的阴影,笼罩着所有欢乐。
6
每一条路都通向死亡。每一段友情,每一种爱都是。
折磨、失去、背叛、痛苦、苦难、苍老、屈辱、久治不愈的恶疾——所有这一切,只带来一个结局。
一个给你的,给每一个你曾在意的人和事的结局。
这才是真正的组织,真正的团体,每个人都是生命的一员。
你告诉我的兄弟是对我的救赎?
那我咒骂祂。
咒骂在各种形状、各种伪装、各种形态中的他。
我在他之中有没有看到自己? 我看到了。
而我所看到的使我作呕。
7
事实上,我看到的事物的外形,渐渐的空泛了。
它们不再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它们只是某种形状..一辆火车..一面墙
一个世界,一个人,一个在没有逻辑而言的喧嚣空间。
摇摆不定的东西,它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我要与这样的东西同流合污呢?
Jensen
如果能将此类对话做成电影,那么很多以对话形式的哲学作品也可以做成电影。只不过真正的哲学著作在语言上会比这个更深刻,当然也会更枯燥。实际上,将这种类似哲学思辨的东西做成电影,已经很枯燥了。当然这只是个人的看法,或者说感受。看专门的哲学著作没哟枯燥的感觉,看这种电影却产生了。而实际上呢,我个人又觉得,这是一部很不错的电影——假如要说这是一种矛盾的表达——那就让他矛盾吧。
从个人的认为,电影最后教授还是要去死的结局,比教授幡然悔悟重新获得生活的动力要强得多,至少符合教授那种所谓文化人对一件事物长期且固定的思想意识。如果最后教授不想死了,那才显得贻笑大方。电影中有类似“知识惹的祸”的说法,这是正常的。一个人的思想境界越高,对事物的认知当然也越深(思想境界还不能等同知识水平,有知识无思想的人在现在社会来说太普遍了)。而对事物的认知越深,那么他的着眼点往往很直接的就在事物的本质上,这是世俗社会难以接受的,或者说是政治社会难以接受的,可惜现在的世界,至少在这个地球上,恰恰就是一个大的政治社会组合体。同样,教授的观点,就在于问一个:“我们从出生开始,不过就经历一系列痛苦、烦恼、疾病、伤心、欲求、忧虑、腐朽、衰老、失意、恐惧..........到最后死亡,我们的生命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价值?意义在什么地方?”说到“意义”两个字,现在有几个人认真想过的?也许你想过,但是你不敢说,因为你一说出来,周围会有很多白痴而且还有不是白痴也要假装白痴的人来笑话你,让你承受不起世俗的嘲讽和攻击,所以中国或者说现目前整个世界的严肃问题研究变得越来越落寞,落寞的结果自然是没落。
生命有意义吗?我会回答说没有意义。但实际上,这个“没有意义”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还活着。假如叔本华那句“与其说是对生命的热爱,不如说是对死亡的恐惧”正确的话,我想能解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迷迷茫茫、浑浑噩噩的活着。当然最先反对这种话的必然是政客,抑或是有政客类似心理的人们。很多时候我们反对别人,不是因为别人不对,而是要掩饰自己也不清楚是对是错的迷茫和恐惧。比如说,叔本华错了吗?他错了,为什么错呢?好吧,你拿一本本的能堆得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著作来证明他错了,可是,你那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一堆著作就对了吗?当然你说我也可以举出另外的一堆著作来证明你的不对。好吧,那我还是请叔本华出来算了........这种情况的结果有意义吗?——终究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状态。
其实,救一个不想死的人,或许能说明你的美德,救一个心如死水万念俱灰的人(伪绝望者不在其中),那便不能说明你的伟大。顺应事情本来的面目——抑或说顺应你自身本来的认知和思想,是最好不过的。虽然这样的情况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比如个体之间的决斗和群体之间的战争。
钱钟书不是也说:“也许我们只是时间消费的筹码,活了一世不过是为那一世的岁月充当殉葬品。”我认为这是一句至理,但这个社会不会将它当作名言。如果你要问为什么, 呵呵,那我只能回答,有意义吗?你说呢?
人生需要有意义吗?需要吗?不需要吗?你说呢?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叔本华笑了没有,反正我想笑,笑没笑出来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