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可诉

无爱可诉

51

    1.0

    常见问题

    1、玛丽安娜·斯皮瓦克,阿列克谢·罗津,马特威·诺维科夫,瓦尔瓦拉·史密科娃,安德瑞斯·凯斯,阿列克谢·法捷耶夫,弗拉季米尔·弗多维琴科夫,雅妮娜·霍普,安娜斯塔西娅·斯泰思科,叶夫根尼娅·德米特里耶娃,谢尔盖·博里索夫 主演的电影《无爱可诉》来自哪个地区?

    爱奇艺网友:电影《无爱可诉》来自于俄罗斯,法国地区。

    2、《无爱可诉》是什么时候上映/什么时候开播的?

    本片于2017年在俄罗斯,法国上映,《无爱可诉》上映后赢得众多观众的喜爱,网友总评分高达51分,《无爱可诉》具体上映细节以及票房可以去百度百科查一查。

    3、电影《无爱可诉》值得观看吗?

    《无爱可诉》总评分51。月点击量1次,是值得一看的剧情片。

    4、《无爱可诉》都有哪些演员,什么时候上映的?

      答:《无爱可诉》是上映的剧情片,由影星玛丽安娜·斯皮瓦克,阿列克谢·罗津,马特威·诺维科夫,瓦尔瓦拉·史密科娃,安德瑞斯·凯斯,阿列克谢·法捷耶夫,弗拉季米尔·弗多维琴科夫,雅妮娜·霍普,安娜斯塔西娅·斯泰思科,叶夫根尼娅·德米特里耶娃,谢尔盖·博里索夫主演。由导演安德烈·兹维亚金采夫携幕后团队制作。

    5、《无爱可诉》讲述的是什么故事?

       答:剧情片电影《无爱可诉》是著名演员玛丽安 代表作,《无爱可诉》免费完整版2017年在俄罗斯,法国隆重上映,希望你能喜欢无爱可诉电影,无爱可诉剧情:故事发生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之中,珍亚(玛丽安娜·斯皮瓦克 Maryana Spivak 饰)和鲍里斯(阿列克谢·罗津 Aleksey Rozin 饰)结婚多年,时间和无休无止的争吵早就磨光了两人对于彼此仅存的感情,是这个家庭走到了分裂的边缘,不仅如此,这两人都在外面找到了新的伴侣,这更加速了这个家庭消亡的进度。   珍亚和鲍里斯两人有一个12岁的儿子阿廖沙(马特威·诺维科夫 Matvey Novikov 饰),都想要投奔自由生活的两人都不愿意继承阿廖沙的抚养权,为了儿子的归属问题,夫妻两人又再度陷入了无止尽的骂战之中。就在这场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境地时,阿廖沙失踪了,作为他唯二的监护人,珍亚和鲍里斯开始意识到,他们必须收起各自的武器,共同寻找这个孩子


    同主演作品

     明星可左右滑动
    • 玛丽安娜·斯皮瓦克
    • 阿列克谢·罗津
    • 马特威·诺维科夫
    • 瓦尔瓦拉·史密科娃
    • 安德瑞斯·凯斯
    • 阿列克谢·法捷耶夫
    • 弗拉季米尔·弗多维琴科夫
    • 雅妮娜·霍普
    • 安娜斯塔西娅·斯泰思科
    • 叶夫根尼娅·德米特里耶娃
    • 谢尔盖·博里索夫

    用户评论

    • Jensen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妮娜》开头写下的名言如今回响在他的同胞安德烈·萨金塞夫的电影中。表演出身的萨金塞夫以《回归》(2003)扬名国际影坛后,如今已经拍摄五部长篇,除处女作便拿到威尼斯金狮奖外,其它四部作品都送往戛纳电影节 ,每一部都有奖斩获。萨金塞夫不讲家庭的幸福,因为它们多少相似;而执着于拍摄家庭的不幸,并从中折射出整个俄罗斯社会的现状。

      萨金塞夫:从《回归》到《无爱可诉》

      以单个家庭的不幸切开整体社会病态的肢体,在萨金塞夫的电影中并非向来如此。处女作《回归》将时代与社会背景抽离干净,以纯粹的寓言形式讲述父子间的关系:父亲在长年缺席后突然归来,然后又以死去换来儿子的成长。但越是不断抽离政治背景,隐喻的强力就越强盛,这种“以小见大”的手法则在萨金塞夫后来的电影总“愈演愈烈”:《将爱放逐》(2007)也纯然是一个在世外环境中展现的家庭不幸,而在《伊莲娜》(2011)后,现今的萨金塞夫才真正诞生。这部电影聚焦了贫富差距的社会现状,直指普通人在强权下残弱无力的生活,这一点在《利维坦》(2014)和《无爱可诉》(2017)中演变为更加强大的命题:婚姻、政治与宗教。而富有强烈自我风格的手法也逐渐得到建构:空镜头、极简主义的配乐、不断丰富的文本化倾向。

      如果说萨金塞夫的前两部作品还明显有着塔可夫斯基的影子,基于对影像的精雕细琢:《回归》中的视听风格(摄影和音响效果)像极了塔可夫斯基的电影,让人恍然坠入前者构筑的迷人影像中;而《将爱放逐》中缓缓移动的长镜头也像是从塔可夫斯基电影而来;那么自《伊莲娜》开始,萨金塞夫自己的风格与主题越发明显:抛弃了摄影上油画般的浓郁风格,改走一条自然主义的路线,疏离的空镜头、极简主义的配乐,以及越来越丰富的文本化处理,从个体到社会贯穿着一条强劲的逃逸线路。《伊莲娜》还只以一个女性个体的际遇为主线,待至《利维坦》和《无爱可诉》已经演变为社会事件(房子拆迁与诉讼、孩子失踪与志愿团体的搜寻)。

      这样看来,《无爱可诉》可以看成是对之前作品的一次综合:它是个人影像风格的再现,自然光影中的空灵镜头放置在电影最开始(一如《伊莲娜》和《将爱放逐》),随着简约悲凉的配乐不断响起,越来越丰富的文本被置入影像中;同时主题也是一以贯之的家庭不幸,在儿子的死亡中回荡着《回归》中父亲的死去和《将爱放逐》中胎儿的死去,死亡在日常生活的平滑表层上撕开了一道裂缝,需要发生真正的转变才能弥合:这是《回归》中两个孩子的真正成长,是《将爱放逐》与《无爱可诉》中爱的真正结束。

      儿子必须死去:作为结束婚姻的祭品

      《无爱可诉》中的儿子作为鲍里亚与珍娅的婚姻真正走到终点的祭品,必须失踪或死去。在《将爱放逐》中,母亲与胎儿一同死在手术台上,死亡向爱情做出了最终的判决。丈夫艾利克斯之前知道妻子薇拉腹中的胎儿并非自己亲生,婚姻虽然已事前宣告结束,但将薇拉逼死在手术台上,则是爱情的真正终亡。《无爱可诉》中的情况更趋复杂,远非《将爱放逐》中可相比拟。我们可以说爱在《将爱放逐》中是被自然终止的,只发生于家庭的内部,但在《无爱可诉》中,爱情的结束除了双方心意上的认同,还需要承受来自社会的压力:原因在于鲍里亚一旦离婚,他的工作就可能失去。

      这已远非《将爱放逐》中男女间自然纯粹之爱,而变成为习俗强加束缚的社会之爱。即便两个人相互间已然没有爱情,他们仍然无法彻底分开,除了他们有一个儿子这个事实之外,还在于社会所强加的束缚。两位恋人已经从家庭内部的这处封闭空间向外界敞开,走进了宏大的社会惯习中。爱的结束不再是自我意愿就能自然完成,而是需要接受社会的认可。这就是《无爱可诉》中更为复杂的情况,爱从可被”放逐“变为无“可诉”,能被“放逐”或“可诉”首先需要有爱,爱从有变成了无。

      因此,为了打破社会加诸于爱上的强力,儿子必须被献祭。只有至亲骨肉的死亡,才能真正在社会强硬的表皮撕开一道逃逸的裂缝。我们可以说,儿子最开始并不存在,他只是为了让这对夫妻能够真正结束关系被设计了出来。父母并不在乎他,故而没人愿意照顾他,他们在乎的是自己处身于社会的方式,是他们的工作和情人。整部电影讲述的不是夫妻因为儿子失踪后陷入感情危机这种老套的故事,感情自一开始便已然消逝;电影讲述的只不过两个人怎样彻底结束感情的过程,从自然之爱的消逝到社会关系的真正解除,需要一位儿子的帮助:他必须被死去,作为结束这次婚姻的祭品。

      摄影机的目光:无言的审视

      因而,电影一开始的空镜头并不是没有毫无来头,或者如某些人所见的只是为了渲染冬日的悲凉氛围,或者刻意用下空镜来显示逼格。它所凝聚的视线,是在模拟儿子阿廖沙的目光,电影最开始他还未尚未存在于影像中。这道来自于陌异世界的虚拟目光,模拟了他以非肉身的方式看见的这个世界。这也就是说,阿廖沙虽然在电影一开始已经存在,但只是作为潜在的方式存在着,还不具有真正的肉身。他只具有一道目光,然后才肉身为一个现实的身体。

      当后来摄影机将视角对准学校的大门,看着孩子们放学后陆续出来,阿廖沙如同神造般出现在了观众的面前。他获得这具肉身是瞬间完成的,一同被创造的还有依附在他身上的思维与社会关系。他的诞生便是为了死去,马上我们就将看到他如何作为祭品被再次牺牲。如此看来,摄影机在电影最初拍下的空镜头并不是可有可无,这是加诸于整部电影上的灵异目光。一开始模拟尚未诞生的儿子的这道目光,而在其失踪后在那座废弃的建筑物里,则是另一道他死去后发出的目光。两道目光是不一样的,整部电影中的任意空间便是由这两道目光所衔接,人的活动都处身于这道目光下,接受着无言的审视。(关于摄影机的模拟目光,见拙作:幽冥影像:河濑直美与阿彼察邦)

      这是否可以看成是在模拟基督的诞生?耶稣基督“道成肉身”,现身于人世,只是为了被钉上十字架死去,让世人接受神的旨意。阿廖沙同样由一道目光产生,他也必须作为父母之爱、瓦解社会关系的祭品死去。因而他失踪了,留下了无法解释的谜团,他解决的不是父母间爱的结束,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早已消逝,而是为了结束社会关系束缚下的无爱婚姻,让他们最后见到这种社会加诸的束缚是多么无力、又多么地没有必要。而这显然是一种由事件开掘出的深刻教义。

      洒落的闲笔:文本上的创新

      在文本形态上,萨金塞夫在《无爱可诉》上也做了些许创新,除了更加趋向复杂化与丰富化,更重要的一点是使用的我称为“闲笔”的手法,这些闲笔构成了情节主线外衍生出的枝节上。比如丈夫在公司的餐厅与同事聊天时讲到了另一位同事因为害怕上司“胡子”动怒而不敢离婚的事,实则对夫妻间在家里的那次对谈做了事后的交代:丈夫正是为了保住工作才不同意离婚。这是有助于观众理解情节的交代,因而似乎不太能称为闲笔;但电影中仍然充斥着许多对理解情节毫无用处的闲笔,这非对理解夫妻关系有帮助,而是能够交代故事背后一定的社会状况。

      比如妻子珍娅在美容院与美容师,或在理发店与理发师之间发生的对话,让我们知道了美容师和理发师她们各自家庭的不幸状况,而这对于了解我们的主角有什么帮助呢,并没有;或者,珍娅与情人就餐前,摄影机镜头在进入餐厅前先拍了一位男士向另一位女士要电话的场景,以及就餐结束后将镜头拉至旁边生日聚会的自拍现场,这两处对于理解电影中角色的心理并没有什么帮助,可以算真正的闲笔。又或者丈夫鲍里亚在车上听情人讲述她母亲与姨妈的关系,也是从主线上伸出的小枝节。这些闲笔就像纳博科夫在评论果戈理的那本书(《尼古拉·果戈理》)中所发现的创造:果戈理喜欢在比喻的喻体中创造一些不相关的人物形象。而在纳博科夫看来,果戈理的世界就是由“这些次级人物构成的次级世界组成。”

      当然,我们不会说萨金塞夫也同样如此,而只是为了指出萨金塞夫使用的这种延拓文本密度的手法有其可取之处。这使得电影能够从一个家庭内部的封闭关系中走出,变成为连贯整个社会现实状况的横切面。而这种手法与通过让鲍里亚与珍娅两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情人,每个情人又都拥有自己的家庭这个设定异曲同工,都将触角不断向外作了延伸。这已不再是《伊莲娜》中单个家庭“自愿”被外来者介入,或《利维坦》中单个家庭“无奈”被外来者介入,而是演变为保持着相同共振频率的家庭共同体。

      无爱的世界:女人的悲剧

      《无爱可诉》中出现了这么多的家庭,原本能够拥有多少爱!可如今,爱甚至连在家庭里也缺失了。母女间不再能谈上丝毫的亲情,当女儿去母亲家寻找儿子时,母亲展示了一段独裁式的说教;夫妻间更遑论什么爱了,父母不愿意照顾自己的骨肉,觉得儿子是年轻时放纵留下的恶果,也是婚姻失败的直接证据,错误必须被清除;他们都投入情人的怀抱寻求慰藉。如果认为情人间的这种爱取代了夫妻关系乃真正之爱,那就错了,这无非是一种逃避婚姻束缚的慰藉之爱。电影最后,鲍里亚与珍娅真正断绝关系,鲍里亚愤恨地将新出生的儿子放入摇篮,而珍娅也独自在室外的跑步机上孤独地做着机械运动。在此,关系得到了重复,情人间的虚假之爱一旦在双方真正在一起后再次消失。

      在《无爱可诉》中,所有人都在倾诉爱,但爱可诉首先要有爱,电影中却根本没有爱存在。这实在悲凉之极,让人觉得害怕。两位女性在性事结束后不约而同地向情人询问“你真的爱我吗?”,并发出“活着不能没有爱”的宣声,萨金塞夫电影中的这个世界对于女性是真正的悲剧。她们所做的无非是徒劳之举,爱根本不存在。她们所信奉的只是一个影子,而这个影子需要通过做爱的举动反复确证。如果说萨金塞夫的前两部电影是从男性视角入手(《回归》中女性的缺席),那么从《伊莲娜》开始则展示出越来越强烈的女性主义视角,《利维坦》的真正重心便落在妻子身上,为了逃离闭塞的小镇,通过展开勾引、献身律师(逃离筹码)、逃离失败后又借生孩子寻求丈夫原谅(无爱)、最后惨死儿子手中,这一系列潜在的文本隐藏在拆迁事件的背后。

      《无爱可诉》的俄语原名是Нелюбовь 翻译为英语是dislike的意思,即“缺乏爱,不喜欢”,因而Loveless比“无爱可诉”更为准确,这是一个无爱或少爱的世界,而不是爱不可倾诉的世界。而翻译为“无爱可诉”或许是为了对仗“将爱放逐”,两部电影都在讲爱,讲家庭的不幸。但《将爱放逐》是因为外在事件(妻子怀孕的孩子并非是丈夫的)强行打破了原本温馨的家庭之爱,爱本来是具有的,但因为一次意外事件的闯入,爱被“放逐”;而在《无爱可诉》中,爱本来就处于缺失状态,只有在谈论的过程中才能被建构出来。爱可诉,但现在已然无爱可诉。

    • Jensen

      胤祥发自戛纳n首发:迷影网http://cinephilia.net/57247

      萨金塞夫(到底要不要翻成日维亚金采夫嘞……)的新作《无爱可诉》除了延续自己《回归》和《将爱放逐》的家庭伦理片的脉络之外,恰好可以与《警界黑幕》、《电子云层下》、《和谐课程》以及《聋哑部落》形成某种就后社会主义苏俄社会发言的互文关系。这些影片都有着不同程度上可称之为“塔尔可夫斯基主义”的画意长镜头摄影,同时还有着一个可以作为症候性阅读的切入点,正所谓“无主的空间”。在《无爱可诉》里,失踪的阿廖沙被怀疑藏身之处,正是一幢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明显具有社会主义风格的大楼(当然勉强也可以联系到《警界黑幕》导演贝科夫的《危楼愚夫》或是其翻拍的对象、前苏联/格鲁吉亚导演沈盖拉亚的《危楼风波》)。这个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段落,成为了《无爱可诉》的解读切入点。

      影片的第一幕里,前来看房的一对小夫妻得知了珍娅要卖房的原因是因为即将离婚;珍娅和鲍里斯在一场相互甩锅的恶战之后,并没有注意到躲在门口并听到了一切的儿子阿廖沙;他们更不会得知的是,阿廖沙听到自己在父母眼中是新生活的累赘(甚至有可能被甩给社工或者孤儿院)时绝望地流下了眼泪。诡异的配乐似乎给鲍里斯拿刀切火腿的场面赋予了某种危险的意义,但随后鲍里斯在工作和生活中的谨小慎微又消解了这种可能。很快夫妻两人向各自的情人交代了这场离婚的前因后果——虽然处理方式真的像在背人物前史,所幸有还算不错的性爱场面与非常讲究的摄影来调和这种生硬。夫妻两人都已完全做好了开始新生活的准备,鲍里斯的情人甚至已经怀孕即将临产——而阿廖沙恰是一场未婚先孕的产物。“历史遗留问题”在新俄电影乃至东欧电影里并不鲜见,但这次的变化在于,第一幕里,珍娅是一个“无爱”(loveless)的母亲,她厌恶自己的孩子这一事实甚至她自己和孩子都知道。

      于是第二幕的走向既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阿廖沙失踪,声称自己是无爱母亲的珍娅一步步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为孩子着急的母亲,甚至把自己的情人(简直是高富帅sugar daddy型的二十四孝男友嘛)也拖进了寻找儿子的行动;而鲍里斯则在最初的一点点推卸责任之后开始变得冷静甚至沉默。当然报警和警察的官僚作风或不作为是必备的桥段,但令人意外的是警察将他们转介给一个专门搜救失踪儿童的社会公益团体。这个团体分工明确,流程科学、纪律严整,俨然一支军队,并且分文不取,在他们接手之后,事情变得愈发严重起来。珍娅和鲍里斯刚刚形成的那一点和解也无法维持,两人的关系在他们于志愿者陪同下去珍娅母亲处寻找阿廖沙之后彻底破裂。

      于是第三幕里,那幢被阿廖沙和唯一的好友视为“基地”的废楼才能占据如此的篇幅。重要之处并非只是萨金塞夫复刻了《乡愁》或者《潜行者》式的场景,同时随着搜救行动展开的这幢楼及其周围的空间也在另一种程度上反身定义了这一搜救团体的象征含义,恰是作为某种后社会主义时代中,某种承袭自社会主义的遗产性的社会组织方式,同时形成了与警察体系或者家庭与学校无法实现的某种社会的另类解决方式。这个团体从宗旨、行动模式到dress code都颇为概念化,但正如少年阿廖沙想象家庭问题的解决方式是躲进废楼一般,搜救团体的解决方式恰是对各种可能性,或者说解决方案的某种试图将之穷尽的整合。

      但这种乌托邦式的团体,指向的大概也只能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失败结果:医院里被错认的孩子,或者停尸房里那具珍娅拒绝确认的男孩尸体——当然鲍里斯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尾声段落里重要的并非鲍里斯或珍娅听到乌克兰战争新闻时的怅然若失,而是装修工人们在终于卖掉的房子里开始拆除装修,并以撕下原本属于阿廖沙的房间里的海报和壁纸作为一个最终的判决。

      《无爱可诉》最大的问题就是导演试图将这个家庭情节剧与乌克兰危机联系起来。父母本不情愿的结婚和不可避免的离婚,孩子离家出走并悲惨丧生,即使不做明确指向也因俄国电影而先在地具有浓厚的政治意味,正如《回归》里长期缺席、归来而又死去的父亲,甚至是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不言自明的象征。但用电视新闻这种生硬的手法,具体地指向乌克兰危机,就不得不说显得笨拙而生硬了。真正饶有趣味的对切近历史事件的直接回应,应当是《罗生门》之于东京审判,或者是《花之武者》之于911这种具备某种普遍性的寓言式文本。所幸影片的摄影确乎是技术大奖级别的,尤其是移动镜头的精当调度和室内细腻的布光都颇为赏心悦目,就不去纠结某些地方令人费解的剪辑点选择了。总而言之,不提乌克兰危机的话,《无爱可诉》对家庭伦理剧的社会政治含义的开掘,与它对后社会主义时代社会问题/解决方案的描述,还是颇为扎实的。大概是我对萨金塞夫的期待过高,而这部片子又显得太过保守,终于还是不免失望吧。

    • Jensen

      (文/杨时旸)

      像那部阴沉磅礴的《利维坦》一样,导演萨金塞夫的这部《无爱可诉》同样冰冷又沉郁,万物寂寥,人心枯索,这个有关家庭和爱情溃败的故事一直在这样的语境下缓缓推进。它不只讲述了一个分裂的家庭和一个走失的孩子,更多的,它涉及了信念的断崖和崩塌,从一个家庭内部,扩展到每个人人心的底部,然后指向庞大的社会基数。

      男女主角共处一室,要么落进尴尬的沉默,要么陷入无尽的辱骂,这对正在办理离婚的夫妻身后有一个被戾气裹挟的男孩,有一天,男孩突然不知去向,家人开始巡查,终究未果。悬而未决的一切终于分崩离析,但终于来到的新生活也未见清朗。这个故事全部悬疑都系于那场寻找,但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萨金塞夫沿袭了《利维坦》中将一件小事植入宏大的社会和政治环境的典型做法,试图用一次情感和私密关系的崩溃折射一个社会的撕裂和内部精神的溃散。实话讲,上一部作品中的“事件”和“环境”的关系会比《无爱可诉》紧密很多。而《无爱可诉》当中那些社会的、政治的内容更像是长期的、浮散的,隐匿的、无处不在的肇事者,那一切并不直接激发什么,但长久的浸润和腐蚀更加致命,仔细想想,到底是这些环境造就了人心的封冻,还是死去的人心造就了冰冷的现实呢?从这个角度上讲,这个故事更多的有关于人的失魂和人心的失血。

      妻子厌弃丈夫,丈夫讨厌妻子,父母疏远孩子,而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当下的生活是一次错误的结果,企图重新寻找,男人寻得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找到了一位自认为爱自己的中年男人,故事在平行地推进,双方分别寻欢,各自厌倦。但实际上,一切都在复制他们之前生活的原貌,一样的疏离的裂纹,一样的慢慢扩张的孔洞。这故事有一种独特的叙述方式,明目张胆地把新生活正在发生的一切描述为旧生活的翻版和重演,这对夫妻争吵中抱怨和悔恨的过去,在新恋情中重现的时候,却都被当做一种崭新的拯救,他们即便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但仍然愚蠢蒙昧无所察觉。这个故事的主题已经愈渐清晰,那就是“不得救”。

      他们的生活由此进入了一场无法挣脱的死循环,都企图重启,但终究无效,无法具备爱的能力,即便他们和新人之间有着性,调情和期盼,但终究,落入了既定的轨道。心被极寒冻伤,犹如片中那些枯枝丛生的树和寒气密布的湖。他们曾在争吵中说起孩子,“如果当初打掉,对谁都好。”而到后来,孩子自己将自己“打掉”,自我流放,自我驱逐,自我消失——从一个无爱的家庭中。但什么都未曾改变。

      《无爱可诉》中能看到太多让我们熟悉的影子,家庭中的冷暴力,伦理的废弃,外部环境中的虚妄和倦怠。这电影到处都是扮演、心斗和各种算计的伎俩,男人小心翼翼在办公室隐藏自己婚姻破裂的事实,只是因为老板声称自己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失去婚姻可能会导致失去工作,但老板是缺席的,这一切也从未被印证,而每个人都在默默传送这个信息,彼此加固,女人终日辗转于美容店和高级餐厅,利用残存的姿色和屈就换取一点生活的资本,并把一切涂装上爱情的说辞。人们都企图用一些东西装点生活的门面,完全不顾内里已经全然腐烂。

      电影从开场就有意识地交代了一次新旧交替——房子被挂牌出售,恩爱的新夫妻前来看房,交恶的旧夫妻晚上在客厅吵架。一页即将被翻篇,迎来新的一页。然后,男人和新欢在超市选购,在床上缠绵,女人和男人在餐厅互相凝视,彼此挑逗,他们都在奔赴新生——一种自以为是的,即将获得救赎的新生,只有那个孩子,被残酷的滞留,或者说,被遗忘在旧世界里,独自抵抗某种不知道原由的,莫名降落于他头上的悲剧。那失踪的孩子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像样的台词,寂寥地留下和伙伴的一次告别,一场不出声的痛哭,一帧独自玩耍的背影,最终从生活中遁形,这行为是对于生活的利落宣判,即便直至最终,那两个成年人也未曾理解生活和命运为自己下达的判词。

      相较于不负责任的母亲和渣男父亲这种浅表的、个体化层面的解读,这生活周而复始的、一次次徒劳无望的重复才是这故事寒凉的根底。房子被出售,剥落了墙皮,重新装修,生活被重置,一个家庭接棒另一个家庭,一段痕迹覆盖另一段痕迹。旧屋住进新人,旧人也各自安了新家,新生活的尘埃和俗常开始一点点堆积,再度令人窒息。那男人把新降生的孩子厌弃地抱去一边,这些冰冷铸就出新的刺和刃会不会把这个婴儿塑造为第二个走失的男孩?

    • Jensen

      《无爱可诉》电影剧本

      文/〔俄罗斯〕奥列格·涅金、安德烈·兹维亚金采夫

      译/罗姣

      1.外景,教学楼,白天

      放学了。学生们从楼里鱼贯而出。一些人独行,一些人三五成群。

      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和米沙·库兹涅佐夫(12岁)——两人显然是好朋友——背着书包离开学校。他们来到一条树木繁茂的大山谷边,山谷将这片地区一分为二。俩人用一套复杂的握手动作道别,包括手指动作、顶拳,最后以互搡肩膀结束。接着米沙独自沿着山谷边一条通往一片高楼的小路走去,阿廖沙则从另一条小路径直往下进入了山谷。

      2.外景,山谷,白天

      小路将阿廖沙带到一条铺砖的步道,稀疏的路灯和挨着垃圾桶设置的长椅夹道而立。阿廖沙沿着步道走了没多远,拐入旁边的另一条小路。

      他在灌木和高高的枯木丛中穿行,最终来到一条河岸边。他沿着河走了一会儿,然后重新钻入枯木丛中,回到了铺砖的步道,步道骤然转弯,向山坡上延伸而去,通往与山谷对面的那片高楼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些楼房。

      3.外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院子,白天

      阿廖沙经过一栋有多个入口的高层楼房。他拐弯,走近其中一个入口,对着铁门上的门锁按一下塑料遥控钥匙,把门拉开,消失在昏暗的门洞内。铁门随着自动铰链缓缓合上,在碰上磁力锁时发出哐啷一声重响。

      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从窗口的视角),蓝色时间(注1)

      阴沉沉的傍晚。从七层楼的窗户往外看,灰蒙蒙的天空下树木在目力所及范围内绵延。镜头中央有一个大型的卫星天线在树林上隐现,大锅角度正对上方,“观测”着天空。上空云层反射着天线顶上的红光。

      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蓝色时间

      阿廖沙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书桌就摆放在窗户下。他似乎陷入了恍惚状态,目光迷茫地注视着天际的某个固定点。他独自待在房间里,理应在写作业:六年级物理课本用阅读架支起放在面前;方格笔记本翻开到了空白的一页;一支笔虚握在手中。旁边一点,桌子的角落上放着一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的盖板上贴着一张蝙蝠侠贴纸。除了书桌,房间里还配有壁橱、健身肋木架和一张床。一张《超人特工队》的海报直接贴在床上方的壁纸上。房间门虚掩着。

      门厅处传来门铃的颤响,把阿廖沙从幻想中惊醒。他瞄了一眼课本,开始在笔记本上写起来。

      他的妈妈叶尼娅(36岁)个仪容整洁、身形匀称的年轻女人——向房间里看了一眼。她穿着T恤衫和运动裤。

      叶尼娅:他们来看房子。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

      6.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蓝色时间

      叶尼娅扫了一眼门厅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头发,打开门,露出三个人来:一个女房产经纪人(45岁,打扮得很年轻)、一个中年商人和一个年轻女人(27岁)。

      经纪人:晚上好。

      叶尼娅:晚上好!

      她面带灿烂笑容引领他们进屋。

      阿廖沙关上自己的房门,回到书桌旁。

      7.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和阳台相通的厨房,蓝色时间

      草草扫视了一下厨房后,叶尼娅、经纪人、商人和年轻女人走进用玻璃墙隔断的阳台。商人打开窗玻璃,探出头向下看。

      经纪人:非常棒的街区。空气清新,很快将开通一个地铁站,附近有购物中心……

      叶尼娅(插话):还有一座新的教堂,最近刚建起来。

      商人(关上窗户):很好。邻居们怎么样?

      叶尼娅:都很安静。

      商人:您为什么要卖掉?

      叶尼娅:我们要离婚。

      商人:抱歉。

      叶尼娅:没什么。

      8.内景,斯列普佐夫家,过道,蓝色时间

      经纪人、叶尼娅、商人和年轻女人从厨房出来,走到过道上。

      商人:好的,旁边是什么?

      经纪人:卧室。

      商人和年轻女人消失在卧室内。

      商人(从卧室里):房间多大?

      经纪人:一百五十平方英尺。

      商人:客厅呢?

      经纪人:二百三十六。来看看。

      商人和年轻女人回到过道上,走进客厅。

      9.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客厅,蓝色时间

      商人和年轻女人进入客厅,环视四周,点头。

      年轻女人穿过房间走到窗户前,俯视下面的街区。

      10.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蓝色时间

      当叶尼娅、经纪人、商人和年轻女人走进阿廖沙的房间时,他故意忽视他们,俯身在桌子上,在笔记本上写字,使劲儿吐舌头。

      叶尼娅走到他跟前,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叶尼娅:跟客人问好。

      阿廖沙(没有回头):你们好。

      叶尼娅:他12岁,正是越来越叛逆的时候。

      商人:也就是快成真正的男人了。

      叶尼娅:是,没错。动不动就哭鼻子。

      阿廖沙:妈妈……

      叶尼娅:别叫我“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阿廖沙站起来,离开房间。

      商人(对经纪人):再告诉我一下,一共多少平方英尺?

      经纪人(不确定地):一千二百一十……

      她看向叶尼娅寻求确认。叶尼娅点点头。

      11.外景,社区公园,蓝色时间

      叶尼娅(穿着运动套装)在公园的小径上慢跑。

      12.内景,斯列普佐夫家,与阳台相通的厨房,夜晚

      冰箱顶上的电视里在放真人秀节目,声音调得很低。叶尼娅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划动着她的苹果4手机。门锁发出咔哒声,有人打开门走进来。

      叶尼娅没有反应。过了片刻,鲍里斯出现在厨房门口。

      鲍里斯:嗨。在休息?

      叶尼娅:关你什么事?

      鲍里斯:别在意。

      他打开冰箱,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关上,踱开几步,靠在水槽旁的料理台上。

      鲍里斯:那么,有人来看房了吗?

      叶尼娅点头,埋首于她的手机不曾抬头。

      叶尼娅:他们说要考虑一下。

      鲍里斯:明白。

      他垂首,看着自己穿着宜家白色拖鞋的脚。双手一撑,离开料理台,回到厨房门口,把门关上。

      鲍里斯:你怎么样……考虑过了吗?

      叶尼娅抬起疲惫的双眼注视他。

      叶尼娅:考虑什么?

      鲍里斯(回到料理台旁):你知道的……毕竟,你是他的母亲……

      叶尼娅:我烦透了你的废话……

      鲍里斯:他更需要母亲……

      叶尼娅:事实上,他这个年纪更需要父亲。尽管可能不是你这种父亲。

      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叶尼娅:他喜欢夏令营。也会喜欢儿童之家。一样的。

      鲍里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叶尼娅:接下来你也知道,他快到入伍年龄了。最好现在就开始适应。呵,你以为呢,你可以提起裤子不认人,开始新生活?随地拉屎,然后留下女人给你收拾干净?不。我也要开始新生活。你有同等责任。

      鲍里斯:他们会烦死我们……

      叶尼娅:谁要烦死你?你自己就可以烦死人,不比任何人差。

      鲍里斯:少教警官,社工,我不知道,儿童心理专家……儿童保护服务处,去他妈的。

      叶尼娅:所以你抚养他呀,就没有人来烦你了。

      鲍里斯:他们会更多地纠缠你。你是他的妈妈。

      叶尼娅:哦,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真好心。少教警官……他们会非常乐意。就好像将一个孩子救出火海。他的家和家人都没了,但是好在他安然无恙。多亏了儿童保护服务处付出的伟大努力。

      她从餐桌旁起身,走到阳台上,手机留在身后。

      阳台上,叶尼娅将一扇窗户完全打开,从窗台上拿起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一根,深吸一口,把烟雾吐到窗外。

      鲍里斯仍然靠着料理台,打开水槽下的橱柜,看见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空的红酒瓶,重新关上柜门。犹豫了一下,他走到餐桌旁,伸出手飞快地按下叶尼娅手机的主按钮。手机的密码页面亮起:锁定了。鲍里斯将手机留在原处,走向阳台上的叶尼娅,迈过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鲍里斯:或许你应该和你妈妈再谈一次?

      叶尼娅:对。但更好的做法是你去和你妈谈。我们找个通灵师,做一场招魂法事。(将烟灰弹到窗外)我己经跟她谈过了。用不着再谈,谢谢。

      鲍里斯再一次叹息,摇摇头。

      鲍里斯:如果大胡子知道了……

      叶尼娅:啊哈,所以这才是你最害怕的!我真傻,还以为你担心自己的孩子。不过,如果他们开除了你宝贵的工作,那可是件有意思的事。我也赌他们会。因为你把亲生儿子送进孤儿院。这真是太违背基督教教义了。太违背东正教教义了。大胡子决不会容忍。那可就好笑了!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鲍里斯:住嘴。

      叶尼娅:瞧瞧你!这么不容置疑!(猛吸一口烟)瞪什么瞪?别对我咬牙切齿!

      鲍里斯(稍顿,平静地):我真是受够了你的废话……

      叶尼娅:混蛋。

      鲍里斯:我们什么时候跟他说?

      叶尼娅:我们?你什么意思,“我们”?你去跟他说。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将香烟弹出窗外)你想的话,现在就去。把他叫醒,告诉他。

      她回到厨房,走到餐桌旁,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神色漠然地走出厨房,任由对着过道的门敞开在那里。

      13.斯列普佐夫家,过道,夜晚

      叶尼娅从过道走进卫生间。她小便、冲水、洗手的声音响起。

      她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厨房,这一次关上了身后的门。

      过道上,门关上后露出了藏在门后的阿廖沙,他穿着背心和内裤。在父母谈话的整个过程中他想必一直站在那里。脸上泪水肆流,看上去像要缩进墙缝里。

      叶尼娅(画外音,在厨房里):就这样,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跟我提起。明白吗?事实上,你不要和我说任何话。我再也受不了看见你或者听到你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如果你太吝啬,我可以付钱给搬运工人!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结束了,明白吗?结束了!

      阿廖沙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回到他的房间,关上门。

      鲍里斯(画外音):我和你同样有权利……

      叶尼娅:对,对,你有权利!你会以某种方式得到的!

      她猛地拉开厨房门,飞快地穿过过道,拿着手机,消失在卧室里。

      1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厨房,夜晚

      鲍里斯独自在厨房里,看着料理台上的刀架,哑光的金属刀柄杵在刀架外,诱惑人心。他抽出一把大刀,放在面前的台面上,然后,在短暂的停顿后,打开面包盒,取出一条面包,走到冰箱前,取出一些用保鲜膜包裹的瘦肉肠,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他心不在焉地吃着,盯着前方的某个点。

      1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过道,夜晚

      鲍里斯关掉厨房的灯,走到过道上,消失在客厅内。他在客厅里打开灯,关上之前一直敞着的玻璃门。片刻后,他关掉灯,躺到沙发上。沙发在他身下发出清晰可闻的咯吱声。

      16.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厨房,白天

      早晨。厨房的电视在播放晨间脱口秀节目。阿廖沙洗漱干净、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用叉子拨着盘子里的煎鸡蛋。盘子旁放着一个装满茶水的马克杯。叶尼娅穿着睡衣,但已经化好妆,靠在料理台上翻看她的苹果手机。

      阿廖沙:我不想吃了。

      叶尼娅(没有抬头):吃完。不然我应该怎么办,倒掉?

      阿廖沙:我不饿。

      叶尼娅低着头,瞪眼望他。

      叶尼娅:喝你的热可可。你怎么回事?生病了?

      阿廖沙:我没有生病。

      叶尼娅:好吧,放在那里,我会收拾。

      阿廖沙从椅子上溜下来,离开厨房。

      叶尼娅:不说“谢谢”吗?

      阿廖沙(在过道上):谢谢。

      叶尼娅把手机放在台面上,走到餐桌旁,拿起装着没吃完的煎鸡蛋的盘子,端到垃圾桶前,倒掉剩下的鸡蛋。打开洗碗机,把盘子放进去。

      17.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白天

      套上带帽夹克的阿廖沙穿好鞋子,将背包甩到一侧肩膀上,打开大门,走出去。脱口秀女主持人的声音从厨房飘来,伴随着叶尼娅将餐具丢进洗碗机的哗啦声。

      18.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楼梯间,白天

      阿廖沙关上身后的门,经过电梯,从楼梯往下走。

      良久,他咚咚有声、精力充沛地一次跳跃两三级,跑下楼梯。

      19.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一层楼梯间,白天

      阿廖沙到达一层,冲出楼道口,脸颊通红,夹克敞开着。铁门在他身后随着自动铰链缓慢地关上,磁力锁有力地合闭。

      20.内景,鲍里斯的汽车,莫斯科环路,白天

      鲍里斯坐在他的廉价进口汽车的驾驶室里,正在承受莫斯科交通拥堵的折磨。车载收音机被调到了俄罗斯流行音乐电台聒噪的晨间节目。节目讨论的话题是正在逼近的玛雅历法预言的世界末日。主持人漫不经心的闲扯被一首自2012年夏末就大热的俄罗斯舞曲代替。鲍里斯焦急地敲打着方向盘,和歌曲的节拍完全不合。

      21.外景,莫斯科环路,白天

      来往车辆缓慢地蠕动。

      22.外景,写字楼外的人行道,白天

      鲍里斯将车停在莫斯科商业区的人行道上,几乎是强行挤进另外两辆车之间的夹缝里。他将包挂到一侧肩膀上,急步走向写字楼,然后跑了起来。

      23.内景,销售部,白天

      鲍里斯出了电梯,穿过宽大的玻璃门,门上方的蓝底金字写着“销售部”,他快步穿过格子间,在一张放有显示屏、键盘和耳麦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就座,启动电脑,然后摘下肩上的包,塞进桌子抽屉里,戴上耳麦。

      24.内景,自助餐厅,白天

      餐厅的一面墙上挂着耶稣用两条鱼、五片面包喂饱一大群人的巨幅彩绘。

      鲍里斯随着自助取餐队伍向前走,同时将食物放进托盘里。

      他在结算处付完钱,走向一张餐桌,另一个端着托盘的男人(他的同事,45岁)已经在那里占了座。

      25.内景,自助餐厅,餐桌,白天

      鲍里斯和同事在吃午餐,盘子直接放在托盘里没有取出来。同事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放在托盘边的智能手机看。鲍里斯在想事情。

      鲍里斯(过了许久):你觉得真的有世界末日吗?

      同事:当然。(仔细地咀嚼食物,用舌头舔舐牙齿)工作进行得如何?有头绪吗?

      鲍里斯含糊地耸耸肩。

      同事:上帝教导我们要分享。

      鲍里斯:好的,今晚我会给你一点东西。或许。

      同事:这是双赢的局面,相信我。

      鲍里斯端起果汁,喝了一小口。

      26.内景,美容中心,治疗室,白天

      叶尼娅下半身赤裸,仰躺在美容院的热蜡脱毛椅上。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美容师(30岁)正在用软膏板将热蜡涂抹到她的会阴部:敷上一条纱布、另一条、再一条……她扯掉纱布,叶尼娅尖叫。

      叶尼娅:哎哟!

      美容师:哦,得了。

      叶尼娅:好痛!真的!

      美容师:甚至还没有重新长出来呢!你能忍受住。

      叶尼娅:……昨晚我的前夫……

      美容师:怎么?

      叶尼娅:特别生气,着急。

      美容师:很好。让他着急去。

      叶尼娅:真惨,可怜的家伙。

      美容师:他惨是应该的。他们只擅长制造混乱,但是等到收拾的时候就……

      叶尼娅:你以为他着急的是孩子?对。有这么一天就好了!他有债务在身。担心因为离婚被炒鱿鱼。你能相信吗?他们老板是那种极端的东正教徒,恪守《圣经》教诲的彻头彻尾的怪胎。

      美容师:抬起腿。原教旨主义者!

      叶尼娅:一点没错。大胡子一直留到这里,穿定制的传统衬衫,高档鞋子,布里奥尼西装……

      美容师:一个有品位的原教旨主义者。

      叶尼娅:说得好。他用基督教律法管理他们。只聘用有孩子的已婚男人,当然,全是受过洗礼的基督徒。办公室新年聚会总是恰逢斋戒月。理所当然,一口吃的也没有,所有人都非常克制。哦,我们还有几次度假是去修道院朝圣。

      美容师:对,我记得,你告诉过我。那有什么,听上去挺有意思。有异国风情。

      叶尼姐:对,没错。我快无聊死了。

      美容师:那条腿。

      叶尼娅:至少薪水不错。不管怎样,我看得出他现在真的很担心。

      美容师:他们真的会炒了他吗?

      叶尼娅:鬼知道呢。但愿如此。

      美容师:那子女抚养费怎么办?

      叶尼娅:哎哟!你是要把我弄残吗?

      美容师:好了、好了,放松。

      美容师挤了一点润肤油在手心,给她涂抹在刚刚脱毛的区域。

      美容师:翻过来。

      叶尼娅翻身俯卧。美容师将热蜡抹进她的股沟。

      美容师:我一个朋友也有这样的老板,热衷于极限运动。

      叶尼娅:不是开玩笑吧。

      美容师:真的。他经常带他们去划皮划艇或者跳伞,或者跳台滑雪……

      叶尼娅:跳台滑雪听起来很酷。

      美容师:我不知道。有一次我朋友把膝盖摔裂了。打了半年的石膏夹板。筋腱断了!

      叶尼娅:呀!

      美容师:她说有些同事甚至在网上购买医生证明:你懂的,就是证明他们心脏不好或者有高血压,诸如此类……

      叶尼娅:然后怎么样了?

      美容师:他炒了他们鱿鱼!说什么你既然生病了就去医院。

      叶尼娅:可恶……

      美容师:所以说祈祷和修道院并没有那么糟糕——还有更糟的。

      叶尼娅:对,我想是的。不过就我而言,度假意味卷大海、沙滩、舒适的酒店……一价全包!

      美容师:你很有品位。

      27.内景,美容中心,美发沙龙,白天

      叶尼娅坐在镜子前的美发椅上,从脖子往下裹着黑色围布。一个女造型师手里拿着剪刀和梳子在摆弄她的头发。

      造型师(显然在继续她们的话题):那你的新男朋友对这一切是什么态度?

      叶尼娅:挺好的。事实上他是一个思想进步的人,你知道吗?

      造型师:唔,有钱,身体健康……还能不进步?

      叶尼娅:敲敲木头,祈祷我好运。

      叶尼娅从围布下伸出一只手,向前微微倾身,在镜子下的柜子上敲了敲。

      造型师:别担心,我没有能一瞥害人的邪恶之眼。

      叶尼娅:我也不是真的迷信。就像一种习惯,你知道的,只是以防万一。

      造型师点点头,梳理叶尼娅的头发。

      造型师:他离婚了?有孩子吗?

      叶尼娅:离婚三年了。有一个己经成年的女儿。在国外念书。我想是在葡萄牙。也在那边工作。

      造型师:他多大?

      叶尼娅:45岁。

      造型师:正当盛年。但他看上去更年轻。

      叶尼娅:他打太极拳,不抽烟,几乎不喝酒……

      造型师:现在我真的要嫉妒了。他和你儿子相处得怎么样?那么我把后面剪平了?

      叶尼娅:嗯,剪吧。他没有……我觉得我儿子恨死我了。说到见那个人,听都不愿意听。越大越像他爸爸。就连体味闻起来都开始相像。

      造型师:第二性征开始发育。他要长大了。你指望什么呢?他永远是你的小天使?

      叶尼娅:他从来也不是小天使。一直都是个刺儿头。生产的时候差点把我撕成两半——他不肯出来。生了一天一夜。

      造型师:噢,我的天哪……我也有一个蠢丫头。我看见她就难受:跟他爸一模一样……但愿他己经醉死在他的贫民窟里。不过她不好这个,我是说,她不喝酒。我很直白地告诉她:如果你喝酒我就杀了你。不,我说的是她的性格。事实上,她甚至不是像她爸爸:更像她奶奶。那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我告诉你。

      造型师手上动作娴熟,用梳子撩起叶尼娅的头发,用剪刀剪掉发尾。

      叶尼娅:你女儿多大,我忘了?

      造型师:19岁。闷葫芦一个。我的意思是,她有点脑子:高中读完,通过了考试……但是不肯继续学习,坚决不让步。整天在外面,天知道在做什么。我跟她说,如果你搞大了肚子,不要指望我帮忙。她说,“我有做防护措施”。你能相信吗?

      叶尼娅:这就要谢天谢地了。

      造型师:我不知道她打算靠什么为生。没有职业,没有追求……我问她,你想做什么?她说,我想当议员。于是我说,去受教育吧,趁你现在还年轻。她说,当议员不用受教育。就是这样。我还能说什么?

      28.内景,美容中心,前台,白天

      一个竭力将自己打扮得更年轻的女顾客(55岁)和一个漂亮的女接待员隔着前台相互问候。

      接待员:您看上去棒极了。

      顾客:真的吗?(往旁边走几步,对着镜子,检视自己的新造型)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太短了。

      接待员:不,绝对完美!特别适合您!

      顾客:您这么觉得?谢谢!您人真好。我要付多少钱?

      接待员:三千五。

      顾客:什么意思,三千五?你们网站说的三千。

      接待员:我们的价格变了。

      顾客:什么时候?刚刚?

      接待员:前天。

      顾客:我就是前天预约的。网站上说的三千。

      接待员:您知道的,我不负责网站。

      顾客:哦,您知道的,我要和你们经理谈。

      接待员:当然,往前走。

      顾客:不要用那种态度跟我说话!

      接待员:什么态度?我说什么了?

      顾客:叫经理来。把你们的意见簿给我!

      接待员:等一下。

      接待员拿起固定电话,拨号。

      29.内景,美容中心,经理办公室,白天

      叶尼娅坐在经理办公室的桌子后,盯着显示屏。她的苹果手机嗡嗡响,在桌上震动。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屏幕,接听。

      叶尼娅:喂……是的,我明白了。马上到。

      她放下电话,目光回到电脑显示屏。握住鼠标,在桌上移动,点击了几下,终于站起来,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30.内景,美容中心,白天

      叶尼娅穿过美发沙龙。一些椅子上坐了人。大部分造型师和顾客都是女性:除了一个男造型师和他的男顾客。

      31.内景,美容中心,前台,白天

      叶尼娅到达前台,那位顾客正好结束她在意见簿上长篇累牍的指责。她在投诉的末尾画上句号,几乎是将笔扔到桌子上。

      叶尼娅:下午好!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顾客:亲爱的,我需要您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网站上列出的是一个价格,工作人员收的又是另一个价格。

      叶尼娅:您购买了什么服务?

      接待员:剪发。菲利波娃剪的。

      顾客:我前几天预约的时候,你们网站上写的价格是三千。她要收我三千五。我经常来你们这里做头发和使用其他服务,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

      叶尼娅理解地点头。

      叶尼娅:非常抱歉。我们涨价了,网站已经更新了。但是您说得对,前天网页没有及时更新。是我们的失误。您仍然有权享受原来的价格。

      顾客的神色明显缓和,她结账,将三张一千卢布的纸币放在桌上,刻意对接待员视而不见。

      顾客(对叶尼娅):希望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叶尼娅:当然。非常感谢。祝您愉快。

      顾客:再见。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叶尼娅送她出门,然后回到前台。

      叶尼娅:我早上告诉过你要告知他们涨价的事。

      接待员:抱歉。我完全忘记了。

      叶尼娅:一切都还正常吧?

      接待员:是的。

      叶尼娅: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就要扣你薪水了。明白吗?

      接待员:是的。

      叶尼娅:多留点心。

      32.内景,超市,蓝色时间

      鲍里斯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货架和展示柜间慢悠悠地逛。玛莎(25岁)——很明显身怀六甲——走在他身旁,俩人将各种物品放进购物车里。

      玛莎:为什么你总是什么也不告诉我?

      鲍里斯:你指什么?

      玛莎:比如说,昨天房子是什么情况?买家怎么说?

      鲍里斯:他们说要考虑一下。相信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会告诉你的。

      玛莎:为什么卖房子要这么久?我的意思是,你是做销售的!

      鲍里斯:嗯……你知道,那并不完全一样……

      玛莎:不,我不知道。把饺子放回去。妈妈说绝不要买饺子。

      鲍里斯:她今天在哪里?

      玛莎:她回家去了。连我都烦她了。所以今晚只有我和你。

      玛莎:谢天谢地。

      玛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要那么说!

      鲍里斯:什么?

      玛莎:你说的是我妈妈!拿点西兰花,不要那些饺子。

      鲍里斯顺从地拿起一颗西兰花。

      33.外景,超市,蓝色时间

      通勤区。玛莎和抱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的鲍里斯从商场出来,走向他停在距出口不远处的汽车。玛莎坐进副驾驶室,鲍里斯把袋子放到后排座椅上,关上车门。

      34.外景,玛莎家,院子,蓝色时间

      有多个入口的高楼旁停放着许多汽车,鲍里斯将车停到车辆中间,拿出购物袋,跟着玛莎走向一个入口。她在铁门的门锁上输入密码,俩人走进楼里。

      35.内景,玛莎家,卧室,蓝色时间

      卧室里的大床上,鲍里斯和玛莎侧躺着做爱,动作轻柔而小心。

      结束后,他们拥抱良久。

      玛莎:一切都会好的,对吗?你不会离开我们?

      鲍里斯:你疯了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玛莎:我只是有时候特别害怕……

      她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鲍里斯:好了,得了……我就在这里……

      玛莎:你以前大概对前妻说过同样的话。

      鲍里斯:你是不同的。我和别人在一起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玛莎:你有过多少个别人?

      鲍里斯没有回答。

      玛莎:超过十个吗?

      鲍里斯:我饿了。你饿吗?

      玛莎:这些天我总是感到饿。另外我要说说,我在生你的气。

      鲍里斯:我去做吃的。

      玛莎:给我拿一个苹果。

      鲍里斯:好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内裤,捡起滑到地上的被子,给玛莎盖上,亲吻她,然后走出卧室。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仰卧,将被子往上拉到下巴处,躺在那里陷入沉思。

      鲍里斯拿了一个大大的红苹果回来。

      鲍里斯(停在门口):接住!

      他把苹果扔给玛莎。

      玛莎(接住苹果):谢谢。

      鲍里斯:煮鸡肉和西兰花?

      玛莎:不。我想吃黄瓜和番茄沙拉。

      鲍里斯:配上沙拉。

      她点头。他转身离开。

      又剩玛莎独自一人,她把苹果放到鼻子底下,享受地闻了闻香味。然后张大嘴,露出牙齿,咔嚓大声咬了一口,塞得满嘴都是,嚼起来。

      36.外景,美容中心外,蓝色时间

      叶尼娅拎着手袋从美容中心里出来,看上去简直容光焕发。门上方闪亮的招牌上写着“卡莉瑜伽美容中心”。

      一个身材瘦长、打扮得一丝不苟、发间有灰白色夹杂的男人——安东(50岁)——从停在旁边的黑色奔驰车的驾驶室出来。绕过车头,为叶尼娅打开副驾驶座那侧的车门,在她钻进车里时搭了一把手,然后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室。

      37.内景,餐厅,蓝色时间

      叶尼娅和安东在一间温馨舒适的餐厅吃饭,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音乐舒缓,灯光柔和。安东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之情注视着她。

      叶尼娅:你这么看着我,我没法吃东西。

      安东:抱歉。

      他垂目看自己的餐盘,里面盛放着海鲜和烤蔬菜。

      叶尼娅:我开玩笑的。

      她放下叉子,手在桌布上滑过去伸向他。他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俩人十指相扣。

      安东:你的头发修剪过了,或者只是我的想象?

      叶尼娅:你注意到了。

      安东:当然。我很关注你。

      叶尼娅:依然如此吗?在我们之间己经发生了一切之后。

      安东:尤其在发生一切之后。

      叶尼娅:在前天的事发生之后?

      桌子底下,她的一只脚从鞋里溜出来,滑进他的两腿之间。

      叶尼娅:或者再往前一天?

      安东:叶尼娅……

      叶尼娅:什么,安东?我让你脸红了?

      安东举起他的红酒杯,叶尼娅也举起她的,他们碰杯。

      38.内景,安东家,卧室,夜晚

      暮色里,叶尼娅和安东在床上进行密宗性爱。

      39.内景,安东家,卧室,夜晚

      稍后,叶尼娅在夜灯的光照下背靠床头而坐,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身上只穿着一件安东的衬衫。双腿在身前交叠伸直。安东仰卧,腰部以下盖着被子。双手放在腹部;枕着枕头:双眼合闭。叶尼娅注视他的侧面轮廓,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叶尼娅:你睡着了吗?

      他没有回答。

      叶尼娅:嘿!

      沉默。

      叶尼娅:不公平!

      他依然沉默。

      叶尼娅:我爱你……你听见我说的了吗?我从来没有爱过谁。除了小时候爱过我妈妈。但是她对我很冷淡。从来没有一句亲切的话,或者温暖的拥抱。只有管教、命令、家务、作业……一个坏脾气又孤僻的贱人。

      安东(没有睁开眼睛):她还在世,身体健康吗,但愿?

      叶尼娅:还在。而且大体上很健康。我们几乎不说话。每次打电话都以吵架结束。事后我甚至想不出为什么开始吵的。

      她啜了口红酒。

      叶尼娅: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我从来没有爱过我丈夫。在他之前也没有真正和谁在一起过。就连和他,也是因为意外怀孕。他非常开心,一直求我嫁给他。说一切都会好的,因为我们在一起。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要。我很害怕……害怕流产,也害怕留下它……我真的不想要孩子。生产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们把我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事后他们把孩子抱给我,我甚至不愿意看他。我感到非常厌恶。母乳也一直没有。但与此同时,生活仍在继续,情况安定下来,我们陷入到一种惯性的状态……

      安东(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爱。生活绝不能没有爱。

      叶尼娅:直到今天,当我看着他,甚至是想到他,比如像现在,我就有种感觉,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我责怪他,责怪我自己……我只是想要幸福。我是个恶毒的贱人,对吗?

      安东睁开眼睛,转过头,注视她。

      安东:世界上最美的恶毒贱人。

      叶尼娅:你真的爱我吗?

      安东:过来。

      40.外景,安东家,夜晚

      一辆黄色出租车在入口处等候。叶尼娅从大楼里出来,钻进后座。出租车驶离。

      41.内景/外景,黄色出租车/城市街道,夜晚

      叶尼娅凝视窗外,往后靠在椅背上,出租车行驶在穿越城市的漫长道路上。

      42.外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蓝色时间

      黎明前的微光。黄色出租车在大楼外停下,挂空挡停了一会儿。终于,后座门打开,叶尼娅下车。出租车驶离,她向入口走去,边走边从手袋里掏出钥匙。她打开门,消失在楼里。

      43.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楼梯间,蓝色时间

      叶尼娅从电梯里出来,打开公寓门,走进去,尽量不弄出声响。

      4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蓝色时间

      屋内,叶尼娅在黑暗中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经过关着门的客厅和阿廖沙的房间,走进卧室,关上身后的房门。

      4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卧室,蓝色时间

      卧室里,叶尼娅没有开灯,几乎是瘫倒在床上。脱衣服时也没有起身,把衣服扯下来,似乎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然后钻进被子里,头埋进枕头里睡着了。

      46.内景,销售部,鲍里斯的格子间,白天

      鲍里斯坐在格子间的办公桌前,盯着电脑显示屏。他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同事的脸从隔断上方露出来。

      同事:午餐时间到。

      47.内景,自助餐厅,白天

      鲍里斯和同事刚走进餐厅,他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朝同事点头示意,向旁边走去,在门口靠墙处停下,正好就在耶稣用两条鱼和五片面包喂养众人的绘画下方。

      鲍里斯(对着手机):喂。

      48.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白天

      叶尼娅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乱糟糟的;敞开的浴袍下是赤裸的身体。她站在阿廖沙的房间中央,手机贴在耳边。

      叶尼娅(对着手机):你昨晚见到阿廖沙了吗?

      鲍里斯:没有。我昨晚没回家。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叶尼娅:我刚接到学校的电话。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有上学。

      鲍里斯:你是什么意思,没有上学?谁给你打的电话?

      叶尼娅:他的班主任。

      鲍里斯:她具体说了什么?

      叶尼娅:说他昨天和今天没有去上学。你聋了吗?

      鲍里斯:他回家了吗?

      叶尼娅:我不知道。我昨晚回家晚。没有去他的房间看,以为他睡着了。早上睡过头了,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已经走了。他一直很独立……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他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鲍里斯:没有。

      叶尼娅:哦,天哪

      鲍里斯:不要歇斯底里的。我们会找到他,他没事的。我们应该打电话给……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朋友。

      叶尼娅:我己经问过米沙。他也没有见过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有。

      鲍里斯:明白了……你现在在哪里?

      叶尼娅:在家。

      鲍里斯:你不能确定他昨晚有没有回家吗?

      叶尼娅:不能。

      鲍里斯:为什么不能?有多难?

      叶尼娅: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回来亲眼看看?

      鲍里斯:我在上班,提醒你一下。

      叶尼娅:你明不明白,他已经失去消息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鲍里斯:我们说话的这会儿他说不定正在乘电梯上楼呢。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反应过度了。他大概是干了什么坏事:考试得了F,或者弄丢了写字板……这会儿害怕你的反应,所以不回家。

      叶尼娅:你的意思是又都是我的错?

      鲍里斯:你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家。很有可能他昨晚在家。喂?

      叶尼娅:好吧,我给警察打电话。而你可以待在公司,继续思考可能和不可能发生了什么。白痴。

      49.内景,自助餐厅,白天

      鲍里斯:不能不骂人吗?喂?

      意识到叶尼娅挂了他的电话,鲍里斯气得直咬牙,走向餐台,拿起一个托盘。他的同事在队伍前面向他招手。

      50.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白天

      一个年轻的女警察(25岁)在房间里走动,拿着照相机对着家具和各色物品拍照。她拍完照,走向厨房。

      51.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厨房,白天

      叶尼娅坐在餐桌旁,没有化妆,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一个面容疲惫的便衣警探(45岁)坐在她对面,在纸上记录着。他旁边放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和一把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牙刷。

      女警察走进厨房。

      女警察:我完事了。

      警探:很好,谢谢。(朝牙刷点头示意)拿上这个,在车里等我。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女警察点点头,看也没看叶尼娅一眼,离开。

      警探:嗯,我可以告诉您……我没有看到犯罪活动的迹象。

      叶尼娌:您是什么意思,“犯罪活动”?

      警探:嗯,您知道的,有时候父母会弄死他们的孩子,然后报人口失踪……

      叶尼娅:您觉得我干了那种事?

      警探:我们每次都是从这个理论开始着手。不过您的情况特殊。这种事经常发生:12岁,叛逆的年纪,荷尔蒙不受控制。给他几天时间,他会回来的。当然,我们可以去警局,花几小时做一份详细的口供。不过可能不是今天:我们需要您的丈夫也在场。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不大可能超过初级聆讯的范围。

      叶尼娅:您说没有犯罪活动的迹象。但是如果他被绑架了怎么办?因为我想不出他能去哪里。

      警探:我相信他只是在社区周围转悠。不会很久。他习惯了舒适的生活。您这里有舒适的生活。您甚至无法想象促使孩子们回来的种种状况。因为不管家里多糟糕,外面只会更糟。至于说绑架的可能性。规定是这样的:首先,我们进行初级聆讯,包括询问父母、亲属、朋友、可能的目击者等等。我们人力有限,而且还有其他案子要调查:谋杀、强奸、袭击、抢劫,诸如此类。所以初级聆讯可能需要好几天。如果到那时候离家出走的孩子还没找到,并且我们找到了理由——我的意思是指证据,之后才会立为人口失踪案。接下来,如果案件调查提供了更多的理由——就是更多的证据——显示存在谋杀、绑架等嫌疑,那么案子会变成刑事案。不过那要由调查委员会决定。您可以想象需要花费多长时间,需要做多少堆积如山的文件工作。到那时候,离家出走的孩子通常己经回来并且又一次离家了。

      叶尼娅:所以您就什么也不做?

      警探:我在给您描述现实的画面。我们有责任采取行动。我们会的。但是就这个个案而言……警察系统没有人力和时间去追踪每个孩子。

      叶尼娅:明白。这个案子会被直接丢进垃圾桶。那我该怎么办?干坐着等他回来?万一他不回来呢?

      警探:统计数据不会骗人。绝大部分案件里,离家出走的青少年会在一周、或者顶多十天后回家。不过我给您一点建议:如果您想有人实实在在地去寻找他,如果您希望他们尽快开始行动,上网去找失踪儿童搜索队的网站,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告诉您需要什么信息。工作人员都是志愿者,一天二十四小时地拼命干活。没有官僚主义,精简、高效的响应机制。我怎么知道的?过去有过合作经历,结果很好。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我有您的电话。我们保持联络。

      警探把做记录的纸塞进文件夹里,从桌旁起身。

      叶尼娅看了看他递给她的名片。

      叶尼娅:就这样?

      警探:目前就这样。

      叶尼娅:溺水的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得救,是吗?

      警探:靠自己的双手、双脚、头脑,最重要的,自己的心。

      叶尼娅:难以置信。

      警探:相信我,如果您面对的是其他警探,说得委婉一点,他们对待您会更武断,帮助更少。并不是说我是个好人。我只是想节约时间:我自己的、您的和搜索队的。您越早联系他们,他们就越早开始,您那个在街上或者商场闲荡,或者最有可能是躲在某个父母外出几天、地盘全归他们的朋友家的懒儿子也会更早被找到。所以,行动起来。或者等待。您自己选。就这样,现在我得走了。

      叶尼娅:但是如果他在朋友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警探:这个问题只有您能回答。

      52.内景/外景,鲍里斯的汽车/通勤区,蓝色时间

      鲍里斯驾车穿过街区。他看见在自家大楼旁的空地上有一群人,大概十几个。多数穿着户外服,一些人穿着反光背心。他们聚集在几辆越野车和一辆车门全开的面包车周围。

      53.外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蓝色时间

      鲍里斯驾车驶近大楼,停车。

      在另一个入口外边,一个穿迷彩服的人在向坐在长椅上的几个老太太绘声绘色地解释着什么。

      54.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所在的住宅楼,入口大厅,蓝色时间

      鲍里斯走进大楼,按下电梯按钮。

      55.内景,斯列普佐夫家,楼梯间,蓝色时间

      鲍里斯迈步走出电梯,看见他家的门半开着。一个穿迷彩裤的女人(莲娜,30岁)在和住在同一层的女邻居交谈。他垂下头,避开邻居的目光,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交谈。鲍里斯迅速闪进屋内。

      56.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门厅/客厅,蓝色时间

      任由大门开着,鲍里斯径直走进客厅。

      57.内景,斯列普佐夫家,客厅,蓝色时间

      鲍里斯走进客厅,看见叶尼娅和搜索队的男协调员(35岁)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协调员在笔记本上记录。一张阿廖沙的彩色大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鲍里斯(对协调员):您好。(对叶尼娅)抱歉,堵车。

      叶尼娅不理他。

      协调员(对鲍里斯):请坐。来吧,我们开始干活了。我叫伊凡。是搜索队的协调员。

      鲍里斯(在桌子旁坐下):我妻子在电话里告诉我了。

      协调员:很好。那么我们开始吧。或者更准确地说,继续。让我告诉你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稍后你们的疑问会少一点。我会详细询问你们的儿子阿廖沙的情况。同时,我的队友在和你们的邻居及可能的目击者交谈:马路上,大楼外,附近的商店……

      和邻居交谈的穿迷彩裤的年轻女人走进客厅,手里拿着智能手机。

      莲娜(对协调员):邻居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协调员:一点也没有?

      莲娜:没有人看见或者听说他,今天和昨天都没有。他们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有更多志愿者己经到了。我们在楼后面设了一个指挥站,传单也拿来了。

      协调员:你们印出来了?好极了。

      莲娜:我会继续走访大楼。

      协调员:好的,加把劲。

      莲娜离开。

      协调员:接下来依据走访结果,我们会把重点放在特定地点和目标。你们和我在这里完事后,去警局见负责的警探——顺便说说,这很难得,即使在莫斯科,你们真的是运气好。他答应让我们看监控录像。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能确确实实简化我们的工作。接着说。天晚了,孩子需要地方过夜。毕竟外面不是春天,我们将对入口大厅和楼梯间展开搜寻。我们会问警探要入口的密码,希望他会合作。那么,我们从第一步开始吧。

      他查看自己的记事本。

      协调员: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看上去10岁,没有明显的特征,身体健康,身高大约5英尺1英寸,深金色头发,最后见到时的穿着是牛仔裤、红色连帽夹克、蓝色双肩包、白色运动鞋。两天前在惯常的时间去上学,从这里的情况来看,自那以后没有回过家。他的手机打不通,不过不管怎样我们会一直拨打。现在,我需要你们告诉我:孩子对什么感兴趣?兴趣爱好,比如运动,梦想建立空间站,环游世界等等?

      叶尼娅: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对运动也不感兴趣。我觉得他大部分时候都宅在家里。

      协调员:觉得。啊,明白。在家:意味着玩电脑。他的笔记本电脑在桌上,对吗?

      鲍里斯:是的,但是我们尝试限制他的上网时间。

      叶尼娅:尤其是你。

      协调员:不要牵涉个人问题。我们能访问他的电脑吗?

      鲍里斯:当然。

      叶尼娅:是的。

      协调员:好极了。你们有他的邮箱密码、社交网络账号、小伙伴和女朋友的电话及地址吗?

      叶尼娅:他只有一个朋友,我觉得。米沙·库兹涅佐夫。

      协调员:又是觉得。好的。

      鲍里斯:我有他的所有用户名和密码。他的确只有一个朋友:米沙。我的意思是在现实生活里。至于社交网络……

      协调员:明白。有什么近亲他可能去找的吗?祖父、祖母、叔叔、阿姨、堂表兄弟?

      叶尼娅:我丈夫那边没有。我这边只有我妈妈。她住在莫斯科郊外。

      鲍里斯:但是我们最后一次去拜访她大概是三年前。我怀疑小朋友是否记得。

      协调员:小朋友。明白。但愿你们给祖母打过电话了?她说没有见到孩子,对吗?

      叶尼娅:我联络不上她。事实上,我们之间的情况……您知道的……

      协调员:您是什么意思,联络不上她?

      叶尼娅:一开始她不接电话,现在说“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她的信号一向差劲……

      鲍里斯:她的信号很好。是她的人“差劲”。

      协调员:也就是说祖母很有性格。明白了。您试过联系邻居吗?

      叶尼娅:我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

      鲍里斯:那是她的别墅、她的地、她的房子、她的邻居……最好不要插手,以免麻烦缠身。

      协调员:她有没有可能把阿廖沙藏起来?假如他请求她的话?

      叶尼娅耸了耸肩。

      叶尼娅:我觉得不会……

      鲍里斯嗤笑。

      鲍里斯: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穿裙子的斯大林!

      叶尼娅:够了。他要怎么去那里?我们以前都是开车去。我妈妈根本不会乐意看见他。你知道她是什么态度。

      鲍里斯:万一他们私底下谈过呢?没有可能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制造者。见鬼,我觉得他最近似乎变得孤僻了。她肯定一直在往他的脑子里灌输奇谈怪论!

      叶尼娅:但是她不爱他。她谁都不爱。

      鲍里斯:什么爱不爱的……她利用孩子对付我。也对付你。

      协调员(打断他的话):不管怎么样。你们要马上去看看祖母。她住在莫斯科郊外什么地方?

      叶尼娅:在她的避暑别墅里。一年到头。

      鲍里斯:往基辅的方向。很难说清楚。出公路的岔道不好辨认……

      协调员:您有车吗?

      鲍里斯:有。

      协调员:开车要多久?

      鲍里斯:三个小时。或者两个半。

      协调员:好的,我们这么办。给我他所有朋友和熟人的联络信息,包括班主任的电话号码——我希望你们有吧?好极了。还有他所有的用户名和密码。我把电脑带走;我们会在指挥部仔细査看。而你们俩一起,开您的车去看看亲爱的老奶奶。莲娜会跟你们一起去:她的经验非常丰富。确切地说,她会开自己的车跟在你们后面。与此同时,继续尝试联络祖母。你们到了那里后,仔细查看所有东西,不要遗漏,然后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情况,不管结果是什么。你们能处理好吗?这里会留一个人,以防孩子回来。

      58.外景,公路,夜晚

      鲍里斯的车在黑暗的公路上行驶,莲娜驾驶的越野车跟在他们后面。

      59.内景,鲍里斯的汽车,公路,夜晚

      收音机里播放着聒噪的音乐。

      叶尼娅一直在拨打她母亲的电话号码,但是纯属徒劳。

      叶尼娜:天啊……(对鲍里斯)你就不能把它关掉吗?我头痛。

      鲍里斯:贮物箱里有药片。

      叶尼娅:关掉。

      鲍里斯犹豫了一下,关掉收音机。

      他们沉默地行驶了许久。

      叶尼娅:你觉得他在那里吗?

      鲍里斯:他还能去哪里?你想想看。(瞟了一眼后视镜里莲娜紧随在后的车)妈的,他可真知道怎么折腾人!也会挑时机,小混蛋。

      叶尼娅:万一他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鲍里斯:别那么想。他没事。不过有他受的,我要亲自收拾他。

      叶尼娅在手袋里翻找,掏出她的烟。

      鲍里斯:你以后不可以在车里抽烟了。

      叶尼娅:是啊,实在抱歉。你现在要给孕妇当司机,我怎么能忘了呢?我会把烟吐到窗外。

      鲍里斯:不行,我说了不可以。

      叶尼娅:不然你要怎么样?把我从车里扔出去?

      她恶意满满地点燃烟。

      鲍里斯:看来你的头痛好了。

      他把所有车窗摇下来,将风扇开至强力,重新打开收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里面现在播放的是另一首乐曲。风怒号着穿过汽车,拍打着他们的脸庞,掀起他们的头发。一股气流将叶尼娅烟头的灰烬卷飞。她只抽了几口就将烟扔出窗外,按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按钮。玻璃没有动:鲍里斯将车窗锁定在打开位置。

      叶尼娅:关上窗户!

      鲍里斯嗤笑,盯着路面。

      叶尼娅往后仰靠在座椅上,双手捂脸。

      60.外景,田野,乡村道路,夜晚

      鲍里斯的车拐下公路,窗户己经摇上来了,收音机也寂静无声。莲娜的越野车跟着拐到一条几乎没有铺砌的双车道土路上,街灯半数己经损毁。道路穿过宽阔的田野,田野四周有树木环绕。

      61.外景,树林,乡村道路,夜晚

      田野己在身后,两辆车驶进树林里,很快林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避暑别墅区的混凝土围墙。

      62.内景,鲍里斯的汽车,避暑别墅区,夜晚

      鲍里斯的汽车驶近避暑别墅区的自动铁门。莲娜的车停在它右边几英尺远处。

      鲍里斯:很好,他们装了门。我们现在怎么办?撞开它吗?

      叶尼娅:侧门开着。

      鲍里斯: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

      叶尼娅:不然你有什么建议?

      她打开门,下车。鲍里斯挂挡,将车倒离铁门。他的车头灯照亮了叶尼娅和己然站到她身旁的莲娜。鲍里斯将车停到不阻挡门的位置。

      63.外景,避暑别墅区,侧门,夜晚

      叶尼娅、鲍里斯和备有黑色长手电筒的莲娜从侧门进入别墅区,他们的车留在门外。

      64.外景,避暑别墅区,街道,夜晚

      叶尼娅、鲍里斯和莲娜在一条灯火稀疏的荒凉街道上走了许久,两旁造型、尺寸各异的篱笆墙将更为迥异的避暑别墅分隔开来。没有什么特别豪华的房子,停车场也很小,只有十分之一英亩多一点。所有窗户都黑漆漆的。突然,一堵篱笆墙后,一只狗受到惊吓,开始狂躁不安地将铁链子挣得哗啦啦响。

      65.外景,避暑别墅区,叶尼娅母亲的房子,篱笆墙,夜晚

      又高又坚固、漆皮严重剥落的木围墙外,叶尼娅、鲍里斯和莲娜站在院门前。他们在墙外只能看见屋脊和砖烟囱。叶尼娅按大门边上的门铃,他们听见遥远低沉的铃音从房子深处传来。一片寂静。叶尼娅抵着门铃按了许久。他们没有听见围墙另一端有任何人的响动。

      鲍里斯:她不会开门的。我们说话的时候她说不定正在用东西把门堵起来。她真是个……

      叶尼娅:够了。你把她说得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莲娜:有别的方法进去吗?

      鲍里斯:只能翻过围墙。

      叶尼娅:我们没有钥匙。

      莲娜:明白了。

      莲娜查看了一下大门,然后沿着围墙向前走,拐过墙角。

      鲍里斯:她去哪里?

      叶尼娅:我怎么知道。

      叶尼娅再次按下门铃,同时给妈妈打电话。没有应答。

      突然,他们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紧接着墙那边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莲娜(画外音):他妈的……见鬼。

      她到了门边,摆弄门锁,几秒钟后从里面将门打开。

      66.外景,避暑别墅区,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前院,夜晚

      叶尼娅站在她母亲的房子门外。

      叶尼娅:妈妈!开门,是我!

      门后一片寂静。

      莲娜和鲍里斯兵分两头绕着房子走。院子角落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糊糊的方形棚子。莲娜用手电筒从窗户对着屋内照射。突然,在一扇窗子里,光束落到一个女人苍白的脸上,脸庞瞬即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莲娜:她在里面!

      莲娜转身飞快返回到门口。

      叶尼娅用拳头捶门。

      叶尼娅:妈妈,开门!阿廖沙不见了!

      67.内景,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厨房,夜晚

      角落里,放在搁板上的圣像下方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叶尼娅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她的母亲(65岁)从炉子上拿起水壶,走到水槽边接水。

      母亲:我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大半夜的先是门铃响,好像着火了似的。接着听见有人翻墙。哦,我的上帝啊……我又找不着手机。我能怎么办?

      她关掉水龙头,将水壶放回炉子上,拿起一盒火柴,点燃煤气炉。

      母亲:你至少可以事先通知我一下。

      叶尼娅: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别告诉我你没听见手机响。

      母亲:上帝可以为我作证。

      叶尼娅:我了解你。一开始你不想接,然后关机了。

      母亲:从早上起就没有看见手机。想不出它去哪里了。肯定是弄丢了。啊,让它见鬼去吧。

      叶尼娅的母亲从架子上拿了四个茶碗,放到桌上,然后坐下,近距离盯着叶尼娅。

      母亲:告诉我,亲爱的女儿: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以为儿子在我这里。我甚至记不起来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或者和你。感谢上帝。(转头面向角落的圣像,在胸前画十字)你那个该死的蠢货丈夫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上帝宽恕我……你不是说你们要离婚吗?

      叶尼娅:你的上帝和你的魔鬼是一丘之貉。

      母亲:你说什么?什么貉?管好你的嘴巴,姑娘。别对我耍聪明。也别对我摇头摆脑。你在跟你妈说话。放尊重点。不然就滚出去,好走不送。我可没请你来。打从你出生就只会惹麻烦。你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像什么吗?

      叶尼娅:什么?

      母亲:娼妇,就是那样。

      叶尼娅:妈

      母亲:你想要什么,啊?吸奶嘴吗?听听。整天妈妈这,妈妈那……

      68.外景,避暑别墅区,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前院/阁楼,夜晚

      前院,叶尼娅拿着她的手电筒从梯子爬上阁楼。鲍里斯在下面扶稳梯子。莲娜咔啦一声拔开推开门,向里面张望,用手电筒四下照一照。光芒照亮了对面的坡屋顶、房梁、少量的废弃物——没有别的东西了。莲娜闩上门闩,爬下梯子。

      莲娜:好了,房子检查完了。我们去检查一下棚子。

      鲍里斯:他不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他没来过。

      莲娜:我们要把所有地方检查一遍。

      69.内景,叶尼娅母亲的房子,厨房,夜晚

      鲍里斯进入厨房,走到餐桌旁,放下一部老旧的手机。莲娜在门口处站定。叶尼娅询问地看向鲍里斯,后者摇头作为回答。

      母亲:那么,你们把角角落落都搜遍了吗?没有他的踪迹,嗯?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以为……

      她从桌上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按钮。

      母亲:没电了,当然啦。你在哪里找到的?

      鲍里斯:在你的床底下。

      母亲:肯定是掉下去的。好吧,至少你找到它了。坐下,喝点茶。不过我没法给你们加甜味。只有一点蜂蜜,但是都结晶了。

      叶尼娅:不用,谢谢妈妈。我们马上就走。

      母亲:嗬,不用客气。你们俩看上去对阿廖沙失踪并不那么着急嘛……肯定是编了这么个博可怜的故事让我同情你们,对吗?

      她来回看一看叶尼娅和鲍里斯,然后带着怀疑和嫌恶上下打量莲娜。

      母亲:想糊弄我,你们找错人了。我看透了你。你说你们要离婚。想把你那个臭崽子扔给我,嗯?那你就想错了!(做了个不雅的手势)我告诉过你,现在再告诉你一次:我不会照顾他的。

      鲍里斯:除了电视,你在这里有别的同伴吗?

      叶尼娅的母亲刻意忽略他,继续看着叶尼娅。

      母亲:当初你被搞大肚子的时候,我有没有告诉你要理智?当时你不理会。我告诉你说:总有一天你会爬回来求你妈,不过那时候就太迟了。(用一根手指敲着桌子)现在你就自作自受吧。

      叶尼娅:妈妈,你到底在说什么?有点羞耻心吧!至少在外人面前。

      母亲:你不要教训我。我没有什么可羞耻的。这是我的房子。像小偷一样半夜三更跑来窥探,还带着你的评估师……想愚弄我。我不会把房子给你,想都别想。我要把它留给上帝。

      炉子上的茶壶开始鸣叫。叶尼娅的母亲起身,关掉煤气炉。

      母亲:我没有什么给你们吃。我只靠退休金勉强度日。得不到你的帮助,一点都没有。到死也等不到。你不会给我的棺材贡献一根钉子。

      70.内景,鲍里斯的汽车,公路,蓝色时间

      黎明前的微光。鲍里斯和叶尼娅行驶在公路上,死一般的寂静。他盯着前方的路面,筋疲力尽,而她倚着车窗在睡觉,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汽车经过一处坑洼,微微颠簸了一下。叶尼娅醒过来,看向鲍里斯。

      叶尼娅:我们到哪里了?还要多久?

      鲍里斯:还要四十分钟,我想。

      叶尼娅:放一点音乐,好吗?

      鲍里斯打开收音机。

      鲍里斯:她一年比一年偏执。充满仇恨……真可怕。

      叶尼娅:说得好像你充满爱似的,嗯?

      鲍里斯:你为什么要维护她?

      叶尼娅:因为她说得对。

      鲍里斯:关于什么?说你等不及她死?

      叶尼娅:说话注意点。她说得对,她警告过我,不要和你有牵扯,不要生孩子,不要犯傻。但是我傻,我听了你的。“一切会好的。”你说,“只要我们在一起……”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手捧鲜花,承诺给我爱和幸福,结果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失望?只有难以忍受的、狗屎一样的生活。

      她看着他的侧脸,而他紧咬牙关,盯着路面。

      叶尼娅: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没办法继续和她生活在一起。单靠自己我没法脱离她。但是和你一起我可以,我利用了你。至少那是我当时的想法。但是一直以来你也在利用我,是你需要一个家。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好。真的。我只是需要找一个人同居。你恰好出现。要不是你让我怀孕了……那影响了我的判断。我不应该听你的:我应该打掉它,就应该那样。

      鲍里斯:你确实应该。你说得对,那样会更好。对所有人而言。

      叶尼娅:不需要你说!那么是什么变了?是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吗?你不是刚刚才搞大了另一个白痴女青年的肚子吗,这样你就能拉着她一起进地狱?如果你的老二还能用十到十二年,你还会做同样的事,我很了解。可怜的姑娘,我为她感到难过。你毁了我的人生。你明白吗?谢天谢地,我终于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他不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只要我。

      鲍里斯一脚踩在刹车上,拐到路肩上,停下车。

      叶尼娅:发生什么事了?车出毛病了?

      鲍里斯:是我们出毛病了。下车。

      叶尼娅:不,我是认真的。

      鲍里斯:我也是。去你妈的。

      叶尼娅:什么?

      他向她俯身,推副驾驶座那侧的车门。门开了。

      鲍里斯:下车,不然我把你踹下去。

      叶尼娅:来啊!这是你还没对我干过的一件事情。我哪儿也不去。

      鲍里斯:滚下去!

      他抬起手,双眼冒着骇人的怒火,但是他没有打她,只是紧握拳头,直至指节泛白。

      叶尼娅:好,我下车。你这个混蛋。

      叶尼娅下车。

      叶尼娅:别忘了,你儿子不见了!

      她用尽全力甩上车门。

      鲍里斯猛然加速,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

      鲍里斯:他妈的白痴!贱人!

      71.外景,公路,蓝色时间

      黎明。叶尼娅站在路肩上,手指颤抖地从手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感觉平复了一些,她掏出手机打电话。

      72.外景,山谷,白天

      清晨。搜索队紧密地排成一行,对将斯列普佐夫家附近这片地区一分为二的山谷展开地毯式搜索。

      73.内景,警局,白天

      早晨。警探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鲍里斯和协调员站在他身后。三个人在观看室外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录像。鲍里斯穿着防水户外夹克和系带靴子。

      显示器上出现的是从很远的角度拍摄的大楼入口。门打开,阿廖沙穿着夹克、背着书包从楼里跑出来。他沿着大楼一侧蹦蹦跳跳地走,直到从画面中消失。还有几个人一个接一个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警探:就这些。没有其他摄像头拍到他。去学校的路上没有,对孩子们极有吸引力的商场周围没有……

      协调员:那里有一条美食街。是个闲逛的好地方。

      警探:……去往公交车站和出租车停靠站的路上没有,假定他——比如说——想要到某个火车站往大城市去。有几种可能。要么他拐到了没有摄像头的街道上——这种地方非常多,要么他小心避开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这种可能性很小。要么是有人带着他。

      鲍里斯:您说“带着他”是什么意思?

      协调员:绑架。

      鲍里斯:您说真的吗?

      协调员: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鲍里斯,是的,但是……那不可能……

      警探:很不幸的是,这的确可能发生。(对协调员)您那边有什么进展?

      协调员:昨天的走访没有任何收获。当然了,已经错失了很多时间,按照我们的搜救标准来说。该立为失踪人口案了。甚至可能是刑事案。

      警探点头。

      协调员:我们分发了传单:发到了急诊室、高速公路巡逻队、商店;拜托店主将它们放在收银处。我们暂时还没有张贴。如果是离家出走,他看见那些传单会躲起来,到时候我们永远别想找到他。

      警探:当然。

      协调员:我们花了半夜的时间搜查所有楼梯间,他可能知道入口密码并进去过夜的所有地方。(对鲍里斯)他真的没什么朋友。(对俩人)我们准备和他最好的朋友聊一下。因为一些我们无法控制的因素,昨天没有这么做。似乎他们俩有一个秘密的地方,他们称之为“基地”。我们在阿廖沙的电脑里发现有提到它。可能是什么地方,您有任何线索吗?

      鲍里斯耸了耸肩。

      警探:把你们的传单给我二十张左右。我会在警局附近分发。

      协调员:当然。

      鲍里斯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看屏幕,道声抱歉,走到一旁去。

      鲍里斯:喂……

      74.外景,公园,白天

      玛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机举在耳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紧挨她坐在长椅上,在阅读摊开放在腿上的一本时事杂志。

      玛莎(对着手机):我想你,宝贝。你今晚过来吗?你答应了的。

      鲍里斯:恐怕不行,宝贝。我得继续找人。

      玛莎:那我怎么办?你的工作怎么办?你说过公司要求很严格。

      鲍里斯:我抽出了一些私人时间。

      玛莎:嗯。抛开工作和我?

      鲍里斯:别说傻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玛莎:我只是感到很孤单……你在那里,我在这里……不会一直这样的,对吗?

      鲍里斯:当然不会。拜托,别这样对我。

      玛莎:你什么时候过来?

      鲍里斯:还不知道。我会给你打电话。

      玛莎:什么时候?

      鲍里斯:很快,宝贝,很快。好了,我得走了。

      玛莎:别挂断。我想听听你那边的情况。

      鲍里斯:别这样。你让我很尴尬。

      玛莎:为什么?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鲍里斯:没有,亲爱的,当然没有。

      玛莎:我确信你有事情瞒着我。你的前妻也在那里?

      鲍里斯:不,不,她不在。别傻了。我爱你。

      玛莎:真的吗?

      鲍里斯:当然。

      玛莎:我也爱你。我们爱你。

      鲍里斯:我也爱你们俩。好了,再见,宝贝。

      玛莎:再见,亲爱的。我等不及想见你。

      玛莎将手机继续在耳边放了片刻,确定鲍里斯已经挂断,然后才结束通话,转向看杂志的老太太。

      玛莎:我们走吧,妈妈。

      玛莎的母亲(合上杂志):你饿吗?

      玛莎点头,动作缓慢地从长椅上起身。

      玛莎的妈妈(起身,扶玛莎站起来):你对他可真温柔,像只小猫咪。

      玛莎:妈妈,让我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相处……

      玛莎的妈妈:我有干预过吗?当然是你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相处。我只要照顾好你。我妈教过我,现在我传给你。你知道男人有多么……

      玛莎(突然无比兴奋):哦!宝宝动了!(捧着肚子。)

      玛莎的妈妈:我看看,我看看!

      她弯腰,一只耳朵贴在玛莎肚子上。

      玛莎:你感觉到了吗?

      玛莎的妈妈:当然!我亲爱的宝贝!

      75.内景,安东的家,卧室,白天

      叶尼娅头埋在枕头里,在安东的床上睡觉。

      刮过脸的安东神清气爽,走进卧室,坐到床上,温柔地叫醒叶尼娅。

      安东:起床。该走了。我做了早餐。

      叶尼娅:啊?哦,对,对……

      她在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向他。

      叶尼娅:现在是几点?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苹果手机,看看屏幕。

      安东: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叶尼娅:什么?(抬起头)不,当然不介意。但是你不用去上班吗?

      安东:工作可以往后推。他们也是人,可以理解。

      叶尼娅:对,我得打电话给那个谁来着,协调员……天啊,这么晚了!我设了闹钟的。

      安东:我关掉了。你需要睡一会儿。

      叶尼娅:您好,伊凡吗?我是阿廖沙·斯列普佐夫的妈妈。

      76.内景,协调员的汽车,白天

      协调员驾驶着一辆高大的越野车,跟在鲍里斯的汽车后面穿过街区。

      协调员(对着电话):是的。有消息吗?

      叶尼娅(略感措手不及):没有。您呢?

      协调员:还没有找到他。我们会继续找。

      叶尼娅:您知道,发生的事……

      协调员:我真的没有时间。

      叶尼娅:是的、是的。抱歉。请告诉我,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协调员:拿起电话,给这片区域所有的医院打电话。我们在寻找警察或救护车送过去的所有身份不明、年龄在10到13岁之间的男孩。即使他不符合描述,我们也需要亲自核实。如果您找到符合这些特征的人,立刻联系我,最好是发短信,我会派一组人去看一下。

      叶尼娅:我们可以自己去。我们有车。

      协调员:好极了。但是不管怎样请让我知道。我会派一个经验丰富的队员和您一起去。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如果您找到的不止一个男孩,最好是分派几个小组过去。好了,我们保持联络。

      他挂断电话,在学校围墙外的一个小停车场里将车停到鲍里斯的车旁边。

      77.外景,学校,白天

      鲍里斯和协调员从各自的车里下来,走进校园,朝大楼走去。

      鲍里斯:为什么您只想和米沙·库兹涅佐夫谈一谈?为什么不公告全校?

      协调员:和我们没有全城张贴传单的原因一样。如果他知道大家在找他,他会想尽办法躲藏起来。

      鲍里斯:如果他和米沙串通一气怎么办?

      协调员:毫无疑问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很擅长说谎,但是和大人比还差得远。我们会让他说实话的。到时由我一个人来发问。这个不容商量。

      俩人进入教学楼。

      78.内景,学校,班主任办公室,白天

      班主任办公室里,协调员在和米沙说话。鲍里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女班主任老师(50岁)也在场。

      协调员: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米沙:嗯……三天前,我想……

      协调员:星期四?二十五号?

      米沙:是的。

      协调员:在哪里?

      米沙:这里,学校。

      协调员:放学后你们做什么了?

      米沙:没什么。我们俩一起回家。

      协调员:你们一般在哪里玩?

      米沙:嗯……学校外面……我不知道……

      协调员:还有什么地方?

      米沙:嗯……没有什么地方……

      协调员:好吧。或许在购物中心里?

      米沙:不,爸妈不让我们去。

      协调员:那又怎样,难道你们就像小宝宝一样在沙坑里玩一整天?

      米沙:不,我们不是小宝宝。我们在冰球场踢球……

      协调员:你们有自行车吗?

      米沙:有。

      协调员:你和阿廖沙一般在哪里骑车?

      米沙:就在,嗯……学校外面……

      协调员:听着,米沙,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但是答应了他不说出去,那就别告诉我们。不管怎样我们会找到他。又或者他在外面待累了,自己就回来了。重要的是你知道你的朋友平安健康地活着。我们大人可以为了找他忙得团团转,我们不介意。就像捉迷藏,对吗?你们俩是在玩这个游戏吗?

      米沙:不,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发誓。

      协调员:好,我相信你。嗯,他可能在哪里呢?我知道你们俩有一个“基地”。我或许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你们俩在脸书上谈论过。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你觉得他或许会在那里,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们那个地方在哪里。你的朋友处境可能很危险。

      米沙:嗯……

      协调员:你瞧,孩子,我们不管怎样都会找到他。但是如果我们太迟了怎么办?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你的朋友还是某个秘密地点?你们可以找到一百个其他的秘密地点。即便你发过什么誓,你也不是在违背誓言。你是为了救朋友,所以不算数。他需要你的帮助。

      米沙:嗯……我们的基地在林子里。

      协调员:是防空洞吗?还是帐棚?

      米沙:不,是一栋废弃的楼房。在地下室……

      协调员:你们怎么去那儿:走路还是骑车?

      米沙:走路太远,但是你们可以走过去。我们通常骑自行车。

      79.外景,林间道路,白天

      几辆越野车和一辆面包车行驶在林间的道路上。

      80.内景,协调员的汽车,林间道路,白天

      鲍里斯乘坐协调员的车穿过树林。

      81.外景,废弃的楼房,白天

      搜索队的面包车和越野车停到林木掩映下的一栋废弃楼房前。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下车,开始做搜索准备工作。他们大部分人看上去经验丰富,装备齐全,除了少数几个像鲍里斯这样的新手。

      82.内景,废弃楼房,地下室,白天

      配备手电筒和对讲机、戴着建筑安全帽或军用头盔的搜索队在搜查地下室。鲍里斯身处其中。(他们有可能使用了手提式荧光灯。)在一个角落里,他们找到几个木架子,两把露出弹簧和海绵的破椅子,一个盖了一块硬纸板、兼作桌子的木箱子,空苏打水瓶子,压扁的麦当劳盒子,墙皮剥落的墙上贴着一张低俗的、半裸女人双眼迷离、故作销魂的画报。

      鲍里斯在其中一个木架子上找到一件破烂的儿童牛仔夹克。他拿起来细看了一下,转身注视黑暗中的搜索队队员。

      鲍里斯:这是他的夹克。

      对讲机在黑暗中发出嗞嗞声,咔哒一声,一个工作人员立刻接通了协调员。

      工作人员(对着对讲机):伊凡,我们找到了一件夹克。他父亲已经确认是他的。完毕。

      协调员:收到。看来我们必须地毯式搜索整栋楼及周围地区。

      83.外景,废弃楼房,白天

      协调员站在一张摊开在车头盖上的区域地图前,对他的队员说话。

      协调员:记住,把有危险或者可疑的地点记下来,但是决不要自己靠近。我们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们不要受伤令情况雪上加霜。不过万一有人出了意外,我们要中止搜索,先集中力量帮助我们的朋友。首先,联络协调员。唯一有资格实施医疗救助的人是医生,就是这位先生。

      协调员指了指其中一个队员,后者举手回应。

      协调员:如果你们找到离家出走的孩子时他行动受限,不要挪动他。和他说话,让他镇定下来,等医生过去。就这些。现在,把子弹上膛,伙计们!我这是形象说法,可别当成字面意义上的指令。

      84.内景,废弃楼房,白天

      犹如末世般的楼房内到处充斥着破烂,搜救队在里面费力搜寻。

      85.外景,医院,白天

      叶尼娅和安东将安东的车停进一个停车场。莲娜依然穿着迷彩裤,将自己的车停在旁边,三人从安全入口走进医院内。

      86.内景,医院大厅,白天

      沿着大楼走了一小会儿,经过大厅的窗户,三人进入医院大楼,向更衣室走去。

      87.内景,医院,楼梯间,白天

      脚上套着蓝色塑料鞋套的叶尼娅、安东和莲娜从楼梯上到二楼。

      88.内景,医院,护士站,白天

      叶尼娅、安东和莲娜走进科室单元,直奔护士站而去,莲娜在前面引路。

      一个护士(40岁)坐在柜台后的桌子旁,在一本厚厚的册子上写字。

      莲娜:您好。您能帮一下我们吗?

      护士: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莲娜:我们是搜索救援队的。我们在找一个男孩,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这是他的妈妈(指着叶尼娅)。他离家出走了,所以可能会用别的名字。我们听说您这里昨天接收了一个符合描述的男孩。我们想看看他。

      护士合上册子,塞进桌子抽屉里,锁上抽屉,站起来。

      护士(对莲娜和安东):你们两位请出去。(对叶尼娅)您跟我来。

      叶尼娅和护士沿着走廊走。

      叶尼娅:他还好吗?

      护士:他很好。只是有点累,受到了惊吓。

      叶尼娅:什么惊吓?

      护士:嗯,昨晚警察逮到他,把他关在警局的某个地方直到早晨,然后把他带到这里,他又脏又饿……

      叶尼娅:怎么可以这样?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他。我报了人口失踪案。

      护士: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换班了,就是这么回事。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从哪里来。他自己也不说。所以他们把他送到医院来。我们经常碰到这种情况。

      89.内景,医院,病房,白天

      护士示意叶尼娅跟着她,走进有隔板分隔的病房。两张病床,其中一张空着。护士停在另一张病床边,一个男孩面冲墙躺在上面,毯子盖过了头顶。护士向男孩俯身,轻轻摇晃他的肩膀。他把毯子从头上拉下来,转头面对他们。不是阿廖沙。

      90.外景,树林,白天

      夕阳西沉。搜索队以五至七人为一组,人与人之间相隔十五至二十英尺,排成一行走,继续地毯式搜索树林。

      鲍里斯身处其中一个小组里。

      小组组长:停!不要走到别人前头,也不要落后!保持视觉联络!使用你们的指南针!保持一条线!我们走!

      91.外景,树林,巨大的卫星天线下,白天

      鲍里斯的搜索队排成一行沿着一堵混凝土围墙走,墙顶上有一圈一圈的棘铁丝。巨大的卫星天线锅在墙头上方隐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角度。

      92.外景,树林,卫星天线站的关卡,白天

      组长和鲍里斯在跟守卫天线的警官(45岁)说话。他们递给他一张传单。

      警官(细看传单):没有,我没有在附近见过他。没有通行证或者特别许可证,谁也不能进去。这是机密设施。

      组长:我可以记下您的个人信息吗?

      警官:当然,记吧。

      93.外景,树林,湖,蓝色时间

      鲍里斯和组长走出树林,来到一个湖边。卫星天线在湖对岸若隐若现,其他搜索队在对岸搜索水边的灌木丛。

      组长手里的对讲机嗞嗞响,发出咔哒一声。

      组长(对着对讲机):伊凡,请回答。我们在搜索湖岸。没有孩子的踪迹。完毕。

      协调员(画外音,在对讲机里):收到。回到这边来。

      鲍里斯:湖里面怎么办?

      组长:我们不找尸体。那是应急服务机构和警察负责的事。

      他转身,返回树林里,留下鲍里斯独自一人。鲍里斯站在那里,盯着漆黑的湖面看了许久。

      94.外景,通勤区,夜晚

      深夜的城市。机动的搜救指挥站己经从树林里挪回斯列普佐夫家附近的停车场。大部分树林里出现过的搜救队成员和装备都在这里。队员们聚集在面包车外,车门开着。协调员站在汽车踏板上,微微高出人群。叶尼娅和安东站在人群前排,鲍里斯在旁边稍远处。

      协调员: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和新的信息提示我们可能的搜索地点,我们要转向全面派发传单。我们要把它们张贴到所有地方:公交车站、出入口、灯柱、公园长椅、公告栏、围墙……在商场张贴前需征得保安或者经理同意。换句话说,照规矩办事。我们还需要一个五人小组搜索楼梯间。

      95.外景,通勤区,公交车站,夜晚

      叶尼娅、安东和莲娜用透明宽胶带将传单贴到公交车站的内外。

      96.外景,通勤区,人行道,夜晚

      叶尼娅、安东和莲娜用胶带将传单缠绕着贴在街道两边的灯柱上。

      97.内景,24小时商店,夜晚

      莲娜在和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商店的店主(55岁)说话,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高加索男人。叶尼娅和安东站在一旁。

      莲娜:您的店很好,人流量大。我们在入口处贴张传单可以吗?一个男孩失踪了。

      店主上下打量叶尼娅和安东。

      店主:您是谁?

      莲娜:搜索救援队的志愿者。

      店主:哦。好的,贴吧。但是不要贴在玻璃上。

      莲娜:谢谢。

      她转身朝出口走去。

      98.外景,高层建筑,入口,夜晚

      叶尼娅和安东将一张传单贴在楼门外,对讲机的正上方。

      99.外景,高层建筑,楼梯间,夜晚

      鲍里斯和手拿对讲机、身侧别着手电筒的协调员在搜索楼梯间。俩人乘坐电梯到达顶层,然后从楼梯向下走。一个人搜索角角落落的地方,另一个盯着楼道。

      俩人检查完两层楼,继续向下。突然,电梯开始从顶楼下行。

      协调员(轻声地对鲍里斯):停。

      俩人停在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上,侧耳细听。电梯停在了他们下面的某一层。协调员的对讲机突然发声。

      组长(画外音,在对讲机里):伊凡,电梯停在了四楼。完毕。

      协调员:收到。我们等着。

      100.内景,高层建筑,入口大厅,夜晚

      一楼,组长盯着电梯滑门上方的楼层数字。一扇门上方的数字“4”亮着。电梯开始运行,数字“3”开始闪烁。

      组长(对着对讲机):在下行。

      协调员(画外音,在对讲机里):收到。

      数字“2”亮了,接着是数字“1”……电梯门打开,出来两个微醺的年轻女人(20岁)。

      年轻女人一(对组长):嗨……您好!

      她的朋友拉着她往出口走。组长目视俩人离去,然后把对讲机举到嘴边。

      101.外景,高层建筑,院子,夜晚

      街道的另一边,差不多正对着大楼入口,另一个身穿迷彩服的队员拿着对讲机站在那里。年轻女人从大楼里出来,径直向队员的方向走去。

      组长(画外音,在对讲机里):不是他。我们继续。

      协调员(画外音,在对讲机里):收到。保持联络。

      当两个年轻女人走到队员跟前时,其中一个对他抛了个媚眼。俩人转身,走过大楼,沿着马路向另一个穿迷彩服、配备对讲机、站在第三个入口外的队员的方向走去。

      年轻女人一(走到队员身边时放慢脚步):嘿,是外星人!你从哪个星球来的?

      队员:继续往前走,女士们。

      年轻女人一:真有礼貌!

      她的朋友拉着她走了。

      102.内景,安东的家,卧室,蓝色时间

      晨光熹微。床上,叶尼娅和安东搂着对方,盖着被子在睡觉。

      103.内景,玛莎的家,卧室,蓝色时间

      黎明。床上,鲍里斯仰卧,像俗话说的那样——睡得像头猪。玛莎侧卧在他身旁,默默地凝视他的侧脸。

      104.外景,通勤区,白天

      清晨。仍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到处贴着印有阿廖沙照片的传单:公交车站里,灯柱上,大楼外,商店入口处,公告栏上,公园长椅的背面,墙上,栅栏上……

      105.内景,陈尸所,走廊,白天

      协调员疾步走在一条排布不均的日光灯照射下的长走廊上,鲍里斯紧随其后,叶尼娅在几步之后,安东则落后许多。

      106.内景,陈尸所,冷库,白天

      协调员、鲍里斯和叶尼娅站在停放在轮床上、盖着床单的尸体前。

      协调员:会很难受。

      叶尼娅:我准备好了。

      协调员转头向某人点了点头。

      一个陈尸所的技术员从旁边某处出来,身上穿着曾经是白色的实验服,他掀开尸体上的床单。

      叶尼娅尖叫一声,然后立刻用一只手捂住嘴。她盯着尸体,眼睛因为惊骇而瞪圆。

      鲍里斯脸上失去血色。身体微微摇晃,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拳头在捶打他的胸口,他呼吸困难。

      叶尼娅(一只手捂在脸上):不是他。

      他们看见一具破碎的小孩尸体:面容己经毁得无法辨认,身上布满伤痕,有腐烂迹象,生殖器应在的位置是一团红黑色的血凝块。

      叶尼娅:阿廖沙胸口有一块胎记。(无助地看着鲍里斯)有一块胎记……胸口上……

      鲍里斯(对上她的目光,然后立刻看向协调员):不是他。

      协调员:您确定?

      鲍里斯:是的。

      叶尼娅:不是他。脚、手、手指头——都不一样。

      她浑身颤抖,退后一步。

      叶尼娅:请把它拿走……

      鲍里斯向她走过去,似乎想拉住她。她示意他停下。

      协调员向技术员点点头,后者用床单盖好尸体,将轮床推到黑暗的角落里。

      协调员:正确的做法是验DNA,只是为了确定……

      鲍里斯:确定什么?那不是他。

      叶尼娅:我们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不是他。

      协调员:您知道,有时候人们只是拒绝去相信……

      叶尼娅(抬高音量):不是他。我们要说多少次?

      协调员:听着,只有你们才能提出检测申请。警察还没有立案。例行的拖延。你们的警探过不了几天就要退休了,他有其他事情要操心……

      叶尼娅(突然爆发):不要折磨我们了!我明明白白告诉您了:这不是他!听见了吗?不是他!不是他!(对鲍里斯)你说话呀!

      她绝望地盯着鲍里斯,然后突然双手紧拧,眼泪几乎汹涌而出。刹那间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女孩。

      叶尼娅:该受伤的是你,该痛苦的是你,你这个混蛋!我绝不会放弃他,你听见了吗?绝不!你明白吗?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他!

      她冲向鲍里斯,举起拳头,开始捶打他的胸口、肩膀、脸……他没有防卫。血从他的鼻子里淌下来。

      叶尼娅:我绝不会放弃!你听见了吗?绝不!上帝,求求你,让他回来!

      协调员将她从鲍里斯身边拉开,带到走廊上。

      107.内景,陈尸所,走廊,白天

      协调员将叶尼娅带出来到走廊上。安东急忙过来,双手搂住她,紧紧抱在怀里。

      叶尼娅(脸埋在他怀里):那不是他……不是他……

      安东(轻声地):谢天谢地。太好了。

      协调员转身回到冷库去。

      108.内景,陈尸所,冷库,白天

      协调员回到冷库,看见鲍里斯坐在地上,颓丧地背抵着墙,垂着头,脸埋在掌心里。他感到有人在身旁,抬起头,看了一眼协调员,然后再度将脸埋进掌心。他的鼻子下面有干涸的血迹。

      109.内景,斯列普佐夫家,阿廖沙的房间,白天

      鲍里斯和叶尼娅的旧公寓在进行大规模翻修。一个装修工人从过道走进阿廖沙以前的房间,走到堆在墙角的几袋建筑垃圾前,拎起一袋,走出房间。另一个装修工人在从另一面墙上撕下壁纸。

      终于,他的手伸向《超人特工队》的海报,将它连同墙纸一起撕了下来。

      窗外是冬天。同样的景象里此时雪花飘扬,灰蒙蒙的天空下树木在目力所及范围内绵延,那个大型的卫星天线在树林上方隐现,大锅角度正对上方,“观测”着天空。

      110.内景,玛莎的家,厨房/过道,白天

      玛莎和她的母亲在厨房包饺子。过道里传来手机短信提示铃声。玛莎擦擦手,走进过道,去摆在大门旁的镜子下的边桌上看她的手机。她拿起手机,看看屏幕,按了几个键,然后拿着手机回到厨房。

      111.内景,玛莎的家,客厅,白天

      从过道上看去,一个两岁的孩子手里拿着玩具在客厅里欢快地走来走去。客厅的电视里在播放关于对乌克兰东部小城杰巴利采沃采取冬季军事行动的报道。鲍里斯坐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看报道,直接拿着袋子在吃薯片。他留了胡子,发型变了。

      112.内景,安东的家,客厅,白天

      电视里在播放同样的报道。叶尼娅换了发型,看上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容有细微地变化,她盘腿坐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翻看她的苹果6手机。最后,她按下手机旁边的键,锁上屏幕,从沙发上起身,带着这个小玩意儿走出房间。

      沙发的另一端,安东没有从电视屏幕上挪开视线。

      113.内景,安东的家,阳台,白天

      宽敞的阳台有防冻设备,昂贵的窗玻璃,暖气片,地热。叶尼娅在跑步机上跑步。她跑了很久。

      最后,她调低速度,渐跑渐慢,切换到走步模式,然后停下来,喘着粗气。她关掉跑步机。

      114.外景,山谷,蓝色时间

      黄昏。下着雪。山谷里一条步道旁的灯柱上用胶带贴着一张严重退色的传单,上面的照片和文字几乎已经不可辨认。胶带边缘脏兮兮的,有些地方已经脱胶起翘。传单上写着“阿廖沙·斯列普佐夫,12岁,于2012年明26日失踪……”

      (全剧终)

      注释:

      注1:蓝色时间(Blue Hour),摄影术语,指在太阳落下地平线之后或即将日出之前的短暂时刻。——译者

    • Jensen

      一个爱无能的泼妇生了一个爱无能的女儿,女儿长大后嫁了一个爱无能的男人,于是,一对爱无能的夫妻天天花式撕逼,他们的崽因此离家失踪。最可怕的不是这对不负责任的糟烂夫妻对自己儿子的粗暴伤害和冷血漠视,而是因为他们天赋人权的生育能力,完全能把爱无能的负能量刻在家族基因里,而这种负能量满满的家族基因只要没有强大的外力扭转,完全能生生不息,直到人类灭亡。在繁衍的长河中,它能使多少个家庭破裂,多少个孩童像此片中的儿子一样离家流浪,就不得而知了。

      失踪的儿子其实是最幸运的,他成功摆脱了负能量基因对自己的同化和摧残,如果他还活着,想必成年后的家庭也不会因此受累,也许他能成为家族中成功逃脱爱无能基因荼毒的唯一幸存者,也未可知。

      可他同父异母的小兄弟就没那么幸运了,永远不知反省的大人致使那个婴孩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现代社会,成为父母前不需要考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在谋害无辜的未成年人,妨碍社会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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